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40章


冯徽本要在此告别而去的,听到这声音,反倒停下步子,循声大步向前,喝道:“甚么人!”
听到这一声断喝,那悉悉索索的声音一时消散,半晌后,那花叶分拂而开,露出一个妖娆窈窕的身形来:桃花薄面秋水眼,杏红袄儿掐出水蛇腰,石榴裙下金莲微露,柔柔弱弱地扶着枝叶,不是别个,正是那赵嘉的妾室,任蔓儿任姨娘。
见是这位任姨娘,冯徽不由得倒退几步,转过避开,颇有些尴尬地看向顾蘅。见他如此,顾蘅心底一笑,忙迎上前去援手:“原是姨娘来了,我们不知道,真真唐突了,还请见谅。”
那任蔓儿听了这话,便往冯徽的身上剜了一眼,方吃吃笑着拉住顾蘅的手,一边打量着,一边笑道:“姑娘哪里说来的,原也是我悄没声的游览,不曾惊扰你们就好呢。”
说完这话,她满脸笑着又往冯徽看了一眼,再瞧瞧顾蘅,眼底生生挤出一股子盈盈笑意,仿佛顾蘅与冯徽正做着什么私密事儿,反倒被她看见了一般,透出些莫名的暧mei与诡异的亲热。
顾蘅面色一变,心中立时大怒:这任蔓儿说的是什么话!话里话外透出的意思,由不得她心生恼怒。且莫说他们之间没有私情蜜意,便真有甚么私情蜜意的地方,自然也是堂堂正正没甚么见不得人的!男未婚女未嫁,不曾欺瞒不曾对不住旁人,这种事有何说不得的。再者若当真有不得已的私情,谁还会在光天化日之下,带着丫鬟,在这人来人往的花园里说的?
想到这里,顾蘅神色一冷,待着任蔓儿更少了余下的客气:“姨娘说笑了,这光天化日人又多着,就算这儿有甚么鬼魅也不敢出声啊。冯公子正告辞呢,听了这声音,怕是厨下的鸡什么的逃了出来,方这么大声喊的。没惊着你就好。”
这话里话外带着三分刺,顾蘅偏将这些话说得柔和绵软,十足十地为对方想的意思,眼神却连瞟都不往任蔓儿身上瞟一眼。
任蔓儿的脸色微微一青,却又极快恢复满脸的笑:“倒也没甚么,只是不小心软了脚,倒让这新作的裙子染了些泥——这原是太太送来的,真可惜了去。”说着话,她眼里微微露出些泪光,低头扯了扯裙子。
果然,那浅石榴裙上拖着半幅湿漉漉的泥水,瞧着有些可惜。
见是这么着,顾蘅也不好多说什么,想了想方先让冯徽避开,又遣瑞香回去取一条新裙来:“姨娘且先站一会,万不能动了,这石榴裙最怕污浊,若沾着一点整条裙子瞧着就不好。且这泥水又湿得很,若不小心着,怕连内里都沾染上呢。等瑞香来了,换下这条,倒也罢了。”
听着这话,任蔓儿满脸都是笑,急忙称谢:“好好,都听姑娘你的。好姑娘,多亏着你来了,不然我就得拖着这泥水回去,旁的不说,脸面怕都要没了呢。”
第四十九章 蔓儿
第五十章 污浊
瞅着田珑的脸面,顾蘅自然不愿留难于任蔓儿,但心底大抵也不愿与她多说什么话。因此,帮着将那裙子换下后,她便想告辞而去。
任蔓儿倒也不留,却将那裙子递了过去,言道既有了这裙子,这石榴裙便不要了,转赠与瑞香。顾蘅想了想后,却没说话,只点了点头,就匆匆而去。自然,她不愿与这任蔓儿多说多相处,至于这裙子,到底是田珑送与的,盥洗后送过去,拿着这一点说事想那任蔓儿自然不会不收,何必在此争论。
因着这般,第二日,顾蘅却得往任蔓儿那边走一趟。
“姑娘,我去就罢了,你还是歇一会吧,昨日才见着不大好呢。”苏合将那石榴裙折叠妥当,放入一个玉色包袱里收拢好,一边皱着眉道。
顾蘅将茶盏放下,微微一笑:“既是说到姐姐身上,我总得走一趟方好。你不必担心甚么,到底是田府,不是别的地方,等会让小红随我去便好了。”
瑞香在一边皱了皱眉,却没说话,到底那个姨娘也不过一个姨娘,又是女子,去的人多了,倒显得不大妥当,毕竟去去就回的事。不过,她总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那个任姨娘看姑娘的神色,真的透出一些怪异,活像当初她……
想到这里,瑞香心中一颤,眼瞅着顾蘅吩咐几句后,就带着小红离开,她抿了抿唇角,只随口找了个事说散散心,也顺着路跟在顾蘅身后稍远处。
一路行行复又止,顾蘅到了任蔓儿住的小院,才入内,便有个小丫鬟探头看来,见是顾蘅,她满脸欢喜,忙迎上来道:“蘅姑娘来了呢,可巧姨娘正念着您……”
顾蘅听着这话不像,皱了皱眉,却没开口询问所谓何来,只点了点头道:“姨娘可在里面?”
