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屠鬼》第10章


掌门好脾气地笑笑:“那照这位侠士所说,该如何?”
中年人想过他说完这番话外,太念宗也许会登时会指着他的鼻子让他滚下山去,或者拔剑与他们打斗,却万万没想到掌门是这样一幅好商量的模样,这让他接下来的话不知怎么说出口了。双方动武了,太念宗战败后,他们可以仗着人多势众扯出太念宗私藏袁清子遗卷,欺骗武林同盟这蹩脚的借口逼迫太念宗开棺验物,好歹也能蒙上一层薄薄的遮羞布。可人家没有先动手,就这么急哄哄的要挖人师父的坟冢,总归于面子上过不去。
中年人动了动唇,到底没先急着发难,这件事注定会给江湖众人留下非议,可盟主是他,说得不好做得不好将来江湖人一想到今□□迫太念宗一事,第一个被口诛笔伐的也是他。
掌门见他不说话,笑道:“家师埋骨重地,作为弟子,我是万万不能让人轻动的。但各位侠士远道而来向太念宗讨一个说法,太念宗也不能随意拒绝。不若我们做一个比试,三局两胜,也请诸位做个见证。若太念宗侥幸赢了,还请各位侠士就此回去,往后袁清子遗卷之事,与太念宗无关。”
“若是你们输了?”
掌门缓缓侧身,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若是输了,悉听尊便。”
三局两胜,中年人觉得就算太念宗是武林当中数一数二的门派,门下高手如云,可他们这群人中也有不少江湖上成名许久的人物。于是便痛快地应下来。
偌大的比武场,约摸有百来人在此,此刻却是诡异的安静。讨卷同盟的盟主与太念宗掌门约定的三场比试,太念宗三战三胜,将讨卷同盟压得无还手之力。
掌门轻拍了一下衣袍,从椅上站起,侧头对身旁的讨卷同盟盟主说:“看来是我们赢了。”
中年人脸色阴晴不定,他的视线在掌门和身后的人之间不断扫视,良久,才挤出一个笑来:“久闻太念宗剑法精湛,如今看来,所言不虚啊。”
掌门垂眼,轻轻一笑:“剑法精湛之言,愧不敢当。不过现下比试有了分晓,还请盟主践行你的诺言。”他伸手,指着山门的方向,赶客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正当中年人又急又怒,说不出什么话来时,比武场内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盟主未免太过守礼了些,若想得到袁清子遗卷再简单不过。”
场内的人群向两边散去,露出一群着暗色衣裳的人来,左脸统一绘着怪异的纹路。只有为首那人没有绘着这纹路,长发不做髻,肆意地散下,五官明艳到妖异,他身后的人押着数十个太念宗弟子。人群中有人在悄声说是沥矖宫的人。
谢岚南抽出一柄剑,随意地架在其中一个太念宗弟子身上。
“若掌门执意不开棺,那你们这些弟子的命——”他唇角缓缓掀起,笑容张扬到咄咄逼人,谢岚南五指张开,口中发出轻微的类似爆破的声音后才慢条斯理道,“可就没了。”
第12章 风雪
已经有太念宗的弟子认出被挟持的人是谁,开始骚动起来,有性格冲动的,还想不管不顾地拔剑去救人。掌门抬起手,安抚住手下的弟子,而后对着谢岚南道:“阁下这般举动恐不是君子所为。”
谢岚南在被押着的太念宗弟子颈上轻轻划下一道血痕,鲜血随着那道痕迹渐渐漫出来,他道:“师伯说笑了,我本不是君子,而是你们最不齿的魔头。”
在掌门身后的岑寻忍不住站出来:“谢师弟,枉陆师叔如此栽培你,没想到你竟这么忘恩负义。”
“说够了吗?”谢岚南忽然敛起笑,面色冷得就像太念宗山门外未化的雪,他扬起剑,只在一瞬间就砍下一个弟子的头。
头颅骨碌碌滚去很远,而它主人的神色永远定格在茫然惊恐的一刹那。
谢岚南将带血的剑尖指着岑寻,未干的血缓慢地顺着剑身的纹路往下淌,他的话却是朝着掌门所说:“师伯再浪费时间,死的可不止一个人了。”
岑寻气得手都在发抖:“陆师叔若……”话未说完,他的胸口忽然间疼得皮肉都要绽开,岑寻往下看,发现胸口上刺着一把剑。
谢岚南的声音像是暗夜里爬行的蛇一样黏腻阴冷:“是不是把你舌头割了,手脚砍了,你才会安分一点。”
他眯眼细细地看了一下岑寻,眼尾忽然浅浅地扬起,划出一个森森的笑来:“怪不得你左一句师父右一句师父,原来是那次跟在师父后面的人,他还为了救你,主动丢了剑——真是令人感动。”
