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春》第663章


故此马千乘是逮着机会就要张示自己的武勇,他十二岁就曾随父亲出征为朝廷督办铅课,在这个时代铅也是比较贵重的金属,他督办铅课中恰逢有开铅矿工作乱,却也砍过几个矿工的脑袋,便也常常自恃武勇出众,加之石柱那也是《蜀人物志》中所记载的'富庶为川东之冠',等若后世高富帅加官二代加运动健将。
有这等底气,又着急着给自己扬名立万,马千乘自然就主动跳出来抨击国舅爷了。
他也不是全然傻蛋,却也是瞧出了土司官们对那小国舅的不满,这才带头如此,何况他手头上比较有银子,石柱宣慰司可是有铅矿的,这就是石柱富庶的缘故,故此财力也是傲视群土的,有钱好办事,这不管是在哪个时代,都是如此的。
其余土官们都是些老谋深算的家伙,虽然心中也多有对那位小国舅大都督的不满,可眼瞧着这个愣头青肯跳出来,还大把撒银子,心中早就乐开了花,故此一个个咋呼呼地就奉马千乘为主,要替国公爷出一口恶气。
俗话说,法不责众,再说了,即便真出了事儿,国朝初期虽然是有瓜蔓抄,但两百多年下来,早就没那么苛刻的刑罚了,无非也就诛个首恶。
大明垂两百年,末气深沉,地方上人心思变,此次黔国公召集云贵川土兵,其中就有孟养、孟艮、孟密、木邦(俱都在今日缅甸境内)等土司,这些可都是前次岳凤作乱的时候附过贼的,最后呢,还不是岳凤献俘于朝阙,其余的人好端端做土司官。
故此,一众土司们乐呵呵地附和马千乘,不管是准备看笑话也好,是真有异心也罢,总之,身后一条老大的退路,根本无所畏惧,至于马千乘么,早就被人瞧做二傻子一般,偏生他还不自知,洋洋得意以为自己在川东的威名已经赫赫响遍了诸路土司。
“诸位论年岁都是千乘的叔伯。”马千乘倒也晓得先客气一番,不过随即一句话就暴露了自己的自高自大,“不过,俗话说有志不在年高……”
应了马千乘之约赴他宴请的众土司脸上各自表情不同,不过想必心中都唾骂了几句的:你一个毛也没褪干净的毛孩子也敢在爷爷们跟前拿大……
马千乘却犹自不觉,说得口沫横飞,最后慨然举杯道:“千乘也只是想为国公爷讨一个公道,诸位,请满饮此杯。”
众人中多有皮笑肉不笑地,举杯哼啊哈的,马千乘瞧着稀稀拉拉,心中未免不快活,他年轻气盛,还不懂掩饰,脸上就露出些端倪了,正在这时候,有人突然就大声问道:“马贤侄,我和你父亲马斗斛同辈论交,当初也是一个锅灶里头搅过马勺的弟兄,我就托大,叫你一声贤侄……”
马千乘脸色顿时就拉了下来。
他这个年岁,在后世,正是青春叛逆期的时候,他又是有钱有势有武力,愈发张扬,若不然怎么会做这出头鸟呢?他谦虚一下,并不代表他真的就把在场的众人当成叔伯,这时候被人老着脸称呼一声贤侄,自然就满肚皮的不爽,可是,人家话都撂出来了,跟他老爹一个锅灶搅过马勺的,这年月孝字当头,他却不得不捏着鼻子忍下这口气,眼睛一抬往说话处瞧去,却是一个国字脸大鼻子的中年人。
皮笑肉不笑抬手拱了拱,他道:“不敢动问,阁下是……”
“跟你老叔我还有什么客气的,这一声阁下,太见外了。”那人老神在在,一句话差一点儿把马千乘给气得吐血,这真是个不要脸的,给跟杆子他就顺势爬上来了,还老叔,汝妹啊!
“老叔我姓刁,名无枫。”这个中年人乃是孟艮土司,这地方也就是后世臭名昭著的金三角地区,刁姓乃是当地世袭的土司官。
“不知刁叔有何见教!”马千乘强忍怒气,拱手就问。
“见教不敢,我老刁只是想问贤侄,你准备如何为国公爷讨一个公道哇?”刁土司慢条斯理问他。
马千乘顿时张口结舌。
刁土司心中冷笑,脸上却带着微笑道:“马贤侄你威武雄壮,有古之名将风仪,你家祖上乃是马伏波的嫡系,我老刁相信你心中定然是有万全之策的,不知道贤侄可否为老叔解释一番啊!”
他这句话顿时就把马千乘给堵死了,连大汉伏波将军马援的名头都搬出来了,你是名将后裔,我们也愿意奉你为首,不过你总得有一套计划罢!
