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岁记(女尊)》第66章


犹豫之际,她又想起洛谨曾经说过的话。说他的父亲正是因为被送出了宫,在乡下生产,才保下了洛谨的一条性命。
当初不过是感慨,现下却觉得可以借鉴。
所以只一瞬间,她便改换了主意。
而纪怡景哪里知道她这些心思。他只亲耳听着原本是十分有把握的事情,只在她一转念之间,竟彻底反转了过来。而她刚才这话,恰恰是自己最怕、最担心的。
他身子颤了颤,已完全听懂了她的意思。更是知道话既一出口,她便绝难再改。一时间只觉得万箭攒心,不禁失口便道,“您……就这么狠心……”
颜莘却已拿定了主意。她回头,用恍惚的目光瞧了瞧已经是有些木然了的纪怡景,轻叹口气,道,“你体谅朕。朕此时……也是没办法。”
浮碧宫内殿。
吟竹进门,给颜莘简单问了个安,看着莫璃也随同行了礼,便强了一丝笑容道,“是我到这儿叨扰,劳烦了。贵侍君起吧。”
莫璃笑笑,随即便应了句“皇后的规矩多。陛下面前,臣侍哪敢失了礼数。”
颜莘眼见着吟竹脸色略变。她却依旧不动不笑,只接着跟了句“都坐吧。”
吟竹寻了下首位子坐下,刚要开口,一抬头却见莫璃已退了几步,上了颜莘所坐着的短榻,落坐到她身后,明摆着告诉自己适才他一直在近她身旁来着。
二人只此一举,亲疏立现。而颜莘既然没有出言管教,便意为默认。吟竹心里一时又酸又涩,只觉得心头一阵阵的憋闷,越来越沉重。
自从颜莘将行驾整个搬到浮碧宫来,他便几乎没怎么见过她面。这几个月来心事重重,直是惊悸得厉害。思前想后,如今真要有事寻她,不得已只得来了浮碧宫。
未料莫璃一出言便是讥讽,而颜莘在一旁听着,不管不问。换作以往,一气之下,他定会要起身离去。然而如今情势确是不同,既然已经来了,便多少有些不甘心,只得欲言又止道,“我是……有话要说。”
不想他话音一落,又听一旁莫璃轻嗤了一声,道,“如今好歹臣侍也在场,皇后便连敬语也不肯用么。”
吟竹一怔。待回过神来再看颜莘,却听她对他话并未有丝毫表示,只是缓声道,“皇后有话就说吧。”
她话里称呼不再是“表哥”,教吟竹直像挨了闷棍,一时竟懵了。
他眼见着她身后莫璃的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好半晌竟都说不出话来。
他其实是为了柳臻的事情过来的。
柳臻有了身孕,原本是除了当事几人,外人尽皆不知的。奈何这宫里总是有些手眼通天的人物,如今不仅吟竹,连莫璃、容千青等人,也都知道了个十有八九。
这些日子以来,吟竹坐立不安,连饮食都有些难以下咽。当初他一时气恼失态,生逼了她做了不情愿的事情。她虽是让步了,两人之间却终究生了怨隙。她为了不肯再见自己,不仅索性搬去了浮碧宫,几个月来,连每月初一、十五例行留宿凤栖宫的规矩也都违了。
思量再三,他想着二人的隔阂便是由柳臻而起,此时也只有自己开口,允她接柳臻回来,才或许有可能讨她欢心,换她回心转意。
所以虽然贵侍君的尖酸刻薄是有名的,他也忍了。只强迫自己,来这不到万不得已,绝不肯来的浮碧宫。
他强抑住心里的恼火,想叫颜莘摒开莫璃,自己单独和她说。奈何她只抬起手头的辟邪兽玉器镇纸,琢磨着把玩,丝毫没有要莫璃让开的意思。
说不出是酸楚还是气愤,他觉得自己手脚冰凉,颤抖了声音,咬了牙,却不提柳臻的事,却冷笑道,“陛下别怪臣侍多嘴。这浮碧宫都快要成了您的行宫了。”
话音一落,却又听莫璃接口道,“难不成皇后专是为了这事儿来的。祖上可没这种规矩。您如今过来,算是来责怪臣侍的?还是连皇上您都打算不教而诛了?”
