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眼儿媚》第67章


愿——与——子——别。
院门外忽然一阵小小的骚动,夫人绞着一条已哭的湿透的手巾,歪歪倒倒的靠着相国,相国花岗岩一样坚硬的脸上又多深刻了几条皱纹,两人都无暇旁顾。梓博皱了皱眉,向外走,我听他出了门,问外面的小厮何事,只问了一句,便顿住了。我略微奇怪,也走出去。立刻便呆了。
月光将院中空地照得一片凄泠泠,一人站在大片的月色中,影子不比月色暖多少,单薄得像一柄寒刃。边上几个小厮和丫鬟站着,都是一副不知所措。
晴初……我张口想叫她,两个字便哽住了喉。
第四十七章、神鸟南飞
晴初向我走过来,她脸色也带着月色的清寒,半边脸在暗影中,另半边几乎透明。她伸出手握住了我的,我打了个寒颤,不是她的手太凉,这突然来临的,她温柔的触动,只让我一阵刺痛。
“麝奴……”她的声音带着陌生的调子,也是那么遥远的响在耳边。“我回来,你不欢喜么?”
我一把抽开了手,我简直不知如何面对她。面对她这样的平静。我满心翻涌,想跑开,又想大哭一场。
她也不以为杵,自己向里屋走去,这时候相国与夫人已都被惊动了,双双起来站在门口,晴初这样的从天而降,委实使人不知如何反应,也不知当哭当笑,晴初向他二老行了礼,然后说,日间听说了庞府那边带的话儿,便无论如何也不能再在娘家住下去,因此深夜赶回,累得二老担心,实在不该。
她一番话斯斯文文,条理分明,相国愕然中尚不知反应,夫人只是泪流不住,旁边的五夫人反应快,忙说,“回来就好哇!只可惜元泽……唉,命啊,任你王侯将相,若是男人……唉,总是女人苦哇……”
晴初不再跟他们多说,她走向床边。
公子似睡非睡的靠着,他整个人看上去似乎缩小了一圈,一个丫鬟正替他抹身子,他体内放出来的血,早已被铜盆接走,他静静的躺着,平静的一无生气。
晴初坐下来,旁人也都静了,公子缓缓睁开了眼,摇曳的烛火下,瞧着晴初。
二人都不说话,半晌,相视一笑。公子一只胳膊撑住,似乎欠起身,他身子绵软的抽走了骨头一般,几番使力也坐不起来,晴初将他按住,替脑后的垫枕扶了一扶,
“这回,可不敢逞强了吧?”
她语调轻松戏谑,像指责偷溜出去玩的大孩子。公子默然瞧她半晌,也一笑,
“要逞强,也要有命逞啊。”wωw奇Qìsuu書còm网
夫人拽一拽五夫人,梓博拽一拽蔡卞,小幺儿对其余的丫鬟们打着手势,大家全都退了出去,相国也乖乖的跟出去。我留在最后一个走,替他们掩上了门。
重新进食的公子住进了霁月楼,他温和宁静,长日不语,谁也不知道他想什么,他不再看那些卷宗文件,不题诗不作画,他甚至不去半山园看花,他只坐在那里,不拘哪一处,丫鬟扶他坐哪里他便坐哪里,一坐就是半日,无声无息。
春日里阳光轻盈如蝉翼,风声里隐隐有孩子的笑声。公子侧耳听着,晴初已出现在面前。
两人成亲两年,终于有了这一段朝夕相伴的日子。公子进出需人搀扶,晴初手托在他腋下,轻手轻脚的搀着,两人有时在树下对弈一局,公子往往下不到半局,便意兴萧索,晴初便自己收拾棋盘。有时静生将时鲜的花果捧来,墨烟摆上笔墨,公子只看一看,甚少动手。更多的时候他们对坐着,晴初手上编织着小小白花,自敏儿死后她这个习惯从未变过。公子有时看着她做,有时跟她一起做,但他手指失去灵活,花瓣总是绞不成圆,晴初便从他手中接过,细细的修剪。公子定定的看着满桌白花,看久了,便泪湿眼睫,晴初拿自己的帕子给他揩着。
我手中的花剪落下,修剪下来的树枝零零落落散了一地。我忽然觉得我从没有这样多余,这两人都不再需要我。我这样在他二人旁边立着,是伺候还是陪伴?都不像。这一个下午又已过去,斜阳无言的将影子一直拉到紫藤下。
我去将院门关上,是否,到了该走的时候?我看着她们回房,春天的月夜,处处都是涌动的花香,湿润的暖气流,已带来初夏的气息。晴初房里微弱的铮铮声传来,是她在为公子抚琴?
