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明斯特之旅》第170章


火焰如他所期待地燃烧起来,与此同时却伴随着痛苦的啸叫。自然,塔楼的守门人更不曾料到其后所发生的事。
炽烧翻腾的迷雾并没被法术摧毁,反而猛地聚合在一起,以令人措手不及的速度变出一颗人类的脑袋和肩膀——一颗只有眼睛的头颅,长发一直垂至下方稍稍隆起的女人般的胸部。
摩塔塞泊吓得倒退一步——这个鬼魂般的女人是谁?
女人头一边承受看门人放出的法术火焰,一边用烟雾一般的手指比划着错综复杂的手势,摩塔塞泊狂乱地握着拳头,却不知道该用什么法术与“她”(还是它)抗衡才好——这个本该被他的法术毁灭的鬼魂,竟然在朝他施法!
片刻之后,鬼魂般的巫女变出一个下巴,开始狂笑——尖利高亢的笑声,但守门人的惊声尖叫几乎压住了这恐怖的笑声。在一阵酸雨的“关照”下,他颤抖着倒下……
冒着青烟的骨骸倒在地板上。酸性液体也喷薄在地面,地板随之也变成灰烬,倒塌顷败。
废墟上响起一阵冰冷残忍的胜利笑声。听到这种笑声的人,或许会认为它更像是一种尖叫。过了很久之后,旋风重新升起,大声呼啸起来。噢,它也许是有点疏于锻炼了……
第七章 致命法术之残念
自私者难免于罪。
塞恩国之塞勒塞
选自《塞恩维亚法师之红皮书》
刊行于鞍之年前后
两位法师在裂石相逢,一转眼春去秋来,已过三个寒暑。
这年暮春时分的某日,气温不高不低,带着几分凉爽,随着日光悠闲而懒散地变幻,天空时候呈现红色,时而粉红,时而泛金。太阳很快就会下山去了。西方的地平线交接处,一座塔立在燃烧的落日之中,像一枚靛青色的针尖。塔尖上盘旋飞扬着一个小而深色的身影。
人们抬起了头,望着那东西:是一床飞毯,上面坐着两个人。虽然落日的余辉从数个角度照在他们身上,但人影仍然黯淡模糊,看不太清,全不似周围其他事物,早被染上一层赤铜色。
“真美。你觉得呢?” 目测完高塔,达索菲黎亚转过头,咕噜着说。伊尔看见她双眼中跳跃着一道绿光,这么多年来,他早已知道,那是危险的前兆。她说完话,就往前支起胳膊,用双手托着下巴,十足满意地打量着塔楼。
“夫人,确实很美。”伊尔明斯特小心翼翼地回答。
她用戏弄调笑的神情瞟着他——哦,诸神啊,真的是顶大的麻烦咧。但愿蜜斯特拉神明庇佑。
女导师指着塔楼说:“住在那里的是个叫惑力凡特的术士。他是个有趣的家伙,他召唤来各种野兽,教它们唱各种滑稽古怪的民谣和圣歌;还喜欢跟青蛙说话,甚至在一些青蛙身上变出翅膀,教它们飞翔。”
飞毯平滑地飞翔,环绕塔楼的尖顶继续绕圈,只是离塔楼越来越近。
这座塔楼犹如神话般传说的优雅灵巧,四周围着绿色的花园。墙体有几扇窗户闪烁出红色的灯光。但整座塔楼异常安静,甚至可以称之稍显荒凉。
“惑力凡特的房子……很漂亮,不是吗?”
“非常漂亮,夫人。”伊尔真心地同意说。
“杀了他。” 达索菲黎亚语气骤变,喝声道。
伊尔不解地眨着眼睛。她点点头,专横的手指着前方尖耸的塔楼。
伊尔皱眉道:“夫人,我——”
达索菲黎亚死死瞪着他,眼里闪现愤怒的小火星,她扬起漂亮的眉毛,问道:“难道他是你的朋友?”
“不,我一点都不认识他。”伊尔照实回答道。来不及向那位无辜的人发出警告,要他预先防范,也不可能帮他放出治疗术。难道那人命中注定一死?——诸神,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我饱受折磨,自我背叛?伊尔心想。
达索菲黎亚耸耸肩,从腰间佩戴的武器中取出一把黑色光滑的棍子,慢慢地将它变长。空气凝固成一条直线,不断往前伸展,伸展……
……与此同时,惑力凡特之塔的顶端发出一声巨响,粉碎开来,灰尘和碎片洒向天空。紧接着,紫色、琥珀色和蓝绿色的光芒依次从塔身内开始爆炸,各种魔法皆被烧焦。四周的山谷中,回荡着突变产生的响动,塔楼的残骸也不断溅落到群山附近。一双烧黑的手打着旋,从飞毯边擦过去,冒着火焰和硝烟。惑力凡特死掉了。
达索菲黎亚扭着身子,一手插在纤细的腰肢上,一手不经意地把玩棍子。“好啦,现在你告诉我,”她的眼神对着天空,声音如丝绸般顺滑,但却让伊尔不禁打了个冷战,警惕地僵住身体,“你为什么不服从我的命令?难道杀个法师对你来说,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吗?”
