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甄宓传》第11章


我撑起手放在眼前,遮挡一下从云层钻出来的太阳光,缓缓道:“自从邺城城破那日,我便再没有心情好可言。”
他沉默一阵,漫不经心似的道:“这样不好。”
我收回手攒出一抹怆然笑意,道:“有什么不好?”
“嗯,容易显老。”他说完话锋一转,淡然道:“昨天夜里曹丕过来找过我。”
心下一惊,道:“他找你做什么?”
他随意的坐在旁边的栏杆上,一只脚搭在上面晃荡着,微仰头,冷淡道:“巡视一遍笼子里的鸽子,没有发现什么,带走一只说炖了吃。”
第9章
微微一怔,我转过头来看他,揶揄道:“你舍得给他带走?”
他慵懒的将头靠在栏杆上微微闭眼,风拂过,卷起额前几丝碎发,鼻翼轻轻扇动,更显得水墨清淡。
“我又不是真的舍不得那些鸽子,不过还是要做做样子阻拦阻拦的。”
他很聪明,真的很聪明,这样一个聪明的人待在身边,很安全、很危险。
抬眼继续看着天空,几片白云早已飘出很远,刺眼的太阳毫无遮挡的现在中天,失去避身之所。
他轻巧的从栏杆上站起,重又恢复冷淡,凉意渐盛。
“消息已经替你传出去了,许昌到幽州的路程不算近,至多七天后就能收到回信。”
“嗯”我回应一声,道:“这几日多加小心。”
他微一额首,转身退下。
我回过身,看着他的背影,脑海中蓦地浮现出芝兰玉树四个字。他长得并不高,这四个字却仍是那么称贴。
接下来的日子,便是忐忑不安的等着放出去的鸽子归来,希望袁熙得到消息能及时做出对策。
一天、两天、三天……怀着希冀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盯着天空看,一看就是一天。
等信的几天里,曹植来过,问我对他作的那幅画有何评价和感想。
我还没来得及看,能有什么评价和感想?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告诉他,否则会让他觉得我很不重视,便回道:“我觉得很好,很不错。至于感想么,就是觉得你可以继续在这方面深造。”
他很高兴的跑走了。
曹丕来过,我正盯着天空发呆,他从我手中将书卷抽走,伸手在我眼前晃晃,见我没反应以为我魔怔了,要喊大夫过来。
我收回目光默然看他一眼,转身回房了。
墨竹每天傍晚都会提着金丝鸽笼过来陪我小坐,说一些诸子百家的故事与我听。
我笑着说他:“还真把自己当成墨家传人?”
他戚戚然,道:“总的把你给我设定好的人物演好,才配得上做个好戏子。”
我不置可否。
四天、五天、六天,直到第七天傍晚时分,仍然没有看见他放飞的鸽子归来。他照旧提着金丝鸽笼过来陪我,直坐到亥时,依然连个鸽子毛都没看见。
他终于起身,淡淡道:“今天等不到了,这个时候没飞回来,就飞不回来了。”
我固执的坐在原地不愿起来,也不回答他的话。
他叹口气,道:“信鸽是最准时的飞禽,如果它不是被人捉住或是死掉,是不会耽误时间的。”
虽然心里隐约也猜出个大概,可无论如何也不想就这样承认,颓然的坐在石凳上仰头看向天上明月,一层朦胧光晕现于周围。
这庭院深深,匿着几许落寞思念与牵挂。
他见我默不作声,随手拾起鸽笼,道:“墨竹要回去了,夫人也早些休息,明日的事情明日再想,不必忧思。”
只是微不可见的点点头,说不出任何话,飞出去的鸽子是我全部希望,鸽子飞不回来,说什么都苍白无力。
墨竹离开后,佟儿过来扶我回房。
让佟儿熄了灯,独自窝在床上,已经数不清自来到许昌之后度过多少个不眠之夜,总是惊恐的,一闭上眼就会看到袁熙献血淋淋站在自己面前,温润的眉眼上被溅上血滴。
就这样睁着眼直坐到天亮,早晨趴在镜子前望着日渐消瘦的脸,下巴像被削尖的白萝卜,两只眼睛空洞带着重重的黑眼圈,茫然的挂在脸上,真是被自己折磨的不成样子。
日子过的像风吹,平静如一滩死水。
三月伴随着最后一片新生的柳芽变成深绿而告一段落,天气开始呈现初夏特有的热闹。我的情绪一直持续低落,饭也进的越来越少。