我绝望的将脸埋进手心,知道我终究走不了。这两人已是我天平的两头,我难分轻重,只有献上自己。
晴初轻轻的下了楼,她只披着一件单衣,走来我的身边,将我手中的竹叶接过去,放在自己唇边,吹了一响。
“今天去两生园看了看,海棠打了新花苞,看来这一两日就会开。”
“你怎么不睡?”我问她。
“你怎么不睡?”她反问我。
我们都不讲话了,她将身周的裙子铺平整。似乎有一缕笛音,自湖对面传来,我们静静听着。从她回来,我们还没有机会,这样安安静静的聊一聊。
“麝奴,我要走了,你会陪我么?”她忽然又开口。
我一惊,“去哪里?”
“去哪里你会陪?去哪里你不会陪?”
我憋了半天,最后我说,“现在大家,不都是在这里么?”
她轻轻笑了一声,模糊柔软的笑,溶解在模糊柔软的夜气里。
“麝奴……你欢喜我么?”
我一噎,顿时心中突突乱跳,我转头不看她,又不知道看哪里,欢喜,自然欢喜,不过这个欢喜,我从不敢去想是什么。我讲不出话,只能将手边细草揪起一束,又揪起一束。
她伸手过来按住了我,圆润的指尖从我手背上擦过去,一阵麻酥酥的暖流。
“所以,你一定会好好照料元泽?是么?”
“公子……需要有人照料……”我说。
“你就安心陪着元泽吧,好好照顾他。”
“他更需要你。”我说。
“你呢,你需要我么?”
天色黑,她看不见我脸红和无措的样子,一向我都把她和公子看成一个整体,我想到她总会连上公子,同样,我的思维也不能脱离她而滞留在公子那里。除了无言以对,我没有别的可以反应。
“我希望,你天天开始,每一天都欢喜。”
她不看我,悠悠仰脸看那一轮月。半晌才又笑了一声。
“麝奴,你是个好孩子,也是个傻孩子。”
这话是什么意思?她将我手中拧烂的青草接过去,用衣袖给我轻轻擦着。
“别淘气了……你这人太性急,脾气又暴,以后要当心,别时不时的就拔刀。”
她起身走了,留我一人坐在原地,手掌上是野草的青味,还有她的香气。
两日后我从两生园狂奔回相府。我耳边灌风,跑得两眼一片黑,一路上我撞到了什么人,全不知道。院子里堆满了箱笼物件,都扎着红绸。我几步跨进夫人房中,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疯狂的态度。
晴初果然在这里。房间里挤满了人,夫人和五夫人都在,几个执事夫人不知在记着什么,人人脸上表情都奇怪,都忧戚,又生生堆出一脸笑。
我直瞪瞪的看晴初,晴初平静与我对视。
我浑身麻软,胃在不停抽搐,她的样子是明明知道一切,知道我的愤怒,但她不解释,不宽慰,更不会否认。她连一点要开口的意思都没有。
我瞪她半天,胸口绞扭着痛起来,我咬着牙一摔门又走出去,门被我带出砰然巨响。声后没有一声制止。
我又奔跑在命运的迷途上。我很清楚我得不出答案,改不了结果。但我总要有一个去处,我要在这个去处理得到发泄。
我来到的是昌王府。
赵憬正召集一班闲人看金鱼,对面有箭靶,他心情好了,就放下鱼勺,提起弓放上两箭。
现在他就正放下长柄鱼勺,一边看着气咻咻发凌乱,两眼潮红的我。
“麝奴,这个鬼样子!”
他从不惊奇,对我永远像对一个心腹,态度又狎虐,又亲近。
我不理会他的招呼,他身边的一个丫鬟惊喜的过来对我招呼,是久违的滟滟。我顾不上这些,昌王现在在我的眼中,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魔鬼。
“你要娶晴初?”
昌王微微一愕,他将鱼勺放下,结果旁边丫鬟递过的手巾,不紧不慢擦着。
“是啊。”
“晴初是相府的少夫人,她是公子的女人。”
“她是相府的少夫人,又是公子的女人,那就是我跟相府与元泽的事。你做什么跑来对我问罪?”
“你少装蒜!”我压着嗓子吼他,“公子现在病得只有半条命了!他没有理想了,没有敏儿了,没有健康了……你凭什么娶晴初?”
昌王收敛了笑容,他摆一摆手,身边人立刻静悄悄走得一个不剩。他冷冷瞧着我,
“把你的匕首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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