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西坑》第20章


他们的装备明显用过很久,以新旧的程度来说,是比不了红四军的新军装的。单干净整洁程度,则远在红四军之上。更重要的是,这支部队的纪律性,动作的流畅性远超过红四军。手臂挥动的高度,步伐的距离,都恰到好处。通过检阅台前的时候,红四军的方阵还需要停住调整一下步伐,而陕西红军在军官的口令引导下,行进中已经切换成了正步走的模式。更惊人的是,这支部队还以标准举枪礼的姿态通过检阅台。如果说红四军还是努力让自己的步伐达到训练时候教官要求的程度,那么这支由“临时教官”组成的部队,已经把各种标准动作变成了自己的习惯。
军令如山,在指挥官们的命令下,陕西红军的动作完美无缺。森严肃杀之气直逼检阅台上的众人而来。
“军队训练的这么好看,还能打仗么?”有人低声说道。声音里面既有无奈,又有一种酸溜溜的味道。
没有人回应这个愚蠢的问题。
阅兵式花了近三个小时,两个旅又一个团的部队接受了检阅。而这一整天,部队整体行军超过六十里。
一个连的红军战士在山地地区前进,警戒分队已经派出去了,所有人都知道会遇到敌人的袭击,所以士兵们的行进速度难免受到点影响。清脆的枪声响起之后,一直竖着耳朵的士兵立刻卧倒隐蔽,连长向着枪声响起的北向布置了轻机枪阵地,负责进攻的步兵排也运动到了出发位置。
等所有战术动作完成之后,陕西红军的教官看了看表,从枪响到完成这些动作用了七分钟。这速度很慢,而且红五军的这位连长弄错了枪响方向。在东面,负责放枪的红军士兵从隐蔽所中站起身来,摇动着手中的红旗。
“继续前进!”负责这个连的教官发出了命令。红军起身,重新排列成进攻队形,沿演习线路前进。连长闹了个大红脸,不过也愤愤不平。从来都是红军伏击其他军队,哪里会有敌军如此隐蔽伏击红军的道理。更何况已经派出了警戒分队,如果是敌军大部队,早就被发现了。但是搜索这些单人部队,自然是极为困难。
在演习的山地上,有着大批连红军都无法发现的神枪手在进行隐蔽狙击训练。34式狙击步枪使用的弹药和34式步枪一样。其实两种枪除了枪管之外,并无太大区别。从一个2倍瞄准镜中,神枪手们看着十字标中清晰可见的行军部队。虽然深知枪里面没有子弹,但都生出射击的冲动。
整个红四军与红五军的驻地变成了一个巨大的训练营,各种地形都被用以相应的训练。在改名为四川陆军学院的前汉中步兵学校,在代理校长沈茂少将面前,几位高级军官正据理力争。“进攻四川马上就要开始,为什么现在还要让高级干部和低级干部一起接受班排级训练?”
沈茂看得出,这些军官们当中有些是善意的,有些则是因为不服气。所以,沈茂也心平气和的说道:“同志们,我不得不很遗憾的告诉大家,以大家现在的水平,估计指挥一个班或者一个排,和我们陕西的普通班长、排长对战,比十场,你们赢不了五场。我个人认为,没有任何让诸位计划进攻四川的必要。”
尽管沈茂自认为,而且实际情况也的确如此,沈茂态度很有亲和力,声调中并无命令或者恶意,这是用最坦诚态度说出的话。然后沈茂面前的军官们勃然大怒。
“你这是说我们只配当个班长或者排长?!”
“你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
沈茂沉稳的看着这些人的发作,这态度很快让他的部下感觉自己的做法有些幼稚,反对的声浪很快就平息下来。等他们都闭口不言之后,沈茂问道:“如果让所有的班排都能够按照战术手册上的标准发挥出实力,对四川军阀的战斗会有什么结果?”