马千乘瞧着周围一连串的目光,再看看这刁土司,真是把他恨得牙痒痒,但却又不能不说话,只得讷讷道:“我……小侄以为,我等去求见那小国舅,小侄再借着机会问他讨教一番武艺……”
他说到此处,倒是机灵了起来,脸上顿时就恢复了几分自信,当下把胸一挺就道:“小侄我对武艺一途,却是有几分自信的,若我打败他,岂不就是羞辱了他一翻,想他京师勋贵,必然脸面挂不住,到时候还不就灰溜溜走了。”
众人瞧着他的身高,却也不怀疑,俗话说,一力降十会,这小子身高足足九尺开外,几十个土司官中他就如鹤立鸡群一般,又是年富力强,若武艺不出众,那才奇怪了。
刁土司嘿然笑了一声,却是拱手就道:“如此,倒是老叔我多虑了,便请马贤侄为首,我等这就去那国舅大都督行辕。”
这话一说,顿时就把马千乘逼上梁山,他是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若不然,几十个土司官当面,他哪里挂的下脸面来,日后还要不要做人了。
咬牙把手在桌子上头一拍,他当即慨然就道:“既然诸位叔伯如此厚爱千乘,千乘就却之不恭了,诸位,请。”说着,带头就走了出去。
那刁土司旁边一个上窄下宽脸颊看起来满面慈善的土司脸上就露出了些忧虑来,“刁兄,你这一招,却是太行险了,也亏得有马家小子这等夯货,众人冷眼旁观……”
刁土司笑着伸手拍拍他肩膀就道:“姑苏兄,你啊!就是太慕中原教化,这王道教化固然是好的,不过,我们土司官世代镇守的这地方,却是烟瘴蛮夷之地,那些手段不大好用啊!”
这个三角脸的忧虑土司姓王,木邦宣慰司使,因为他老爹慕江南繁华,特意给他取了一个名字叫姑苏,他自幼跟一个落魄的秀才开塾,也算熟读四书五经的,又给自己起了一个号,曰江南,乃是土司官中难得的一个政治型人物。
此人虽然看起来面善,实际上却是一条嘶嘶吐着信子的毒蛇,木邦宣慰司和孟养宣慰司曾经联合起来吞并缅甸,缅甸王莽纪岁就是死在他老爹的手上,他老爹就是一个狡猾的人才,他虽然读儒家典籍,可心性却依然像他老爹,在缅甸和大明之间左右摇摆,从中获得极大利益。
他如今为何又乖乖地跑到云南来听候黔国公差遣?因为他老爹王汉扒虽然杀了缅甸王莽纪岁,但后来又臣服缅甸,新缅甸王莽瑞体就和木邦约为父子关系,再后来,莽应龙做了缅甸王,诱杀了王汉拔,把王姑苏吓得带着老婆女儿就逃往云南,而缅甸王莽应龙则立了王姑苏的儿子王凤为木邦土官,如今正在追杀他。
所以说此人如今是过气的木邦宣慰司使,手下小猫两三只,也就寥寥几百人的队伍,故此这才小心忧虑,他若如以前一般有三千象兵在手,你瞧他又是何等一副嘴脸。
不提这土司官王姑苏担忧自己被连累,那马千乘领着众人到了乖官下榻之处,这地方是初代黔国公种柳之地,意思是学周亚夫的细柳营,后代黔国公多有扩建,如今沐昌祚就把这座园子给了国舅爷做下榻之所。
乖官进城,不可能把全部兵丁带进来,且先不说如今昆明聚集着接近十万的汉土兵们,他作为名义上的平叛指挥,把所有兵带在身边弄得跟铁桶一般,怕也要被文臣弹劾他拥兵自重不思进取,在云南予取予求了。
故此乖官如今身边只带了两百早合少女队和五百九州兵,其余九州兵和佛郎机雇佣兵等,却是在城外安营扎寨,由游击将军橘有褶和副千户瑞恩斯坦波拿巴各自统领着。
他刚看了一会子问云南巡抚箫思学讨来的云南茶马市历年来的记录,心中寻思云南日后收税和安抚的事儿,旁边站着奥真奈美,真白杏正在为他烹煮咖啡。
这时候厅外匆匆脚步声,随即,就听见一声喊:“殿下,小三郎求见……”
“静斋啊!进来罢!”乖官把手上卷宗放了下来,随即,就见伊能小三郎静斋匆匆进来。
伊能静斋因为在南京的时候柳下挥柳国舅跟郑国舅唱对台戏,两个国舅碰撞的时候伊能静斋有些胆怯,办事不力,就被国舅爷给冷藏了许久,如今看他也是历练出来,加之他到底是老臣子了,当初他还是一个小秀才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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