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第450章


接着,这股风顺着运河就往南方弥漫,很快就波及到了江南,乖官听王启年来报,忍不住啼笑皆非,他想了想,让人在拙政园外立起好高好大的牌子,上面用馆阁体写着'擅自涨价的盐商以私藏铁甲七付论',顿时就让一些心存侥幸的商人宛如兜头泼了一盆冰水。
这苏州杀的人头滚滚,革掉功名的士子无数,都察院右都御史海瑞正举着雪亮的刀,大都督郑国蕃在旁边磨刀霍霍,谁敢在这时候触霉头,虽然说'买卖就是买卖',只要是好买卖,杀头也要偷偷干的,可明目张胆去干,那就是没脑子了。
民间对这道折子的反应不过衣食住行,而各地官员有脑子活的,已经开始琢磨了,要知道,颜山农写的文章里头可是建议收商税缴二分给朝廷,留八分在地方,这罗汝芳说盐铁茶马十税一,那是多大的利啊!一时间一个个眼珠子通红。
后世五百年有考据帖子说大明官员平均年收入约三十多万,以此证明大明腐朽,可他考据金银兑换比例和古今兑换比例,却不考虑当时大明的环境,譬如说朝廷有驿道驿站,相当于后世官员配车,官员有官署,相当于后世官员分房,却不考据官员处理政务的幕僚和刀笔工资不是朝廷发而是官员本人发,官员上任领了路费就不可以使用免费的驿站,何况当时官员上任动不动数千里,朝廷发的那点银子根本不够,再考虑到当时的交通,死在上任路上的官员也不是没有。加之大明讲宗族,一个官员当官,七大姑八大姨登门,你必须花银子养着,不然,等着御史弹劾罢!说你没人情味,那是肯定罢官的。
若是有同乡、同年登门打秋风,你还得奉上一笔银子,邻县过来的,你要给个十两二十两罢!邻省过来,你怎么也得给个一百两二百两罢!不给不行,不给你在官场上名声也臭掉了,下场几乎也是罢官……林林总总一算下来,不贪污,那你就得另辟蹊径,怎么办,骂皇帝呗!一旦骂出名了,升官了,那么就有人仰慕你,给你送银子,这不是行贿受贿,因为人家纯是仰慕你,不求你办事,海瑞也接受过富商的馈赠,史书有载。
故此大明的官儿大多数几乎都是极为缺银子的,譬如一个县令,一年九十石米,折银大约也就五十两左右,这点俸禄,甭说嫖一个茶围就五十两的妓者了,连幕僚(秘书)都请不起,你说他不想法子弄银子,能行么!
并不是每个人生来就是贪官,无数寒窗苦读的读书人也曾胸怀天下,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连饭也吃不饱,谈何治国,而颜山农所谓朝廷二地方八的商税,里头可供玩味之处太多了,很多官员也想,有了商税,我何苦为难小民,谁不知道百姓银钱少,商户银钱多。
既然有人打了头阵,自然就有人跟风,接着,延绥巡抚皇甫英才上疏哭穷,请求就地增收盐铁茶马十税一,延绥地区是出了名的穷,而且是精穷,这地方是年年请求朝廷拨银子救济的,但是商人不少,皇甫英才也是真熬不下去了,前世缺德,才做了这延绥巡抚,穷得老婆都快跟人跑了,他可是堂堂巡抚啊!可这年月,天大地大,银子最大,没银子,巡抚算根毛。
一个参政一个巡抚,这都是高官,有了这两个出头鸟,一时间,天下纷纷攘攘,要求就地加征盐铁茶马十税一的比比皆是,当然了,反对的人更多,本来,乖官在苏州弄的事儿有点大,朝廷一些人正准备联手弹劾他呢!可一时间朝野上下全部卷进了这盐铁茶马十税一折子的大议论。
朝廷本就有茶马司盐铁司,惯例是十征一,可颜山农和罗汝芳讲的显然不是盐铁法和茶马法,明显就是商税,商人能乐意么,像是徽商代表人物许国许阁老,就大声疾呼,说涨了商税与民争利,没瞧见京师盐价都涨了三钱么,这还没施行了,光一个风声就这样了,由此可见,此议断不可行。
总之,朝廷吵个不休,不过,这些事情暂时和乖官没关系,他在苏州正接见江南罗教教主殷继南,殷素素的老爹。
殷继南须眉皆白,其实就是白化病,但是在普通人眼中,那就是天生异象啊!这种人不做教主谁做教主。
“老朽拜见大都督。”殷继南做了那么多年的教主,气度不凡,能在数万教众跟前朗朗说法的,气度自然不同,换了别人要惊讶,可乖官见多了这样儿的,别的不讲,后世戏子哪个不能在镜头前侃侃而谈,故此,连眼皮子也没动弹一下。
第307章 蚕宝宝教主
瞧郑国蕃坐在南官帽儿椅上端着茶盏缓缓品尝,神色毫无异样,殷继南心中忍不住也诧异,他方才说话其中用了精神力,以为一个少年都督,自己能一言而定,却不知乖官见多识广,这等后世可称呼为催眠术的伎俩,连传销头目都会使,又有什么了不起的。
古人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这见识阅历在古代完全没有取巧的地方,别的不说,大多数大明人一辈子也没离开过家乡周围百里,可后世却大可取巧,打个比方来说,一个大都市长大的孩子,什么都见识过,一个大山里面的孩子,说不准坐一次火车也要好奇地张望半天,大抵便是这么个意思了。
故此殷继南种种特异之处,在乖官看来,不过如此,糊弄愚夫愚妇还差不多,想糊弄他可差远了。
把茶盏内维也纳咖啡喝光了,乖官看火候差不多,这才放下茶盏在手边茶几上,就来了一句,“殷继南,你可知罪?”
