《求道》第124章


有初阳当先在前,余人亦自奋勇,或化作万里山河中一泓碧水,或化为万里河山中几缕斜风,以助其用。众皆尽力而为,未敢也不愿有半分藏私;故而身心融入万里河山之中,自当能体会天地运行之道,山河变化之理,却也是大有裨益。
然则十数人之力岂可真与天地之造化争功而重塑阴阳一界?岂能轻易与天地之规则争辉而再现凡俗一世?恰正是如稚儿之于巨锤,自是难以挥洒自如,而多现不足之地;亦不过是勉强得其几分风骨而难以丰其肌肤,多有粗陋之处。而此时西方神主之形已然凝实,其貌却如纱笼雾罩,终是难于辨识;奈何其神威赫赫,却是无遮无蔽,尽数倾轧而来。
神罚诚如其名,甫一出手便是席卷天地万物之势;其音憾动心神,虽知为何言语,却直入魂灵之处,唯有二字:审判。
何为审判?天主之前,殊无二言,则必是普天之下唯天主意志而从之,率土之滨独天主言词而美之。是故道途不与我同,则为异端,当泯灭之;志向不与我同,则是邪念,当消融之;信仰不与我同,则是妖孽,当扼杀之。
万里山河虽已显化,却拙劣之处犹在,蓦然相抗顿居下风,。山河本无垠,此时却见收敛之姿;草木本无限,此时却见蜷曲之态,多有难于匹敌之感。
西方天主见此情状,口中别做他声,正是:抹杀。抹杀尔等之躯,令尔等无生念;抹杀尔等之道,令尔等无坚志;抹杀尔等之心,令尔等无恒心;抹杀尔等之界,令尔等无存理;如此一来,则天上地下唯我独尊,更有谁挡?
万里山河之体微见虚影,犹若根基浮动;万千生灵之躯微有战战,貌若为之震慑。即或不敌,岂能束手?自有山脉奋然作声,朗然相问:“敌势汹汹,生死难测,众意夫如何?”
流水卷浪答的是:“此等战端一启,便是地无分南北、年无分老幼,皆负守土护疆之责;无论尊卑、无论仙凡,均须有玉碎散灭之悟。若是此时犹有推诿侥幸之心、逃避掩耳之举、甚或屈膝求存之念,则必败亡。是故有进无退。”
电闪雷鸣和的是:“即或吾等因此而魂飞魄散亦可称得上是求仁得仁,夫复何怨?”
飞花逐风唱的是:“死得其所,死有何憾。”〖TXT小说下载:。。〗
于时山唱水和,风起云涌,万里山河砰然延展,悍然回击,反向天主之处包裹而去。其间隐约有山塌水陷之声、海枯石烂之音;有禽鸟悲鸣之叹、草木凋零之哀;可知此界十数人皆存死志。
眼见万里山河将做烟云散,却听得界下有声浪冲天,齐声喝道:“既是无论尊卑、无论仙凡皆有守土之责,何以不问我辈心意,擅自将我等留存?莫不是以为我等皆是无用?抑或是贪生怕死之徒?”
几与声同,舜英投身而上化作日色一抹,英娘飞身入界正是桂魄一点,皆有所在。或有思及乡中春景,其魂寄于一缕春想而融入万里山河之中;或有遥想家中亲邻,其灵携带煦煦笑意落于万里山河便自成一分春水;或有感念军中亡友,而化作秋歌慷慨,一点悲悯自难遮掩;或有思忆寒梅风骨,径直而有山中脊梁生成。
千人千面,万人万象,所思所想各色不同,但皆是这万里华夏之土,四季山河演化,如何能割舍?如何能湮灭?虽不能自行演化成界,但如此秀丽江山既可添一笔神采又何有吝啬之情?如此恢弘长卷既能共襄盛举又何惜区区吾身?
人既有灵,山亦有神,衍伸而论日月星河草木禽兽又怎是懵然无知?自是有志一同,无往而不利。
一众合力为之则万里山图轰然复起,风骨更胜,肌理丰润,日月毕现星宇延绵,乾坤山河延展无限,将华夏护卫于下。此界既成,则恰如海市蜃楼,与下界尘世交相辉映,未知是此为彼之倒影,还是彼为此之镜像。其中五行变幻、四季演变、荣衰往复,正与凡尘一般无二。
天地之道轮回之道,常是死中有生,生中有死,是以白雪虽严寒然其中蕴含生机,炎火虽灼热而其后多有生理,世间万无绝对之事,而万物亦因之得以繁衍不绝。
存亡刹那间,变幻须臾时。审判之威,既无视天地,又罔顾人心,又怎可与此等大道匹敌?又岂能跳出大道而独存?大道所指,愀然无语,兀然远遁,杳然不知其所终处。
是役大胜,却无欢呼,感慨良多,欲语无言。
☆、第141章 大结局
战事已毕;各归其位。然秋风飒飒;若为挽歌;秋雨沥沥,若为低泣。远眺南北;目力所及处尽皆焦土;敌寇虽已败退;心中实多怅然。或曰死者长已矣,生者当自存;家园虽破败,犹可待后人。故而所思在人,不拘一同。
思虑各异;所行亦不同:清泉真人等素是不拘俗礼,自是衣袂飘飘去,不染半分尘埃色;初阳三人身兼军中医事;又有故人之请,于情于理皆应滞留此地;岂可任意东西不告而去?
