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人之媒》第54章


佳音保持微笑,耐心回答她们的问题,行动举止比动不动就把“妇德妇行”挂在嘴上的钱家女眷更为优雅。最后,佳音不但成功地让钱老板对她的生意经佩服的五体投地,而且与众女眷相谈甚欢。临走时,她们直叮咛她千万莫生分,闲时常来走动,还许诺宅子里有成年的闺女少爷都等着她做媒,绝不要别的媒婆光顾钱家的一些话。
佳音领着香草出门,不禁好笑,现在她倒成了这些女人们消遣的对象了。
回“成人之媒”,佳音将张婆叫到二楼“音缘”静室说话。
佳音和张婆商量如何给钱家做广告的事,正说到兴头上,突然,静室的门被人一脚踢开。江逸远冲进来就跟得了失心疯似的,一掌将静室桌上的杯子全都掀翻,却仍旧是肯罢休,他用一双赤红的眼睛瞪着佳音,一付要闹事的摸样。
佳音被这番动静弄得十分恼火,站起身便欲质问他,眼神一瞥,见他表情中难掩悲恸之色,明显是受了什么刺激,不禁惊诧,忙使个眼色叫张婆出去,才问:“江公子,你这是怎么了?”
江逸远胸口一起一伏,喘着粗气,他的喉结哽凝,半天都不能出声,只怔怔地看着佳音,用手指着她,一直地发抖。
佳音心下一沉,竟是不敢再说话,担怕自己心里的不祥之兆是真的,似乎不问,便不存在。
然而,江逸远终究颓败地垂下手,蹒跚走前几步,在椅子上“扑通”坐下。
佳音的心随着他的举止狂跳,便觉得喉咙被谁掐住一般,呼吸困难,她惊慌地盯着他,一面摇头,一面对自己说不可能。
“由仁他……自戕了……”
江逸远哀凉的声音便似惊雷在耳边蓦然炸开,佳音几乎以为是自己的幻听,那余音轰隆隆地远去,撞击她的胸膛,她的身体不由自主晃了晃,下意识地喃喃地问一句:“初兰她,她怎样?”
“她也死了……”
许久,佳音毫无意识地挪动脚步,慢慢地坐在他对面,一时间,哑然无声。
许久,她在嗓子里挤出嘎哑的声音:“为什么,怎会这样?”
江逸远缓缓地摇头,嘴角一动,扯出苦意,潮湿的水雾在眼眶中蓄积,强忍着,不愿让它凝结成水掉出来。
“我和由仁一起长大,他便和我的亲弟弟一般……我们曾说过,将来娶妻生子,要结成儿女亲家……”他目光茫然落在半空中,哽咽地呓语着,间或露出凄惶的笑容:“他还说,他将来一定生儿子,娶我的女儿过门,天天虐待,以抵偿我平日欺负他的怨气……”
佳音的眼泪一滴一滴无声地划过脸颊,结局已经注定,过程更令人心伤。
“可是,他等不到生子的那一天了。”江逸远哽咽喃语,断断续续地说着:“由仁他因为初兰被选进宫做宫女,要调名册出来必须经过礼部一关,所以……情急之下,他向父母双亲禀明和初兰的关系,伯父大怒,嫌他败坏家门,便将他关了起来……”
“那初兰呢?”
“伯父派人去许家,说要将闵初兰抓起来问个勾引士族子弟,未婚失节,隐瞒真相欺君之罪。原本,闵家人还不知道初兰的事,结果这一闹,闵家人便慌了。平民之女胆敢勾引士族子弟,那是要入牢判刑的,更何况初兰已入宫女名册,事情更无转圜。闵家人里里外外都得罪不起,便说要将初兰交给伯父,任由处置,以免事情闹大了祸及家门,后果难以收拾。”
“那么,初兰是被家人出卖了……”
“是,初兰听到风声,不等来人抓她,便用一根白绫悬梁自尽,她……亦是烈性的女子。”之前,江逸远因为初兰出身低微,一直不大看得起她,到此时,也不得不说一句公平话,可是,现在才说出来,又有什么意义?
佳音叹息:“初兰敢爱敢恨,只可惜,她生错了朝代。”
江逸远沉浸在自己的悲痛之中,并没听清佳音的话,他继续道:“伯父尚不明白初兰在由仁心里的位置,派人验尸后,将消息告诉由仁,还教训他说以后再不得胡闹……”
佳音忿忿:“胡闹?这样凄烈的感情,在他眼里就只是胡闹么?”