几天前曹军已经动身开始攻打幽州。自官渡之战后,袁绍之死,袁家开始呈现一盘散沙,每每都是窝里斗得英雄,一旦面对强大的敌军,像曹操这样运筹帷幄的人,便只有坐等伏诛的份。袁谭和袁尚因为邺候之位相争让袁家彻底分解。
袁熙尚在家中之时,偶有谈及袁尚谋略,他私心里还是偏向这个人脉比较广、拥有多数支持者的弟弟。袁尚和袁谭被曹军惨败之后,袁尚就投奔他而去,这样一来曹军攻打幽州开始变的名正言顺,或者袁熙他们兄弟同心,还可以以死相抵也说不定。心中这样稍作安慰,只能恳求上苍多做垂怜。
曹操本来是要亲自带军,却因为曹丕与我的婚期,耽误几天现今仍逗留于许昌。
墨竹每日间仍是将鸽子放风,终于在婚期的头一天晚上,一只灰色的鸽子扑腾着翅膀飞回来。
他将鸽子抱起,从那只灰色的鸽腿上解下红绳,将一白色的小布条交给我。
我看着布条上熟悉的字迹,泪水抑制不住。
为夫无事,安好。
再没有什么能比这六个字更让人放心,近乎半个月提着的精神和夜不能寐的担心方才释怀,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便直直倒下去。
眼皮很沉,试探着睁开眼,朦胧灯火如豆,床边趴着个孩子,已经睡熟。手被人紧紧攥着,抬眼看过去,曹丕一手撑头,想是困极眼睛闭着,另一只手握着我的手。
让他这样握着很不自在,想轻轻的抽出来,却把他惊醒。
他睁开眼看着我良久,才疲惫的攒出一个笑意,道:“不过是一只鸽子死了,你就吓晕过去,又害我担心一晚。婉若,我该拿你怎么办?这样拒绝我,可我毫无办法。”
我试图将手再度从他手里抽出,他却不撒手。皱皱眉头,道:“手一直被攥着,麻了。”
他听罢,才将手放开,温笑道:“如果你认识我在先,还会这样拒绝我吗?”
我将手放进被子里,只露出一个头看着他,此时此刻他是玖一,不是曹丕,不是我的敌人,我恍惚的以为,或者他本来就不该和我是这样对立的角度。
如果我认识他再先,可是从来就没有如果。我见到他的时候,不管是玖一还是曹丕,都没有初见袁熙时候的悸动。垂下眼皮,一点都没有精神应对他,只低声求道:“不要杀袁熙,你答应过的。”
他脸上的温和忽然就不见,再度罩上那冷然的沉毅,站起来的身形就像一座大山,将我压迫的有些透不开气。
“明天之后,你就是我的妻子,不该想的事情不要去想,不要惹我生气。”说罢他连看我也不再看一眼,转身离开的时候带落放在一旁的药碗,‘哐啷’的碗碎声吵醒趴在床头熟睡的曹植,惊醒远处伏在灯案旁打盹的佟儿。
他身形顿都未顿,大踏步走出房门。
曹植揉揉眼睛,起身去把门关上又回来坐下,两手托腮的看我,一直傻笑。
佟儿过来收拾地上的碎片,埋怨的看看我,道:“就知道小姐又将大公子惹怒了。”
继续缩缩身子,心里是很开心的,管他高不高兴,生不生气。对曹植道:“你哥哥好像很爱生气,你怎么会来的?”
“我看到哥哥那天命下人炖鸽子肉吃,才打听到是嫂嫂养的就来问嫂嫂讨要,然后就看到嫂嫂倒在墨竹怀里。”
听他这样说,一时被噎住,佟儿收拾完,起身道:“可不是么,大公子过来的时候,看墨竹的眼神恨不能将他凌迟,估摸这会回去,该为难墨竹一番了。”
我慌忙从被子里坐起身,急道:“墨竹现在在哪?”
曹植被我这么大的反应震住,好半晌结巴道:“他……他在厨房……炖鸽子。”
我很难想象,被我冠以爱鸽如命的墨竹,会以怎样难过颓唐的模样惨不忍睹的将手里小小的鸽子拔毛、掏内脏、切块、下锅,有没有眼眶通红、泪水泛滥?
“是曹丕要他做的?”我问
曹植回道:“是,他说吓到嫂嫂的都该炖了吃。”
都该炖了吃?他可真是……转回身躺下,扯开话题道:“现在什么时辰?”
他抿抿嘴唇,道:“大概寅时,一炷香之前才听到四更梆子响过。”
我点点头,道:“你回去休息吧。”
他站起身,忽闪忽闪大眼,道:“一会天就亮了,我先去厨房,吃完炖鸽子就该上课了。”
我道:“嗯,好。”
待他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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