这个路数,殷继南见多了,哪个当官的不是如此跟他说,当下微微一笑,“不知老朽罪在何处?”
砰一下一巴掌拍在南官帽儿椅的椅把儿上,乖官厉声喝道:“你组织邪教,妖言惑众,还敢说不知罪在何处……”
兜头一阵喝骂,其实乖官错了,论见识阅历,他比大明所有人都厉害,可真论人与人勾心斗角,他差远了,殷继南那也是人精了,各式高官显贵也见多了,对于指责喝骂更是家常便饭一般,故此面不改色,等乖官说得口干舌燥,他不慌不忙就接口道:“老朽是听素素说,大都督有事差遣老朽,这才巴巴地赶来,不曾想……”
乖官心说我什么时候跟殷素素说……等等,他说有事差遣?
想到这儿,顿时脸上神色疑惑,惊疑不定,泥马,这老头怎么猜到我的意思的?
看见他脸上神色,殷继南把握更大了,抿唇微笑,他相貌堂堂,虽然说得了白化病,可这毛病却让他有一种异样地气质,多年身居高位手下无数信徒弟子,更是气度非凡,抿唇一笑之下,嘴角一左一右两个深深的酒窝,额际的深深皱纹更是透着智慧,那真是不折不扣老帅哥,若非要说缺陷,他是个光头秃子,如此而已。
两人大眼看小眼,互相对视了片刻,乖官摸着下巴,故作成熟状,“你倒是说说,本督有什么事差遣你?”
“这个,大都督的心胸,老朽怎么猜得透。”殷继南这是实话,当然也是客气话,给乖官下台的,他近年来闭关不出,得知女儿往苏州来了以后,立刻就赶来,在他看来,这位大都督并没有对漕帮和罗教赶尽杀绝的意思,既然如此,那么,根据他多年来对权贵的研究,那肯定是有所求了。
当今万岁爷的小舅子,又是南京五军都督府都督佥事,还在扶桑办下好大事,说权柄滔天绝不为过,这等人物,有什么值得求漕帮,或者说,求罗教的呢?
殷继南一想,顿时自以为心知肚明了,这权贵利用神佛,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儿,别的不说,当今慈圣皇太后之前不也宣扬自己是九莲观音么,无非利用佛教提高自己的身份地位,这种事儿古来有之。
他继续推测,就觉得这国舅爷出身寒门,骤得泼天的富贵,民间所谓骤发迹,自然是轻飘飘起来,可是,当今万岁是有皇长子的,如今德妃虽然极受宠爱,可女人么,总有色衰爱弛的时候,想要固宠,一要保持年轻,二来自然是要诞下皇子,而且,这皇子最好还能做太子……这位殷教主的推测若是告诉乖官,乖官找他的目的虽然不是这个,却也肯定会惊讶地瞪大眼珠子,不为别的,就为对方敏锐的眼光,你说你一个邪教教主,居然有这等眼光。
所以殷继南是自以为拿捏住乖官的弱点的,而且,他从十七岁开始做教主,信徒遍布江南,一些手段也是有的,自信自己若有嘉靖朝龙虎山正一道士邵元节那等机缘,却也能窥一窥国师位置,封父母,荫子孙的。
而如今他觉得自己的机缘就是眼前这位少年大都督。
乖官哼了一声,却是很讨厌对方的笑容,似乎什么都知道的样子,该死的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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