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妓》第74章


“不要哭。”耳边传来他低沉无奈的叹息声,“每次你一哭,我就什么办法都没有了。”
她开口,声音愈加哽咽了去,“衾衾怎么办,如此大的事情,想瞒也瞒不住……照她的性子,知道后还不知会怎样,我连想都不敢想……”
尉迟决抱紧了她,“借着她有孕,先将她安置出天音楼。我已叫人在帝京城北面清静的地界买了间小院,让她先住着,能瞒几日算几日。中琰之事,枢府肯定会火速上报太后与皇上。范姑娘怀有中琰骨肉一事我稍后也会上表奏明,但看皇上会如何处置了。不过我想,廖家一门忠烈,皇上应会善待她的……”
安可洛不吭声,头埋在他胸前动也不动,良久才道:“我想陪着她一起。”
尉迟决一把将她抱起来,手臂用力箍着她身子,声音透着不满,“之前不是说好了,待范姑娘出了天音楼,你便搬来将军府么?”
身子被他收得异常紧,喘息难耐,安可洛脚尖踮在他的厚布靴上,手狠狠掐进他的肩,眼睛对上他的,见他神色坦然,惟有黑眉一角略微翘起,“眼下都乱成这样子了,你不担心廖公子的尸骨如何,不担心衾衾会不会有何意外,只想着让我到你身边来……将军的心到底是什么东西做的,我倒真想看看。”
尉迟决盯着她,不说话,也不松手,由着她的指甲深深陷进他的背,脸色变也不变。
她瞧着他这副漠然的样子,心底一角抽着痛了下,一股浓厚的失落感和着悲哀,如潮水般袭上她整个人,慢慢淹没了她。
安可洛手指一松,人颓了下来,眼睛一垂,脸上也淡了光泽。
尉迟决眼底跟着一黯,手臂稍稍松了一下,突然间又抬手捏住她下巴,唇凑了上去。
舌头轻松地翘开她的牙关,他睁着眼睛看她的脸,见她睫毛湿湿的垂在那里,不抗拒亦不迎合,一股子凉意顺着舌尖直串他心头。
“你……”他松开她,艰难地开口,却不知该说什么。
她睁开眼睛,红唇启开,刚要说什么,却听门板忽地响了下。
门被从外直接推开,闪身进来一个着暗灰色袍子的男人,头发微微有些凌乱,几缕发丝垂在脸侧,一身的风尘气息扑面而来,搅得屋内原先冰冷凝重的气氛瞬间散成片片。
安可洛吃惊万分,没有下人通报、没有敲门,那人便这般直通通地进了尉迟决的屋子,她一时愕然,竟不知谁能如此放肆。
那男子转过身来,一眼便看见还在尉迟决怀中的安可洛,不禁也是一惊,显是没有料到会有旁人在此。
虽知不合礼数,但抵不住好奇心的诱惑,安可洛悄悄将那男子打量一番,见他容貌异常普通,淡眉淡瞳的,让人看过后也记不住他那模样。
男子定了定神,脸上难掩疲惫之色,对尉迟决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半天才哑着嗓子道:“这……”说着的同时,又拿眼睛飞快扫了一眼安可洛。
尉迟决看清那男子,眉眼之间忽然闪过一丝笑意,将安可洛轻轻拉到身后掩住,对他道:“在这里等我一下。”随即转身对安可洛笑道:“派人送你回去。”
安可洛愈加不明所以,却也不好开口相问,只得点点头,由着尉迟决带她出去。
临出门前,她回头又看那男子一眼,见他正冲尉迟决点头微笑,再瞧尉迟决,嘴角也擒着一丝笑意。
安可洛随着尉迟决走出去,心里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一时又想不出这种感觉源于何处。
尉迟决遣人驾了马车送安可洛回天音楼,一路上车子慢悠悠地走,安可洛在车里一阵阵地紧张,每每想到回去后便要面对范衾衾,就不知该如何是好。
脑中忆了这半日里发生的事情,倒觉得如梦一般不真实。
若真的是一场噩梦便好了……
她沉沉叹了口气,想到尉迟决那冷冰冰的态度,心底不禁又痛了一下。
蓦地,先前那奇怪的感觉又涌入心间,随着马车的轻微颠簸,那感觉却越来越强烈。
安可洛蹙眉,今日之事一幕幕在她脑海中飞快闪过,她交握的双手越捏越紧。
在马车驶到离天音楼还有一条街的地方,安可洛忽然撩起车帘,急急地叫那车夫停了车。
她面色因焦急而显得异常嫣红,看着那车夫不解的神情,她想了想,又快速道:“回将军府。”
那车夫虽觉奇怪,却也不敢不从,只得又驾车回了将军府。
府上下人见已走了的安可洛又回来,便欲去尉迟决那里奏禀。
安可洛拦住她们,随口问了个丫鬟将军此时人在哪里;尉迟决对安可洛的宠溺府中上下无人不知,那丫鬟也就老实答了,说将军一个人正在后院屋里。
安可洛也不迟疑,不等人去报便一个人去尉迟决的房里。
她推门进去,见屋内果然只剩尉迟决一人,先前那灰袍男子已没了踪迹。
尉迟决正在案前低头写着什么,神色凝冷,听见有人进来,不耐烦地抬起头,待看清是去而复归的安可洛,又讶然地挑起了眉毛。
他立马扔了手中的笔在案上,又将先前一直在写的那张纸笺顺手拿起揉碎,却又不丢,只牢牢握在掌中,随后才又看向安可洛,语气不甚平稳道:“怎么又回来了?”
