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4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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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昀看着他这般举止形容，心底不知道怎么地生出一丝恼怒来，当下沉下脸咳了一声，就侧过脸去：“济仁，我们先去亭子里坐坐吧。好不容易才请得你过来，怎么也得畅饮一番才行。”
章荣听了，与唐昀宁对视一眼，知道杜昀心底并不是对那位傅明漪没什么心思的，当下间，相互都有些暗笑在心。只是杜昀他并非垂髻小儿，又非至亲骨肉，到底不好多说这些事，没的还坏了那位傅姑娘的清誉，且又有旁的事在。两人点了点头后，都随着杜昀走入亭内。
新鲜的细点瓜果摆上，提壶斟酒三杯，章荣吃了几口，又与杜昀唐昀宁说笑两句，方放下酒盏，与颇有些心不在焉的杜昀道：“今朝景瑞请我来，倒是请的对了，那位关关姑娘的妹子，我已是有了些许着落。只是不知道，我那一位，可曾有甚么线索？”
杜昀听得这话，立时精神了几分，当下想了想后，忙道：“竟当真有了线索？那可真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想必，这也是关关心善命薄，上苍方补助与她的。”
“景瑞，这还没说，你便如斯激动，真真是……”唐昀宁听得叹了一声，摇了摇头，举杯又吃了一盏，提壶与两人分别倾满酒液。
杜昀挥了挥手，打断唐昀宁的话：“我与关关，不过知己酬唱之意，并无其他。关关也是一边的意思，昀宁你想的多了，她值得更好的人。”他说话间神色安宁而温和，仿佛对于关关不曾倾心于他，并不在意一样。
这话落在章荣而立，却让他猛然一颤，不由得低下头，静静凝视着琥珀色的酒液。在这瞬间，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淡淡的悲恸，猛然举杯饮尽，而后才慢慢露出一丝笑意：“这却也难说了，关关姑娘的心思，我们也巧不大透彻。不过，我也只有些许线索而已，旁的事情还需你细细琢磨。”
说完这话后，章荣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笺，将这递与杜昀：“这有三个小姑娘，原是不知道世事的，只被人收养了，现下正在这里。另外，还有四个小姑娘，我已然收养在租赁的屋子里，稍后你去瞧瞧，是否是真的。”
杜昀听了，也是皱了皱眉，接过来瞧了半晌后，才慢慢着道：“关关曾说，她的妹妹最是聪慧，离散之时，也是能说会道知人事的。不过，我到底得去看看，小孩儿忘记了也是有的，若有信物在，大抵还能确认的。”他说到这里，顿了顿后，方脸颊微微一红，温声道：“这事倒也罢了，但济仁你寻得人，我这些日子，却也只找到一个人，或许有些可能。”
章荣眼睛一亮，原在吃酒的唐昀宁不由得摇了摇头，拈起几粒松子，慢慢地啃咬起来：景瑞也就罢了，他出身好，又有些诗人才子的癫狂，济仁素来沉稳，行事端重稳妥，今日竟也露出这样的形色，可见这天底下的事情，还真是遇到了才能说了算的。好在自己早有娇妻，琴瑟和谐，比之这两位可好多了。
心头这么想着的，唐昀宁便多少有些百无聊赖，抬头往上看去，却见有一行人款款而下，与一边往上拾级而上的人竟不大相合，细细一看，他不由得笑了出来：“景瑞，傅姑娘已然从下山，你多少也得与她说一说吧。前些日子那件事好在收尾的好，不然可就难办了。”
这话一说，原本正想与章荣说说那位姑娘的杜昀，不由得皱了皱眉，只是抬眼间看到另外一位，面色方稍稍好了些：“济仁，说到那位姑娘，她今日正好与傅明漪一并上山，此刻下得山来，你抬眼瞧瞧，便能知道是不是你意欲寻得的那位了。”
章荣身形一僵，心里脑中如同一碗沸水咕噜噜冒着气泡，一时间竟是有些晕眩的感觉，半晌后他才回过神。当即，顾不得旁的事情，他立刻跳将起来，猛然抬头望上看去，一张英朗的面庞，已经激动地通红一片。
低着眼，垂着脸，顾蘅身着浅藕流云纹纱衫，系着白绫细褶裙，髻上一溜扁金嵌珠簪在日光下熠熠生辉，越发现出芙蓉如面柳如眉的清润宛然。
“清芷……”章荣低低地吐出这两个字，脸上已经是一片恍恍惚惚说不得话来，那神情，那举止，尽透着一股痴情的味道。
