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春》第91章

“我也有些糊涂了。”顾蘅回过神来后，看见苏合这么个神色举止，便勉强笑了笑，脸上却有些怅怅然的：“可要是我不走这一趟，珑姐姐那里……”
“姑娘说的什么话！”瑞香听了这话后却忙开口拦下话：“且不说这件事那个什么什么章荣也不顶用，便真的顶用，难道姑娘这般牺牲，珑姑娘就能心安理得？自然是与姑娘一般，恨不得用自己替代了过去的。”
两人这么劝着，顾蘅却不能说什么，好半天的功夫过去了，她越听着这些劝慰，越是觉得心里惭愧，思来想去后倒是有了个主意：“不，我想，这一趟我一定要走一趟方行。”
“姑娘！”瑞香与苏合都是愣住了，不禁齐声唤了一句话。
看两人这般担忧，顾蘅笑了笑，伸出手指头弹了她们一下，温声道：“放心吧，他想的什么事我都不会答应的。这一趟，我也就是想探问些信息出来。毕竟，他若没有什么把握，也不会真的说出那样的话来。何况，纵然我一时答应了。可到了最后该怎么样呢？我一个女子，可不是什么一诺千金的大人物。”
这话说的巧妙，明显就透着任凭应了什么话，都不预备做到了的意思。瑞香与苏合听了，倒也放下心来，没有再拦着顾蘅，反而帮着收拾起来：既是这般，那就早些去一趟，早些回来，这时辰要选得早些，也好让冯公子帮着送一程。
顾蘅也是没法子才是做出这样的决定，当下略微整顿一番后，也没有选择先前章荣说的地方，只怕到了那里要被人拘禁下来，只带着人一径到了唐府里。
那边的章荣早就估摸出顾蘅的心思决定了，一应东西都是筹划妥当的。见顾蘅这时候来了，忙就令人端茶送点心，又亲自倒了一盏茶，眼瞅着顾蘅吃了一口，才喜滋滋道：“清芷，你瞧瞧这里的布置，可还喜欢？若是有什么地方不妥当，你都说出来吧，我必定都将它们改过来。”
听到这话，顾蘅的唇角不由得微微抿了抿，她往四处扫了一圈，竟是举得四下广厦清朗，爽利澄宁之极，一应布置都是自个喜欢的，心里越发得不舒服，便皱了皱眉头，抬头冷声道：“你这般布置，究竟为了什么？我喜欢与否，有与你何干？”
“难道你都没看那一封信笺吗？。”章荣听到顾蘅这一番话后，脸上微微有些绯红，眼里却是一片澄净深沉的情意：“自然是我喜欢你，我爱着你，方千方百计地做出这么多事情的。”
这话说得极是坦荡诚恳，顾蘅一时不由得愣怔当场说不得话来了。
第三十六章　爱卿
第三十七章　兄长
第三十七章　兄长
晴天霹雳，也不足以说明此时顾蘅的愣怔。
她虽然隐隐约约察觉到几分。但究竟不愿意相信。在她想来，爱与喜欢原是一种珍惜、温柔的存在，绝非是不顾一切的掠夺与伤害。因此，顾蘅也只是一愣后，就嗤笑出声：“你这样的人，也配说这些？”
“除了这个原因，我还有什么理由做到这地步？”章荣看着顾蘅那微微勾起的唇角，心里有些疲倦与茫然，面上却一点都没有显露出来，依旧是一派诚挚温柔的模样：“这是毋庸置疑的，对于我来说。”
他静静吐出这么一句话，眼角微微向右侧瞟了一眼。
顾蘅注意到他的这一眼，侧过脸往后侧看去，只见四扇堆绣春夏秋冬四景屏风正摆在那里。柔软的日光在上好的料子上弹跳着，显现出一片柔滑精致的美感来。微微皱了皱眉，只当是这章荣一时心虚出身了，她立刻将这个抛到脑后，只冷声笑着道：“这么说，我还得多谢你的一份心了？”
说到这里，顾蘅顿了顿，才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是该好好谢你。谢你骗取我交与杜昀的琴囊，谢你将我掠走糟践，谢你让我沦落他乡无脸归家，谢你无事做耗怎么都不放过我！”
“清芷。”章荣的脸色微微有些变化，顾蘅眼里迸射出的恨意与决绝，虽然他知道这是必然的过程，但心底还是一阵一阵的抽搐发疼：“这些只是过程，经过这一段后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们还是能……”
