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鼓》第130章


她的儿子尚隐,当时不过只是个六岁大的孩子,却极有耐心地将碎布一条一条的拾起来,足足拾了一个时辰……他跪在她面前,扬起头来,朝她微笑道:“母亲莫恼,总有一日,儿让您想穿什么便穿什么,不必顾忌任何人!”
这话出自孩提之口,还是甜甜糯糯的童音,却比她听过的任何一句话都来得动人。想到此处,她眼角湿润,伸出手去,抚摸皇帝的鬓角:“母亲相信你,你从未叫我失望。往日没有,今后更不会有。”
皇帝心头颤动,握住太后的手,轻轻唤了声:“母亲。”
“安心去吧,这内廷,母亲替你守着,任她是谁都不能兴风作浪!”太后哽咽道:“我在此,等着我儿凯旋归来。”
作者有话要说:高胡:类似二胡的乐器,音色清脆高亢,犹如女高音。
不好意思哦!我本来是说九月完结的,我的确也是努力去做了。可是孩子病了,夜夜啼哭,我已经好几晚没睡了,所以。。。。。。。十月把!
保佑宝宝的感冒快点好起来。
100
100、相知按剑 。。。
正午的日光晴朗和暖,映得殿内的金砖能照人面。皇帝跨入阁内,听到说话声,便停下了脚步。
乐歌仰躺在圈椅中,像是刚洗过头,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油亮乌黑,几乎就要垂到地面。何嬷嬷手持篦子,眯着眼睛、不时蹲下、立起为她梳头,嘴上也不闲着:“这两日太医署的左大人、裘大人夜夜都宿在班房,白美人就要生了。按理说,妇人多是十月怀胎,可白美人的肚子不同寻常啊,这、这都已经十二个月了……”乐歌怕她会说出什么妖孽邪祟之类不中听的话来,便轻轻接口道:“古有圣王唐尧,孕十四个月才降生,这是福瑞!”
“娘娘金口,说是福瑞自然就是福瑞。”何嬷嬷一面说,一面将乐歌的头发挽成髻:“白美人即将临产,前些日子,冀州侯又认了她作姐姐,真真是皇恩浩大。”她微叹口气,道:“一府门庭,两个兄弟,一位是大鸿胪,一位是小侯爷,若生下来的又是个儿子,如何得了啊……”声音越说越低,言语只在喉咙里打转。
乐歌听了,只是笑笑。须臾,她端坐起来,双目盯着窗格上摆放着的花觚看。花觚内清水养着两枝茶梅,芽鳞上有倒生的绒毛,细细软软的娇嫩可爱。
一时之间,两人都不起话头,这让何嬷嬷有些不自在。她正想再说两句,突然瞧见布帘后立着的那个人,慌忙掩住了嘴,将一声惊呼硬生生地憋回喉咙口,又想伏拜下去,可瞧见皇帝的眼色,唬得连行礼都忘了,只顾蹑手蹑脚地退了出去。
皇帝走近来,立在乐歌身后,正好瞧见她的背。她的背本来就瘦,因衣裳颜色穿得深,更显纤薄。他在一迭花匣中仔细挑拣,选了一朵喜气的海棠花簪在她鬓边。乐歌一惊,连忙立起来,回身恭恭敬敬给他行礼。皇帝笑着,执了她的手,将她上下打量:“让我看看,气色如何?”
他的手很凉,又执得紧,乐歌使力想挣开来。皇帝凝视着她,加重了手上的力道。两人角力,相峙片刻,最终还是皇帝先撂开手,笑着坐下,口气温软地对她说:“我下朝就过来了,还没顾得上吃饭……今日,你我谁都不许说置气的话,好好吃顿饭。”他吩咐下去,吃食很快就端了上来。乐歌看着宫婢们面带喜色地在榻上放案桌、上酒菜,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酒壶浸在盛着热水的瓷瓮中,很快就溢出香气。重阳糕摆放在盘中,每一块上头都有用芋头雕作的“黄菊”,菜色简单,让人一看就有胃口。宫婢们退下后,皇帝亲自动手给乐歌盛了碗粥。粥已熬化,带着当季桂花、栗子的清香。
乐歌将粥捧在手中,半天未动。皇帝也不说什么,拿起酒杯,自斟自饮,一杯接着一杯,很快脸就红起来了:“申儿虽已袭爵,可到底没有根基,他是从白府出去的,让他唤子盈一声姐姐,也不算委屈。”
“白家对申儿有再生之恩,岂有委屈之说?申儿有白美人这样的姐姐,是福气。”乐歌垂眸,说话的声音有些低。
皇帝凝视着乐歌的脸,仔细观察着她的神情,微笑道:“我想你不会反对,便替你做了这个主。” 他夹了一块鱼肉,轻轻放在她碗中:“申儿封府那日,宅中张红结彩,爆竹声响了整整一日。那老宅,你何时想回去看看,我陪着你。”
乐歌想了想,开口道:“既如此,那就三日后去。”
三日后是太史令掌算的御驾亲征的吉日。说是伐星遇天辅,利征伐,主大胜,上上吉。内廷之中人人都知道的事,皇帝不信她会不知道。他只当她在使性子,心中竟起几分缠绵之意,放下酒盏,握紧她的手,双目灿亮若星:“等我归来,便陪你去。”
乐歌并未挣脱,突然问道:“邢氏以身家性命博这一战……若燕国趁乱出兵该怎么办?两军对峙时,你又拿安柔怎么办?”