吟竹一时有些红了脸,道,“臣侍是为柳昭林的事……”
“覆水难收。这种浅显的道理,皇后也想不通了……”
“你闭嘴。”
颜莘耳里听着莫璃存心寻衅,越说越不像话,只得出言喝止。
莫璃看她一眼,见她话锋既不厉,面色上也无申斥之意,不过是打断自己说话而已。
他笑笑,听话地敛声,跪坐在她身侧,落她半个身后。
他抬头看吟竹一眼,在他犀利到要杀人的眼神里,笑了拉过颜莘空余的一手来,置于自己膝上双腿之间,低头抚弄,再不说话。
“柳臻的事情,不用你管了。”颜莘不抬眼,不抵制莫璃的动作,也不想解释缘由,只淡淡冲吟竹道。
吟竹怕是也在等她这句话。此刻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身子也有些发麻,再也不想久留。他起身,支撑不住,竟踉跄了一下。待颤抖着说了一句“是我……讨嫌了”,便再也按捺不住,转身而去。
三个月后。
九月中旬,深秋之末。
柳臻静静地坐在窗前,裹在厚重的被子里,听着外面凉风渐起。
天虽有些发阴,月亮却依旧透过漫天云朵,零零星星地朦胧洒落。有些苍白,又有些幽暗。
自早上一醒,地上便已经薄薄地覆了一层白霜。叫人身心冷得寒彻。
身上的疼,比不过心里的委屈。尤其是在完全没的取舍选择的时候,叫人更是无助。
这样的有心无力,仿若眼睁睁地看着只差一点点就能够得到的东西,缓慢而讽刺地从自己面前消失。
他起先只是趴在床上,整日地无声流泪。后来连泪水也没有了,只死盯着屋子里的什么物事出神。
即便是下地走动,神情间也是冷冷的,难得理会别人。
他怎么能不委屈。一时间恨皇后多事,一时又后悔自己笨拙。只是怎么都铁不起心来,恨颜莘绝情。
他伏在榻上。心里像塞了一堆破棉絮,扯不清楚,揪不干净。堵得自己五脏六腑都是满满的。
爹娘的恨意都写在脸上。
终究是自己的亲生骨肉。任何稍有舐犊之情的父母,在权衡之下,都会觉得孩子能够离开那不见天日的鬼地方,远离那些无止境的煎熬,总强过半点看不见她任何后悔或是心疼的意思。
然而把脉的医师并不知他的身份。她只是在屋子里走来走去地斟酌,不知该讲不该讲。最后才小心翼翼地告诉爹娘说,自己这个尚且窝在娘家的儿子,已经有了三个多月的身孕。
那一晚,家里乱成了一锅粥。
他永远都不会忘记那时候,父亲坐在自己榻旁,皱着眉头看着自己满面喜色地抚着尚且不是很明显的小腹,从惊讶、欣喜,到突然的安心。
爹娘开始改了主意。
母亲在爹爹的劝说下,也开始有些回心转意,打算替他再争取争龋
他躲在屋子里也听得出她们话里的意思。毕竟,自己肚子里的孩子,若是女儿,谁又能保证有朝一日,她不会成为储君?
这不仅是柳臻改变命运的机会,也是老天给她们全家一个扭转时运的机会。
她们觉得这是自己儿子命里该有的造化。(奇*书*网。整*理*提*供)
毕竟那是皇帝的骨血,皇家的金枝玉叶。一瞬间,她们便可以不再是普通人,而是皇女公主的祖母祖父了。
或者……可能,是未来天子的外戚了。
而柳臻也不再是柳臻。
他不应该再考虑个人得失。他应该为自己肚子里的骨肉想想清楚。
他从没有像那时那么坚定。
他原本已经黯淡至极的心,终于暖了起来。
他想把事情说清楚。他也想亲口告诉她,他有了她们的孩子。
他在心里想像过无数回。此刻若是自己还在宫里,还在她身边,若是能当面告诉了她这件事情,她该会有多喜欢。
想起三个月前的那一天,他兴冲冲地送走了要进宫的父亲,坐立不安地等着他带回来的好消息。
然而却只等回了母亲的叹气,爹爹的痛哭失声。
眼泪早已经流干了,他却只是愣愣地坐回椅子里,感觉自己的身子都好像不是自己的。
爹娘眼见劝说也没有用,便想出了另一个主意,要爹爹去寻长公主求助。
此刻,他想起闻讯过来探望的长公主握着自己的手,告诉他“这事儿不能急,待孩子生下来了自有分说”,一面却皱紧了眉头,用心去感受腹中早已开始的、一阵强似一阵的疼痛。
殷勤留与归时说2
“我原本也不想争这事儿了。孩子在宫里固然风光了一阵子,然而终究是伴君如伴虎。”想起前次当面受挫,纪怡景心里疼得不行,眼圈也不知不觉地有些发红,道,“进宫短短两年,眼见着便吃了这许多苦。”
“这算是什么。”不待他说完,便听颜涵亦有些气苦地打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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