那小丫鬟打起帘子,一边向里面回话,一边转过脸,与顾蘅笑了笑,忙道:“怎不在呢,姨娘素来不喜外头走动的,说要安胎为上。”这话方说罢,里面的任蔓儿已是扶着雪藤迎出来了:“哎呦,我说外头的声音听着耳熟,原是蘅姑娘来了,快快请进。这屋子里寒素,平常也没甚么人来,今日你来了,可真真是贵客了。”
说着话,她伸出手来拉顾蘅,一面笑着,一面打量着,眼里话里都透着一股子亲热劲儿。
见着她这般欢喜,顾蘅倒隐隐有些疑虑:素日里自己对这任蔓儿从不假以颜色,又不曾有甚交谈,因着田珑的缘故,倒待她避退三舍,心有不忿,她也不是个没眼色的,怎么看不出来?既看出来了,恁般亲热诚心又为着甚么?这般一想,顾蘅便微微一笑,手腕略微翻转挣脱出来,面上带着笑,伸手招着小红取来包袱,再将它放在案几上:“多谢姨娘招呼,只今日有事儿,还需往姐姐那里去一趟,便不好多待了。这是昨日那石榴裙,以我的浅见,还是送还与姨娘的好。毕竟,再怎么说着,这也是姐姐送与姨娘的,若因着这缘故心里不自在,可就不好了呢。”
任蔓儿听着顾蘅这么说来,唇角抿了抿,方收了面上的笑意,走过来双手握住顾蘅的右手,双眼里已是一片泪光:“蘅姑娘,多谢你为我着想,送来这裙子。其实昨日我也想到这缘故了,只不好说出来。毕竟也不过一条裙子的事儿,若说出来,倒显得我故意糟蹋太太的好意,行事又粗鲁不堪。”说到这里,她吸了吸气儿,捏着纱帕在眼角略略拭了拭泪珠儿,强笑着拉着顾蘅往屋子里走:“你既有好意儿,我也当报答一二,且与我进去,我有几样亲手做的东西送与你。原是小物件,你不要嫌寒素就好。”
听这么着,顾蘅也没法子再多说什么场面上的推辞话,抿了抿唇角,与小红使了个眼神,就被拉入里面了。
那小红虽然瞧着顾蘅的眼色想随着去,却被雪藤几个拉住了,一个说姨娘大约与姑娘有甚体己话要说一说,不过些许时候,我们做丫鬟的还等一等的好;另一个则取来果子点心什么的;还有的更笑闹着道都是女子怕甚么,乐得说得久些,不须我们伺候,让我们也松松气儿呢。
这左一句右一通的说完,小红也没法子撕破脸过去,登时只能闷闷坐在那里,捻起几个松子,有气没力地拂去细毛儿,没滋味地嚼着,一双眼睛却老盯着那帘子不放。
那几个看到这样子,也觉得没意思,见她没跑过去,便自己几个口中嚼着东西,说些东家西家的闲话儿。只雪藤一个的眼睛还黏在那小红身上,生怕她跑到里面去,旁的丫鬟不知道,她哪里还会不知道,这等一会里头就得闹一场呢。
闹吧,闹吧,闹出来了才叫好呢,一个人浑水里摸鱼总比几个人瞧着清水头里更容易的。心里这么想着,雪藤低低哼了一声,眼睛往那帘子看去。
这顾蘅被拉着走入里屋,才坐下,那任蔓儿就倒了一盏茶递与她道:“姑娘且吃茶,这可是旧年我打早起身,从荷花莲叶上取来的清露,最清和不过的。可巧你来了,也尝尝这野味儿好不好。”说完这话,她便笑眯眯瞅自己也倒了一盏茶,尝了一口。
见她这么说,顾蘅只得尝了几口,这好水烹的又是本地的香针茶,倒也轻浮熹微,口中余味悠远,由不得她赞了一声好茶。
听顾蘅这么说,那任蔓儿更高兴,直到多尝几口,自己却说着要去取东西,转身就往屏风后头的碧纱橱里走去。
难道是自己想差了,看错了这任蔓儿的为人?顾蘅瞧着任蔓儿的身影消失在屏风后头,不由得皱了皱眉,心中暗暗疑惑。不想她这眼角一转,竟看到那四扇大理石四季花卉屏风下面,一双男子的皂靴正明晃晃倒在地上。
顾蘅心中一紧,脑里倏然闪过一个念头,登时双手一颤,差点儿就将茶盏摔在地上。好在她平素也是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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