“你放心,燕国此时无暇出兵。”皇帝先是笑笑,看了乐歌一眼后,笑容敛起:“能怎么办?”他放开她的手,为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安柔是我妹妹,我自然会想尽一切办法,将她毫发无伤地带回来!”
“邢度舟从来不做无利之事,他既带安柔走,自然会趁机相胁。”乐歌深深看了皇帝一眼,眼圈微红:“只怕到时候,为了一城一池的得失,你就会忘记了,她是你的亲妹妹!”
这句话太过尖锐,刺得皇帝遽然变色,腾地立起。可他到底没有发作,终于又坐下来,强笑着说:“你看你,酒还未喝,就醉了!”
乐歌实在厌倦了他这种粉饰太平、和稀泥的手段,冲动之下,张口道:“我醉了?”她呵呵发笑,顿时泪光闪闪;“我倒是真想醉了!可惜我从来都太过清醒,既不是睁眼瞎子,也学不会难得糊涂!先是雍王,再是安柔……在你尚隐心中哪有什么手足之情?利益当前,再无其他!若说邢氏鄙劣,你又好得到哪里去?!”
长久压抑之下,这番怒骂,似泄洪之水,让乐歌着实感到了几分快意,可快意之后,却又涌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怅惘。她心中似烧着一把火,想将对他的恨意灼灼燃尽,却分不清这恨,究竟是为了灭族之仇还是为了他三番四次的欺骗和算计。
皇帝再也忍耐不住,拍案而起:“你!好大的胆子!”
不知是激动还是愤怒,乐歌的一张脸,竟如抹了胭脂般嫣红:“往日申儿在你手中,我一言一行,都必须顾忌着他!可如今,你比我更希望申儿好好活着,用来彰显你的皇恩浩大!我再不怕你!”
皇帝一怔,随即大笑起来:“活着有壮志得偿,平步青云,也有郁郁不得志,闲散终生……人活一世,该顾忌的仍须顾忌,该怕的也还得怕!”
乐歌是聪明人,自然明白皇帝此话的意思,顿时只觉心中一寒。她生在士族,见惯了那些一辈子都不得志的勋贵,承了祖辈们留下的爵位,蹉跎空老,那是比死都还要让人难受的境遇。若为了逞一时口快,断送了乐申的人生,那她真的是罪无可恕!
乐歌既硬气不起来,却也不愿再继续软弱下去,只觉内心矛盾纠结,快要生生憋死了自己。皇帝独自喝了数杯酒,本就有些上头,此时瞧见她发髻上步摇晃斜,大半坠儿都打在额尖上。坠儿本是墨黑的蝶贝,她的额头又是极白,这一黑一白的光影摇动,竟晃得他浑身燥热起来。他几步上前,紧紧抱住她,顺势就将她按倒在榻上。乐歌未料到他会来这样一手,双目圆瞪:“你……”话音瞬间便湮没在他灼热的吻中。
他有许久没碰过她了,耐不住□似渴,迅速解开她的衣扣,将手覆在她胸前。触手间一片滑软,让他心跳如擂,目光也变得幽深起来。
乐歌双手紧握成拳,拼命地想咬紧双唇,可抵不住他舌尖的挑弄,竟忍不住“嘤咛”出声。阁内极静,这一声清晰可闻,羞惭得她无地自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腰间衣带难解,拉扯之下打成了死结,皇帝懊恼地低吟一声,改去扯她的裙裾,趁这当口她猛地一把推开他,就要冲下榻。不料衣带还在他手上,他一拽,她便扑倒在了榻边。推攘时,她摸到榻边匣盒上放着的一把削梨子用的短匕,情急之下,顾不上多想,拿起短匕对着他:“你,你别过来!”
皇帝见她泪眼模糊,鬓发散乱,还拿把刀对着自己,好像他是侮辱了她的登徒子,不由心中气极,一把握住她的手腕,猛地拉近来,对准自己的胸膛,沉声道:“你若真的恨我,就杀了我!”
“你……”乐歌一时懵了,连话都说不利索。
“你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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