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宫岁记(女尊)》第74章


他一度觉得,在她心里,他甚至还比不上她那个朝朝暮暮地陪在身边的通房一侍。
忠于选择,却并不意味着听天由命。
他认识她时的确是发小。青梅竹马的相处,他知道她一切过往、情趣,追求、喜好。
他认真地寻求可以让两颗心接近的途径。他不惜手段,即使是放低身段去讨好她身边那些他原本看不上的人,他也毫不吝惜。
却终于惊喜地发觉,他的虔诚,终于修成了正果。
她的神情真实,心思细腻。
她明白他的敏感、小气;理解他的不安、痴迷。甚至是他对自信的缺失,惊惧以及狐疑,都牢牢地攥在她的手掌心里。
错以为自己只是迷失在她的楚楚动人里,却不解她决绝中仅为他保留的那一处清晰。
情深处,软玉温香、你侬我侬,淡眉红妆,琴瑟生香。
只要是他希冀的,什么都可以得到。只要是他厌恶的,便就永远都再见不到。
在别人的眉眼低垂之中;他可以云淡风清地骄傲。
然而他却不知。她始终在那楼阁中深藏着。复杂得如同这深宫里数不尽的亭台楼榭,永生无法触及。
烟雨楼台,环肥燕瘦。她记得三生石前一起篆刻名字的前世蓝颜,记得盛世繁华中满城的纷飞梨花,记得愿来世一生月明的情缘,也记得声声幽幽的轻叹与忧愁中,研一世墨的人儿。
思量无言。只能在默契的缄笑不语中,寂寞,相思。
然而沉沦过了,且又如何脱身。
终于明白,生活就是这样没得选择。
在眼前蒙上一块红布,以为就可以看得到幸福的颜色。
然而在骨子里,连自己都清楚地知道,这有多么不真实。
他清醒地知道,他受到赏识,成为这偌大皇宫里的男主人,也绝非都是偶然。
他曾经也是皇族的特殊身份,沉静的为人作风以及练达的处事态度,在这个需要充当家长角色的位子里,完全可以扮演平息争风吃醋、排解混乱无序的角色。
他有时候甚至有些不敢去想,这使自己可以醒目地出离于其他人的一切,难道便是她最初看上自己的原因?
然而因为期许了太久,那幸福对他来说,宝贵得叫人几乎窒息。
所以他太看重这幸福,也太想牢牢地握住。
她情意绵绵,他也身怀龙种。一切都向着最美好的方向发展。
她从来没有打击过一次自己的傲气和骄横,也从来没有责怪过自己没有父仪天下的宽容之心,她只是自有一种气度,和自己,也永远都是灵魂深处的默契。
他太期许,所以惊惧。太忐忑,便力不从心。
却不知越是害怕,越是会失去。
没有可以继承皇位的嫡女,没有她叫人可以放得下心来的承诺,他似乎失去了操纵自己命运的能力。
即便是她对此故意表现出来的漫不经心,或者是她言辞殷殷地向自己保证未来的储君待自己不是亲生也要胜似亲生,也无法彻底安抚他那颗浮躁无助的心。
至情至性的背后,终将是命运的无情。
所以他不知该不该再容忍,在本来就不能足以叫自己安心的情况下,宫里诞生新的皇女、成就新的势力、构成新的威胁。
韩嫣不是讨她喜欢的一种。他早已看得清。
他不比稳妥内敛的容千青,不比善良单纯的柳臻,甚至都不比满腹童心的洛谨。
他知道她不过是因温敢言一事内疚,一时宽心答应了给韩嫣一个机会。为了她,他不敢轻慢,他调换了金华宫几乎全部人手,打算全力以赴确保她的下一个孩子如期诞生。
然而就在这之间,却发生了好多事情。
容千青儿女双全、晋位为君;柳臻依旧被呵护在文源阁;温敢言的母亲因儿子不死反升;甚至连冷淡到极致的洛谨,也近了她的身。
在主管的老太医向自己禀明了韩嫣常年服用六叶参、与此时新加的调理药物药性相克,可能已经影响到胎儿;问是否该早日向皇帝禀明,堕下这一胎,才能保父体无恙之时,他犹豫了。
伺候的宫侍、太医都是他的人。此时他若是同意落胎,所有人反而会疑心是他暗中捣鬼。若是不说,在看不见、也无据可查的情况下,才不会有任何责任。
况且这孩子原本就不能健康降生。
他原本并没有冷情到非要断绝韩嫣在原本就势力纷生的后宫中,再分一杯羹的希望和可能。所以当不懂事的年轻太医出头证实落胎事出有因的那一霎那,他浑身冰凉。
他忐忑不安地听她开口细问,也不得不暗地里示意老太医开口遮掩过去。