“刚刚那把剑没有刺中你心脏,太可惜了,不过现在也没关系。”
在说话的同时,谢岚南几乎就在瞬间到了岑寻面前,快得旁人只能看清他留下的残影,他五指张开,朝岑寻心脏抓去。他的动作太快太快了,岑寻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谢岚南向自己逼近,做不了半点动作。
这时,有两人动了,一人将岑寻护到自己身后,一人扣住谢岚南的手腕。护岑寻的那人是掌门,而另一个……
谢岚南的目光落在自己的手腕上,那人的手五指修长,可能因为天气的缘故,肤色稍显冷白,连指尖的温度也是冷的。那只手,谢岚南最熟悉不过,他曾无数次牵过那只手,也曾无数次想要割断那只手,舔舐皮肤下方的血液。他抬眼,对上的却是一张陌生的脸。
以他如今的功力,陆迟根本困不住他,但谢岚南不在意陆迟捏着自己的命门,他眼里含着笑,晕开一道靡丽的色彩。谢岚南一点也没有控制住自己的声音,就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喊了一声师父。
“把他们都放了。”陆迟加重了手上的力道,面色冷得像是结了冰。
谢岚南从来没有见过陆迟用这样的目光看他,他的神色扭曲了一下,而后很快恢复过来,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
“既然是师父发话了,那弟子就放了那些人,师父不要生气好不好。”他的手随意地向身后一挥,果然那些绘着奇怪纹路的人立刻就松手放人。
在陆迟一出现时,人群就骚动起来。
“他就是陆迟啊,那个屠尽远行镖局满门的人。”
“他怎么也到这儿来了,不是说在逃亡吗?”
……
这时,不知有谁喊了一句:“既已拿不到袁清子遗卷,就杀了陆迟这个杀人魔头,照样能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被这人一鼓动,比武场内众人看向陆迟的目光便有些不同。一支利箭在重重人群的掩护下向陆迟射出,陆迟的反应很快,箭矢还未到他眼前,就被他劈断。
谢岚南在他身后轻轻说了一句:“师父,他们都想杀你。”语气里,藏着很深很深的恶意。
这一箭终于打破比武场内本就支离破碎的平静,拿不到袁清子遗卷的失望全部转换为杀死陆迟后将会得到的名望荣誉,而太念宗的人看向陆迟的目光很复杂:那是他们太念宗门人,同时,也是谢岚南这个魔头的师父。
谁知道他们是不是一伙的,,谁又知道在救完人后会不会被他们倒打一把。
雪白的绸缎一圈一圈牢牢地缠住了陆迟的剑,陆迟将内力灌注到剑身上,几下便震碎了绸缎,绸缎的主人往后踉跄了几步,愣愣地看着四散飘逸的绸缎碎片,被内力波及到的五脏六腑承受不住压力,终于吐出一口血来。
陆迟的武功在这群人中绝对算得上顶尖,但蚁多咬死象,被几十个人包围,他身上已经受了不少的伤。谢岚南抬手,想要抚上陆迟背后的伤口,还没靠近就被陆迟一剑拉开距离。
“师父。”他唇角碾开一抹笑,可无论怎么看都像是一朵沾染了毒液的花,“你同我走,好不好?”
“你看,这些人因为一个莫须有的罪名要杀你,而你的师门因为你和我的关系在猜忌你,不肯施以援手。”
“师父,你只有我了。”
陆迟前胸再次受了一掌,喉咙里泛上丝丝的血腥味,他用力地咽下去,在此时候,一个念头忽然生起来。
陆迟拄着剑,问谢岚南:“远行镖局和袁清子遗卷,是你做的吗?”
谢岚南笑着,并不答话。
陆迟将剑横起来,挡在胸前,硬生生接下一记掌法,他的目光却是对着谢岚南,微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是我错了。”
“为武者,手中剑愈利,则心中道需愈正。这句话,我在你第一天习武时就说过,可惜你没有把它放在心里,酿成今天这个局面,是我的错。”
谢岚南唇角的弧线一点一点拉平,可他的语气还是轻柔和缓的:“所以师父,你想杀了我。”
陆迟撞开最后一个挡门的人,跌跌撞撞地朝外头跑去。他的轻功很好,不拘在狭窄的室内,便如鱼入大海,几下便不见了踪影。
一个有伤在身的人能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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