“别做梦了！”顾蘅心里恨得切齿，这些话还没听完，她就直接拿起身侧案几上的茶盏，用力将它砸摔到地上，任凭地上茶水横流，她只仰着头站起身，直盯着章荣恨声道：“别说只一个田珑，就算还有子隽，还有汪毓敏，还有钰儿，或者其他什么别的人，我也绝不会答应作践自己的！他们没事，自然千好万好，若是他们出了事，我配上一条贱命就是！”
这一句话说完，整个屋子里一片寂静，唯有呼吸声在空寂中急促地响动着。
章荣此时的脸色，一片铁青。
顾蘅看到了他这样的反应，不由得嗤笑起来，仿佛是愉悦的笑容里。仍旧渗出一股寒冰般的冷厉：“怎么，就这样就说不出话来了？你，也不过如此而已。能做的当真是不多，既不能将我软禁了，也不能剥了我衣衫重新做一次禽兽不如的事，可是觉得太不舒服了吧？。”
动了动唇角，章荣看着顾蘅看似冷静的脸庞与那疯狂肆无忌惮的眼神，心里微微一顿，一种莫名的悲恸就从心底绽开，如同被无数银针攒射而入一般：“清芷……”
“闭嘴！你没资格这么叫我！”顾蘅踩着破碎的瓷片，径自走到章荣面前，死死盯着那有些变色的脸庞，忽然伸出手将一个盛满茶汤的杯子直接砸了过去：“如果不是怕珑姐姐出事，我真想拿起一把刀砍死你，再砍了自己！”
这一番话过后，章荣就是再满怀希望，也不得不承认，顾清芷之于他并非是先前所想的那般简单。各种格式的压迫与强制，非但不曾将顾蘅的心软弱下来，反而使她越发得坚强起来。想到这里，他不由得微微露出些微苦笑的神色。眼前也闪过当初那一个黑夜星空，散着发髻的少女身着单衣，仰着头迎着风，投入冰冷漆黑的水下时，那一抹在灯光水波中消失的笑容。
“你真的就这么固执，不顾一起吗？。”章荣没有拭去脸上温热的茶汤，任凭上面的水渍渐渐流下，唇角微微勾起一丝浅浅的弧度：“哪怕这样会伤及顾家的颜面与清誉？”
顾蘅的眼睛在一瞬间微微眯起，她凝视着章荣那仿佛是自嘲又仿佛是嘲弄自己的眼神，心里猛然一跳，一股诡异的感觉让她不由得转过头——瞬时间，她的瞳孔缩了缩。
那右侧的四扇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人影。
玄青流云竹纹绸袍，嵌玉束发冠，手上持着一把湘妃竹扇，只是手指头却微微有些颤抖。难得啊，潇洒俊秀如他，也会有这样的神情举动。顾蘅口里觉得一片苦涩，眼眶也微微有些酸涩发红：“大哥，是你……”
“阿蘅……”听到这一声，顾祈哑着声音唤了一句，虽然是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看着自个消瘦而尖锐的妹妹，仍旧不由得滴下泪来：“你、你……”
话还未说完，他就忍不住上前几步，将有些呆愣当场的顾蘅紧紧搂在怀里，把她的头压在自己的胸口，手指颤抖着拍了拍，那冰冷的眼泪便顺着指尖流向顾蘅的脸颊：“真的是你，是你。阿蘅……”
“哥。”顾蘅轻轻地呢喃了一声，眼里贮着的眼泪终究忍不住也流了出来：“哥，大哥，大哥……”她一声比一声叫的更大声，更沧然，更痛苦，仿佛是发泄一般，眼泪喷涌而出。
“阿蘅。”看到顾蘅这样的举止形容，全然没有当初那个举止温柔沉静，连笑容都透着一股娴雅的少女模样，顾祈手指颤抖着轻轻放在顾蘅的发梢，一点点梳理着，一点点安抚着，低声慢慢地唤着小名儿。
直到顾蘅的抽泣声渐渐消下去了，他才轻轻将她推开来，仔仔细细上上下下地大量起来：人是瘦了，精神也不大好，仿佛有些倦怠的样子，但看着衣衫颜色料子都不差，先前还能大声地斥骂……
想到这里，顾祈猛然一顿。先前被见到顾蘅的激动所淹没，暂时忘却了听到那么多事情后的冲击，但在相见的激动平缓了几分后。他又想起那些话来了。
章荣，章济仁……
在一边静静看着的章荣，看见顾祈那猛然抬头后逼视而来的眼神，微微够了勾唇角，伸出手做了一个请的姿态，缓缓道：“顾大公子，你们兄妹相见，我本不该站在这里的，只是这里面的事情与我关系较多，我便不得不留下来了。”
“章荣！”顾蘅收拾心头那些激动后，听到章荣的声音。她还是忍不住心头一股血气，咬着牙迸出两个字来。
顾祈看到她咬牙切齿，青经直冒的样子，也是吃了一惊，忙就是伸出手将她拉过来轻轻说了两句安抚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