畏惧感像冰冷的手指,紧紧握住伊尔的心房。“呃,那是因为……我觉得那没有什么必要,”他小心地挑选字眼,谨慎地回答,“蜜斯特拉说过,使用魔法,需饱含气势,重在激励与创造,挑战能力极限;非以嫉恨之心,行妨害他人之事。”
蜜斯特拉?啊,正是她的命令,才指引伊尔来到这个爱消遣别人的女恶魔身边,并以师徒之礼侍奉她。他几乎快忘记自己那些作为蜜斯特拉神选者的日子——只除了在梦里。他常常偷偷地跪下祈祷,默默背诵女神的教诲和颂词,生怕自己不这么做的话,那些记忆就会完完全全地从他脑海里消失。
伊尔有时候怀疑,达索菲黎亚夫人在向他施法,她一定用了各种鬼祟的手段偷窃他的记忆,又或是用健忘的迷雾围困他自己的意志,想把他完全变成自己豢养的宠物。不管确切的原因到底是什么,随着时间的消逝,伊尔感到,回忆裂石相遇之前的生活,总是越来越困难,各种的细节正从他脑海里一点一点地消失……
达索菲黎亚轻声笑了起来,“啊,我明白了。魔法女神的传道者也常常说这些东西,不错,它们阻止我们对那些偷窃经文的贼人动手……甚至连不守规矩的弟子也动不得!哈!我可不在乎这些废话,每一个能力跟我近似的法师,都会大大削弱我的力量。那我为什么该留下这些潜在的敌人呢?难道等着他们以后来挑衅我冒犯我?我这样做会有什么好处呢?”
她稍稍弯弯腰,用棍子轻轻敲打着伊尔明斯特的膝盖。棍子懒洋洋地慢慢伸长,伴随着周围闪出小小的绿色闪电。伊尔屏住气,拼命把心中升起的恐惧往下压。
“我经常看到你跪在地上,向蜜斯特拉祈祷,在晚上,”她对他说,“你在取悦她,不是吗?好吧,那你告诉我:她曾经回应过你的呼唤吗?她对你说过话吗?”
“这些日子她从没这么做过,”伊尔无奈地承认,他的声音低低的,因为他也感到了一点点的绝望。他所能依靠的全部,无非就是小小的“背叛”,但倘若竟被她发现了……
达索菲黎亚胜利地大笑起来,“这就是你,孤独一人,你必须自己照顾自己。如果真的有什么蜜斯特拉,她又真的对凡人法师感兴趣,也一定是站在那些弱者的尸体上,对强者大表青睐。你永远别忘了这一点,伊尔明斯特。”
她的声音变得轻快起来,“我想你没有趁我不在的时候偷懒吧?”她坐直身子,举起棍棒,像剑那样指着伊尔的脸,“现在你准备好了多少具完整的骷髅?”
“三十六具。”伊尔回答。
她扬起眉毛,显然对这个数字稍感惊讶。她斜靠过来,凝视着他的眼睛,用她不容置疑的力量,将他的眼神拉过来与她对视。伊尔试着不让自己露出退缩的痕迹。事实上,达索菲黎亚夫人也是这样。她越靠越近,令人敬畏的力量就越来越强,就像是圣蜜斯特拉真神。
但伊尔脑海后面响起一个小小的声音,反诘地说:那怎么可能呢?
“你工作很努力啊,”她轻声说,“我还以为你很花了点时间,费尽心机想弄到我的魔法书,要么就是在塔楼里闲逛想翻弄点宝物出来呢。你的表现很好,我很满意。”
伊尔点点头,在脸上和声音里流露出满意和宽慰之意。看来,她还没发现他的“自我拯救”工作。
表面上是她最顺从和忠顺的仆人,但伊尔利用自己的法术,替一个仆人治好了伤,让他带上足够的装备,送去了遥远的国度(虽然那个人惊吓得都快要死掉了)。达索菲黎亚夫人曾把那个男人骗上了床,但在迷妇之年一开始,她就对他生了厌,在某个清晨把他变成了一只巨大的蛆虫,拴养在马厩的尿槽附近,让他痛苦地慢慢死掉。伊尔帮了他小小的忙,找来一具死于高烧的人类尸体,经过幻术变化,放在仆人的位置上,作为替身。也许这实在是不计后果的多管闲事,也是发疯了的自寻死路。但他必须这么做,不为了什么,只为用小小的善意,补救她狂怒粗暴的邪恶。
这并非伊尔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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