然而她意味深刻地看向自己,又单单仅喊了若韵转身出去。
事后他有时也会笑自己轻率。她本身也是在这样激烈竞争的皇族中生存下来的。她的父亲,也曾经以或明或暗的手段,扼杀了每一个可以成为她的威胁的生命。
而深受他的潜移默化的自己,却不知为何这般的心慈手软。
夜夜噩梦,日日不安。
他认真地考虑过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也思量过事情最终的结果,才最终选择了依旧缄默。
然而就如同之前以死亡终结的温敢言。自以为聪明地做好了一切,却不知道,自己每一步,都逃不过别人密切的关注。
结局出人意料,却……在自己意料之中。
她果然什么都清楚,也什么都看得出。
她从没有说过一次要彻查此事。甚至在自己面前,连提都不会提起一句。
她那一如既往的关切,与往昔并无二致的深情,叫他几乎忘记了,这曾经是自己做过的事。
他多希望,可以不提前事,花前月下,共度一生;可以不再执著,不离不弃,携手老去。
然而自己膝下的缺失,注定了要亲手打破自己一切的幻想,锤炼出无情的心肠,冷淡地看着这高墙阁瓦之中,男人们满怀期望地前来,伤心绝望地逝去。
深宫中太多的尔虞我诈,不是善良和无争可以抵御的。深宫中,善良的人存活不了,也不存在。
有的时候,他也会恨她,恨她无情,恨她薄幸。恨她容忍恣肆桀骜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目中无人,恨她许愿年轻乖巧的男孩儿日夜容留身边侍立奉承,恨她迁升原本毫无希望的人垂涎皇位满腹野心,甚至恨她在面对别人的纯清羞怯、崇拜希冀时,爱怜的眼神。
她不知道,她努力地平衡一切,尽可能地给每个人该得到的关心,却恰恰是对他最无声的伤害。
他要求证在她心中,他和她心心念念的柳臻,到底孰轻孰重。
他决定选择激怒她,叫她抉择,是要护着柳臻,不再顾及自己的感受;或是仅仅为了叫自己消弭怒气,而将他驱离宫廷。
命运回转,冥冥中竟然会错了意。将柳臻送出宫,正恰恰保护了他,保护了他腹中的龙种。
也正是由此,他才慢慢明白,她早已什么都懂。
四皇女的诞生,又一次加重了他心里的阴霾。
他开始自暴自弃。与她毫无顾忌、没有眉目高低地争吵、疏离。他疯狂地想要知道结局,想知道他做透了一切,她是否还肯珍惜自己,保护自己,不允许别人再伤害自己。
他其实不是不相信她爱,他也不认为她口口声声的承诺有多么不堪。只是在现实里,他怕,怕随着日岁月逝去,自己的青春不再;怕她纵然一如既往也难保不会在意别人的话语;甚至怕有朝一日,一梦醒来,她人已不在。
多少个夜晚,他孤枕难眠。渴望一转眼,她就能够出现在自己身旁,笑意盈盈,满眼关爱。
他知道这是奢求,却不说她朝事繁忙,夜里短眠,但就她那么多的侍君,又怎么可能不厌倦自己这张早已看惯了的脸,随着岁月的逝去,额上角纹轻现。
直到泪水沾湿枕畔,直到几乎忍不住出声呜咽,他才不得不强行压制下自己心里的纷杂情绪,昏昏睡去。
惟将长夜终开眼3
容千青在浮碧宫外殿的廊下立着。只盯着磨砖细砌的清水墙面上,用彩色石片镶贴的冰裂台明。
比起凤栖宫洞天府第一般的庄严富丽,浮碧宫的景致另有独到之处。最贵便是从细微末节处见功夫。尤其一反宫内朱红粉饰定式的呆板,处处都是清新惬意。
当初能得这处宫殿去,怕也只有贵侍君。
此刻,迎过来的宫侍并不与他说话,只低了头在前面带路,到了内殿门口,便自躬身退下。
他看着里外的人来来往往,步履轻巧,一句言语也无。便不由惊叹着自打颜莘过来住了好些日子,贵侍君御下的功夫,愈加讲究了。
内殿。
莫璃在一桌雅致的果品茗点中轻轻拨了几下,拈起一块瞧了瞧,却也并不品,只头也不抬地道,“劳烦了你,最近总过来看我。”
“叔叔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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