“……由仁他当时什么话也没说,且十分平静地连连称‘是’,伯父只当由仁吸取教训,便将他放出来……是夜,由仁用一把匕首割破喉咙,当即身亡!”江逸远悲愤交加一掌击在桌子上,攥成拳紧紧捏住,他闭上眼睛,两行清泪夺眶而出,已是难过到极处。
第一卷 市井篇 第七十七章 祸从天降王婆卖奴
佳音的心如坠冰窖,全身瑟瑟发抖,她低声呜咽,难以自制。许由仁那张略带稚嫩且执拗的脸出现眼前,还有初兰清新如兰的摸样……他们那么相爱,半月前还活生生地和她说话,可是,转眼就成灰土……他们去了,可知道活着的人为他们心疼?
“由仁的书童将他遗书交给我,里面只写了几个字,‘生死相许,不负卿’……”江逸远猛地睁开眼,赤红的眸子紧逼佳音:“要是你当初劝由仁收初兰做妾,就不会有今天的事发生!”“是,是我的错,我不该一厢情愿地认为,爱一个人,就必须是唯一,必须给她全部……更不该劝初兰堕胎,既然结局早已经注定,还不如让他们一家三口在一起……”佳音自责自怨,更痛惜:“可活生生地拆散一对有情人的人,又究竟是谁呢?至死不渝,至死不渝……为什么,这样纯粹的感情得不到祝福?!”
江逸远接受不了这样惨痛的结局,所以控制不住地迁怒于人,可终究也明白,无论他怎样做都改变不了任何事实。
江逸远怔怔看佳音半晌,因她眼底的狂乱,愤恨,哀伤至痛的神色而震撼,一时间,他仿佛被她迷惑心智,不由自主地点头道:“或许,害死他们的人应该是士族与平民的界限,几百年来,不曾有人敢与之对抗,也是由仁和初兰还傻,太痴情……”
两个人对面而坐,江逸远失去最亲的兄弟,佳音失去朋友,伤心如一处,皆是断肠人,久久相对无言。
江逸远走后,佳音又独坐许久,直到张婆担心,跑进来看她,佳音才失魂落魄地说太累了,要回家歇着去,方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音缘”静室。
这一路上,佳音想了许多,强迫自己坚强,待觉得自己又可以麻木地面对蝇营狗苟无情俗世时,才整整衣裳,推开王婆家的大门。
绕过照壁,佳音听见上房里有人说话,先还以为是王富贵回来了,正要躲开,听声音又不像,她探头探脑走上前,突听秀秀在墙根后捏着嗓子叫她:“阿音,过来。”
佳音缩回脑袋,和秀秀一起蹑手蹑脚去后院,问:“家里来的人是谁?”
秀秀亦是不知所以,只道:“她们好几个下人簇拥着一个贵妇进来,王婆只叫我送茶进去,便打发我出来,鬼鬼祟祟地说了半天话,也不晓得嘀咕什么。”
佳音不愿追究不相干的事,闷闷地敷衍道:“或许是来找王婆说媒的。”
“不像啊,按说,那贵妇的气派只有王婆上门去,怎可能来咱们这里?”秀秀摇头。
“不管她,横竖没有咱们的事。”佳音说着就欲进房。
秀秀拦住她:“对了,王婆说要是看见你回来,立刻去上房。”
“她叫我去做什么?”
秀秀摇头:“你赶紧去吧,省的她等急了,回头又是一通闹腾。”
“那你跟着我一起去。”佳音心情不好,毛毛糙糙的,根本不想见外人。
于是,秀秀跟着她一起去前面,隔着帘子提声道:“妈妈。”
“进来。”
两人闷头进去,佳音偷偷斜眼打量屋里的动静。果然,屋里挤的严严实实,几个婆子丫环簇拥着一位贵妇坐在桌子前上首位置,王婆陪坐一旁,满脸堆笑道:“杨夫人,这是我的两个丫头,虽然比不上贵府的丫头聪明伶俐,但模样是好的,人也干净勤快。”
一看就是杨夫人是个精明的主,穿着颜色鲜艳的绫罗绸缎,头上亮晃晃地带着满头珠翠,身材略胖,满脸横肉上一双眼珠子将佳音和秀秀瞅一眼,从鼻子里冷哼一声:“看上去也不咋样么。便是长的好看些,反而显得张狂。”说着,一只胖手指着佳音道:“她叫什么名字?”
王婆赶紧回话:“这便是我给夫人说的丫头,叫阿音。”
杨夫人一听,从椅子上站起身,走到佳音跟前,跟挑选牲口似的上下打量,捏捏肩膀,捏捏手,最后,竟捏到佳音的胯上。
佳音唬了一跳,拨开杨夫人的手,朝王婆道:“妈妈,这是怎么回事?”
王婆别开脸不看她,只对杨夫人道:“夫人,您对这丫头可还中意?”
杨夫人皱眉:“身子骨还算硬气,是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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