雪姬心忧苇原国中生乱,百姓益发苦楚,不肯淹留,一意独行而归,临别有语道:“苇原我之故土也,宁有因己而忘国者?初阳如此,吾心亦然。即或以身相殉,无悔也。”
初阳以己度人,深知其心,自是再无挽留之词,只将八魇之镜托付其人,郑重而言:“镇宫之宝不可久出供奉之地,雪姬执意归去,或可以之为依仗。多加珍重,以期他日重聚,把酒话从头。”
而军中亦是各司其职:或计死伤之数,补伍什之漏,以免军令上下难行;或整饬降敌之序,明分兵将之别,以备告庙献俘之用。
大祭官自领中军奔袭沧州,意欲以重兵将防线撕裂而直捣京都,却未曾想有今时之败,不免萎靡无息。况乎中军已败、帅旗已落,他处已不足为虑,自是凯歌频奏、捷报频来。南至忻州北达武城一线各军皆是厉兵秣马、易守为攻,誓要速战速决,光复旧河山以朝天阙。
未曾想沧州大军拔营之日,却有天家来使,口称谕旨。其后车辇之声辘辘不绝,仪卫之色簇簇多新,威势浩浩颇不与他时同。近而观其华盖、旌旗之用几近于天子,最是耐人寻味,不知所为何来。众皆俯首,独初阳三人傲立不群。
初始亦不过是老生常谈,左不过是旌表胜绩,抚恤将士;然则其后话锋急转,耳中只听得是:郭氏秉天地之志,承天子之德,曾化双凤之祥瑞,今托明月之清辉,修身护国功莫大焉,故此今时昭告天下以正其名,迎驾还朝云云。
谕旨一出,四下愕然,刘帅眉峰紧锁若有所待,初阳不置一词如有所思,舜英哂笑一声多有轻蔑,唯英娘不退反进跪前接旨。
舜英见状大怒,厉声喝道:“英娘姊姊岂非癫狂?旧时之事犹在眼前,怎可一误再误?管甚谕旨,关甚天下,且自逍遥。待我将其扯碎,污以泥淖,方解其辱。”
言罢当真纵身向前,欲要将谕旨抢夺在手。此举一出,众皆色变,内侍慌忙遮掩,侍卫急起阻拦,刘帅多有忧色,英娘坦然处之,一时纷乱不休。
初阳不动如山,其声不急不促,温言相问道:“久处山林居,何以返樊笼?”
“独善其身非我之志,兼济天下方为我所想,今日有可为何不为之?况乎身或可羁縻一处,心则扶摇万里之上,自能遨游三山之外,追风逐云,又何有樊笼之谓?”英娘微含笑意,不疾不徐,转身与初阳相对而立,口中如此这般答道。
“然富贵移性,权柄易志,且之奈何?”
“不义福且贵,于我如浮云;无道而赫赫,于我如浮云。若心性可变志向可改,又何以论道?”
“无情最是帝王家,皎月岂可染凡尘?”
“有情无情,端在人心,譬如月在天中,落影于水;虽是水动影乱,月犹自皎洁。”
二人一问一答,旁若无人,然语调和缓堪足抚慰乱绪,言词坚定正可安定人心;而舜英似懂非懂,懵然停手,侧耳聆听;四下寂静,风雨无声,众皆缄口。
初阳却不再言,裙裾翩翩处有夭桃一株婷婷而起,其花繁叶茂之后有脆桃青涩,而果实丰盈之后见枝衰叶凋,独木无双,往复不绝,轮回不断,亦是荣华无见其喜、枯败无知其悲,虽是木植却自可成五行之意。
英娘笑意更甚,掌中有一轮月华烁烁生出,初时上弦如蛾眉,渐有丰润而后有月满如秋水,然盈满必亏,光华渐瘦终现残月如弯钩,如此变幻不断,方是所谓之明月常在而圆月不常有。故而明月自有其阴晴圆缺,无患无忧,虽是阴极之相却自有盈亏阴阳之理。
舜英兀然拍掌大乐道:“我亦知其意,姊姊且试看一二,若有不足之处再行教导之事。”言毕,腾身化作烈日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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