杜昀与唐昀宁看到他这么一副模样，正想说些什么，却不妨这章荣面色一变，竟不顾一切地向前扑去，连自己衣袖将酒盏打翻在身也顾不着，当下都不由得往那边看去。
却不知道什么时候，那里又多出了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他抬眼低眉与顾蘅说着话，而后更不避嫌疑地伸出手将一朵杯口大的黑边金菊簪到她的发髻上。
“景瑞的心上人，怎会这般性情？”杜昀心中不由生出许多恼怒，立时挥袖迎了上去：“傅明漪仍小着呢，若被这女人带累坏了，那我怎生与傅先生交代！”
唐昀宁听了这些话后，脸上不由得露出几分无可奈何的神色，这杜昀还说对那位傅姑娘并不在意，这一会赶上去的又是谁？当初那位傅家大姑娘是对不住他，但傅家与杜家这么些年的往来，还不是一直维持着，他若真的要娶这傅家二姑娘，倒也不难。
心里这么一想，唐昀宁抬头看了两人一眼，就不由得跟上去。
第五十八章　章荣
第五十九章　交错
“清芷……”章荣来得时候满怀嫉妒恼怒，但真正走到顾蘅不远处，他又有些胆怯，脚下如同生了根竟是移不动了，只张口呐呐着呼喊道。
这一声，仿佛熟稔，仿佛生疏，明明朗朗中又透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涩然。
虽然傅明漪一直神不守舍地往亭子那边看，顾蘅却并没有在意，她先前与冯徽曾约好了的，此时便一直往山路下面看去，见着冯徽来了，更顾不着傅明漪那边。不曾想，竟听到这么一声呼喊，登时就转过头看去。
只一眼看去，她就变了脸色，瞪大着眼，连着双唇都微微颤抖起来，整个人更连连退了两步，靠着冯徽搀扶，方站住了身：“是你……”
声音颤抖，她的眼里却生生透着一股咬牙切齿的恨意。
“清芷。”章荣想好好地与顾蘅说些话，但看到她身后的冯徽，他又不由得嫉恨不已，半晌过后，才咬着牙低声再唤了一声。
“住口！”高高地仰起头，顾蘅往前走了一步，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犹如龙卷风扫过一般，疯狂肆然：“你这种东西，还不滚开！”
章荣脸色一变，刚想开口说些什么，赶过来的杜昀已经忍不住恼了：“顾姑娘，济仁他寻了你这么久，一番痴心且不说，单单这份苦劳总得看顾一二吧。再者……”
“杜昀杜公子，你以为你就有资格说甚么？”顾蘅嗤笑一声，美眸里一片冰冷，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我顾蘅如何，与你何干？若你当真想说些什么，还先瞧瞧这位傅姑娘先，一丘之貉，都是狼心狗肺的货色，自然说得契合。”
“当真是斯文沦丧！”杜昀听到这话后，整张脸不由得一青，尽自拂袖道：“怪道人都说，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傅明漪，你若还与这女子交好，日后莫怪我直接告与伯父，设你一个禁足！”
傅明漪在听到顾蘅的话后，就有些讪讪说不的话来，又见杜昀恼怒之极，越发得觉得难以动弹，当下看看顾蘅，再瞧瞧杜昀，竟有些吞吞吐吐起来。
章荣在一边听了许久，越听脸色越黑，当下正想说话，那边的冯徽已然开了口：“杜公子，常言道谦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内情全然不知，就说出那等话来，也太过看重自己这双眼睛了吧。这位公子，过来便想拉拉扯扯，他如此举动，阿蘅没叫出来已然是客气了，说道两句有什么不可以的吗？。”
这话一说，杜昀、章荣登时哑然，相互对视一眼后，杜昀方迟疑着看向章荣：“你寻得不是这位顾姑娘吗？。”
听了这话章荣忙伸出手就想抓住顾蘅，一边还开口道：“清芷，你莫要闹了，我有些事须得细细与你说的。那不是你想的样子，请千万不要……”
“小女子姓顾，名蘅。清芷不过是我的字，却不是名字，我也不认得公子，向来却是你认错了呢。”这边顾蘅也回过神来，当下嗤笑了一声，就展眉微微一笑：“只不过，青天白日里这般拦着小女子，怕是不大好呢。若是没事儿，还请让让，免得人说我败坏风气。”
章荣听了，正想直接扑过来拉住顾蘅，那冯徽忙伸手将顾蘅拉在怀中，护到一边去，那一双向来温和的眼眸里也不由得透出一丝凌厉：“这位公子，这中山路上，还是小心些好。既然阿蘅说认错了人，那便是认错了人。我与她还有别的事情，却要在此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