沈茂的部下一片沉默。
“即使采用非常普通的正攻法,敌人也会被轻而易举的消灭。我军的伤亡将被控制在一个非常低的水平。所以,我认为当务之急就是迅速提高我军的战术训练水平,而不是把精力投放在制定什么进攻计划上。”沈茂还是非常平静的说道。他环视了一圈面前的手下,接着说道:“我们的对手只懂得最初级的战斗模式,就是靠枪炮一顿乱放。这水平估计还不如欧美五十年前的水平。比起第一次世界大战的水平更差得远。而我个人,要求你们学会的是超过一战的技战术水平。因为从长远的角度上看,或者说五年内,我们的敌人就将是日本帝国主义的反动军队,我要求你们用最短的时间掌握班排技战术指挥,然后再掌握营连技战术指挥,再向团级,师级技战术指挥迈进。这是一个循序渐进的学习过程。”
沈茂面前的这群手下面面相觑,四川军区政委沈茂的话打动了他们,但这个面子还是要讲一点的,毕竟这些人当中,年纪轻轻就身居“师长”“军长”的也不是少数,从班排开始从新培训,总让他们感觉不太对头。
沈茂明白他们想法,他拿起了桌子上的《步兵手册》,“这本册子你们都拿到了么?”
下面的同志点点头,“拿到了。”
“如果你们不愿意从班排指挥开始学习,也不是不可以。谁可以把这本册子上的东西从头到尾背诵一遍的,我就可以让他从营连指挥进行学习。”沈茂笑了笑,“我本人是可以把这本册子从头到尾背诵一遍,你们要不要听听我背诵?”
话说到这个程度,下面的同志就是再愚钝也知道不可能让沈茂通融,沈茂看到他们气馁的神色,知道已经暂时说服了这些人,他挥了挥手,“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么同志们可以回去了。”
训练是艰苦的,沈茂自己最早从排长干起。就以他的知识水平,掌握班排作战也颇花了一番力气。沈茂认为自己决非军事天才,对班排应用达到得心应手的程度,那已经是沈茂升任团长的时候。说起来也好笑,当沈茂升任团长,打过不少次硬仗之后,他才彻底体会到一件事,无论什么样的以众凌寡,都会有一个极限。而且从军事角度来看,兵力越密集,提高某个攻击点的效率的同时,就意味着战争整体效率的下降。这也是一种平衡,拥有数量和质量完全凌驾在敌人之上的兵力和火力,是所有合格军人的理想。但理想之所以称之为理想,就在于其拥有不切实际之处。
当沈茂真正理解到这点之后,也就理解了战争的残酷性。从某个角度来看,战争就是让我方人员有效去死的过程。为了追求效率,能够少动用兵力,就要最大限度的少动用兵力。战争是政治的延续,而不是为那些无可救药的浪漫主义者提供自我陶醉的舞台。而理解到这点的沈茂,就不得不重建自己的世界观来适应这个新的变化。
沈茂一度认为自己是一个嗜血的恶魔,至少有嗜血恶魔的潜质。可走上战场之后,真正面临死亡,他才明白自己本质不过是一个装扮成大灰狼的小绵羊而已。他曾经的愤怒,仅仅是对自己一事无成的愤怒,对那些拥有权力胡作非为的权力者的愤怒。当自己成为权力者的时候,沈茂本人并不愿意这样做。他的肩头上沉甸甸的压着对成千上万条生命的我方士兵的责任。如果更远的看,在内战中,沈茂的肩头上甚至还有成千上万的敌方士兵的责任。作为战争的执行者,沈茂需要对这两方面的中国人负起自己的责任来。
沈茂曾经和现任财政部税务局局长的高不胖讨论过战争。那时候沈茂已经升任旅长,高不胖因为重伤不得不退役。
高不胖认为,“名将”是源自阳光下的产物。灵魂扭曲的家伙,顶多成为“悍将”,是绝对无法成为“名将”的。对这个观点,沈茂深以为然。固然自己手下的部队中,大多数人都是因为贫困的生活不得不从军,当兵吃粮。在现在的局势中,绝大多数士兵都是生活到了走投无路的境地才不得不从军。战火在全中国的范围内燃烧了几十年,当兵就意味着随时随地要投入战争,面临死亡。
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沈茂总算是感觉到,为何解放军能够成为中国最强的军队。解放军不仅仅拥有自己的强悍武力,更重要的是,这支军队坚信自己的政治理想。为了救国救民,为了救自己,这支军队才能够忍受闻所未闻的严酷环境,而这严酷的环境,又激发出土星共同体及其麾下解放军的空前革命性和先进性。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沈茂成为了,或者说他至少自认为成为了一名共产主义者。
这样的变化并非只有沈茂一人,参加军队的陕西众们,无一例外的走过了这样的心路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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