安可洛脸蛋绯红,拾裙进来,快步走到他案前,急急道:“廖公子没有死对不对?”
尉迟决脸色登时变了,唰地起身,低声怒道:“你在胡说些什么!走了又回来,就是为了说这种莫名其妙的话么?”
安可洛看着他从书案后走出来,手不由攥紧了绸裙,声音又冷又颤道:“将军这出戏真是煞费苦心了,演得极好,连我都险些被蒙骗过去了。”
尉迟决听了她这话,一把扯过她的胳膊,牢牢握住她白皙瘦弱的手腕,脸色黑沉沉的一片,紧紧咬了咬牙,低声道:“你若再胡说,休怪我无情!”
卷五 背飞双燕贴云寒
第九十九章 坦白
“我是不是在胡说,大将军自个儿心里明白得很!”安可洛盯着尉迟决,用力抽动了几下手腕,却是徒劳无功,反引得尉迟决将她攥的更紧,柔白的肌肤上隐隐有了红痕。
尉迟决一脸怒气,咬着牙忍了又忍,压低了声音道:“你是存心来给我添乱的么?”
安可洛瞧着他这黑脸,心里一股子火腾腾地往外扑,只恨自己力气比不上他大,要被他如此钳制在怀。
尉迟决停了半晌,面色看起来稍有和缓,又道:“回天音楼去,同范姑娘说说,早些搬出来,我到时候遣人去打点相关事务。”
安可洛身上起了层薄汗,仍是不肯就这么算了,“廖公子究竟如何了,你同我说实话好不好……”
尉迟决面色又凝重起来,手上力道加重,一下子火了,“你还有完没完?先前枢府来人已经说得明明白白,谢知远的奏报中写了,昭武校尉廖珉阵亡!这么大的事情,他还能欺蒙朝庭不成?你这几句话若是让旁人听了,背后还不知会给他捏出什么罪名来!你懂是不懂!”
说完,他狠狠地一甩手,离了安可洛,径自走到窗边,双手扶着窗沿,眼睛望向外面院中的草树,肩膀在微微地抖,显是被她气得不轻。
安可洛动了动手腕,钻心的一阵痛。
她抿抿唇,看着尉迟决宽厚微颤的背,默默叹了口气。
向他走近两步,安可洛望着大开的窗子,轻声道:“你哪里是个能藏得住脾气的人。我若连这点都发现不了,也就真白白随了你这么久了。”
尉迟决听在耳里,身子震了一小下,没有回头,扶着窗沿的手微微用力,捏得窗棱咯吱作响。
安可洛见他不语,又靠上前一些,接着道:“我才那么说了几句,你就已经怒得不能自持了。若廖公子的事果真不假,你又怎能忍着做出那副平静样子来?”
尉迟决猛地转过身子,漆黑的眸子盯住她的脸,一言不发。
安可洛依旧看着他,慢慢道:“若论与廖公子的情谊,你又何疏于燕王殿下?殿下那平日里总是笑语待人的人听了此事都已急得病倒,你却是出奇的冷静,这事儿让人细细琢磨起来,实在觉得不合情理。”
尉迟决嘴角动了下,还不及开口,就听安可洛又道:“想想你我二人初见那晚,相府里满是朝堂高官、帝京贵胄,你却撇了他们一人躲在偏处独自饮酒,那又是因为什么?”
尉迟决眉头沉下去,盯着她看的眼里水光涌动,“别再说了。”
安可洛不理会,仍是道:“那时你从西北战场凯旋而归,为了祭那些阵亡的士兵们,你在庆功宴上都可以任性缺席,何故今日面对廖公子一事却能不悲不痛的?”
尉迟决别过脸,道:“非得流露于外才算的上大悲大痛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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