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之轮 1 世界之眼》第96章


这就是艾莱斯给佩林的全部解释,无论佩林问多少次都是这样。他就这样悠闲度日,和林聊天,吃东西,用帽子遮住眼睛打盹,拒绝讨论离开的问题。某个东西让他留下来,某个东西告诉他这非常重要,要离开的时候他自然会知道。吃些馅饼,小子,不要自寻烦恼。吃些炖菜,放松。
佩林无法让自己放松。到了晚上,他在彩色马车之间踱着步,满心忧虑。除他之外,似乎再没有任何人为任何事担忧,这让他更感到心烦意乱。图亚桑们载歌载舞,在篝火旁烹饪并享用各种食物——水果、干果、浆果、蔬菜——图亚桑不吃肉食。他们花时间在数不清的家务事上,仿佛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需要烦恼的事情。孩子们四处奔跑玩耍,在马车间捉迷藏,爬上营地周围的大树,欢笑着与大狗们在地上打滚。世界上根本没有需要烦恼的事情,对任何人而言都是如此。
看着他们,佩林始终想着要离开。走吧,不要将那些猎杀者引到他们这里。他们收容我们,善待我们,我们却只能以危险回报他们,至少他们有理由保持心情欢快。没有人在追杀他们,但我们……
这段时间里,佩林很难和艾雯说上一句话。她或者是和霭拉聊天,当两个女人以那种姿态凑在一起时,肯定是不欢迎任何男士介入的;或者是和亚蓝跳舞,图亚桑总是用长笛、小提琴和鼓演奏出从世界各地搜集来的舞曲,或者是用嘹亮的旅族三重唱伴舞。那种歌曲无论轻快还是舒缓,都很嘹亮。旅族会唱许多歌曲,其中有些歌佩林在家乡时就知道,但旅族给这些歌取了不同的名字。“草原上的三个女孩”就被旅民称作“跳舞的美少女”。他们还说“北方的风”应该被叫作“大雨落下”,在另一些地方这首歌被称作“贝林的撤退”。佩林有次不小心问“匠民拿走我的锅”这首歌被他们叫做什么,他们全都大笑起来。他们知道这首歌,不过这首歌在旅族中的名字是“掷出羽毛”。
佩林能够明白在匠民的歌声中那种想跳舞的冲动。在伊蒙村,佩林顶多只是一名合格的舞手,但这些歌曲总是牵动着他的双脚。佩林从没跳过这么多舞,如此尽兴,而且跳得这么好。他如同被催眠了一样,他的心脏也在随着鼓点的节律一同跳动。
直到和旅族共度的第二个晚上,佩林才第一次看见女人们伴着慢歌跳舞。那时篝火烧得不高,夜幕已经低垂在马车周围。一名鼓手敲出一段缓慢的节奏,其他鼓手也跟随着,最后,营地里所有的鼓都敲出同样的慢拍。一时间,营地中除了鼓声之外不再有任何声音。一名穿着红裙的女孩在火光中摇曳身姿,慢慢展开她的头巾,一串串珠子从她的头发上垂挂下来,脚上的鞋子被她踢到一旁。一支长笛开始吹出轻柔悠扬的乐曲,那女孩随之翩翩起舞,她张开手臂,将头巾在背后展开,她的臀部摇曳出波浪般的曲线,一双秀足随着鼓点跃动。女孩的黑眸凝视着佩林,她的微笑如同她的舞蹈一样柔缓。她转了一个小圈,又回头朝佩林抛来一个微笑。
佩林费力地吞了口口水。他感觉脸上发热,但并不是篝火烘烤的结果。又一名女孩加入了舞蹈。她们头巾的流苏伴随着鼓点和臀部缓慢的摇摆而颤动着。她们在向佩林微笑,佩林只是沙哑地清了清嗓子,他害怕去看旁边的人,他的脸像甜菜一样红,任何没有在观赏舞蹈的人都在笑他,他能肯定这一点。
他尽量装作随意的样子,从原木上滑了下来,仿佛是想坐得舒服些,但他在这个过程中小心地让视线离开了篝火和跳舞的女孩。伊蒙村可没有这种舞蹈,即使是节日中和女孩们在绿坪上共舞也没有这样的感觉。现在他只希望风能更大一些,吹凉他的脸。
舞蹈的女孩又进入了他的视线,只是现在她们变成了三个人。一名女孩狡黠地向他眨眨眼,而他只是慌张地朝四下乱看。光明啊,佩林心想,我现在该做什么?兰德会怎么做?他才是了解女孩的人。
跳舞的女孩轻声笑着,她们甩起肩头的长发,小珠子相互碰撞,叮当作响。佩林觉得自己的脸就要烧起来了。这时,一名年龄稍长的女子加入女孩之中,仿佛是要向她们示范该怎么跳得更好。佩林呻吟一声,放弃般地闭上眼睛。即使不看她们,她们仍然用笑声逗弄着他,她们仍然在他的眼前盘旋。汗水从佩林的额头上渗出来,他真希望冷风能更强一些。
根据林的说法,女孩们并不经常跳这个舞,成年女子就更少会这样跳了。而根据艾莱斯的说法,正是因为佩林的面红耳赤,所以她们在那以后的每一个晚上都会跳这个舞。
“我必须为此感谢你。”艾莱斯对佩林说,他的声音镇定而严肃,“可能你们年轻人不一样。但是到了我这个岁数,想要让骨头暖和起来就不可能只靠一堆火了。”佩林紧皱眉头。转身走开的艾莱斯的背影隐隐透露出一种讯息,说明他虽然板着脸,但肯定把大笑全都藏在肚子里。
佩林很快就知道不能躲避那些跳舞的女人们,虽然她们的媚眼和笑容仍然让他感到无所适从。如果是一个女孩的话也许还不错,但是同时有五、六个人,每个人都那样看着他……他一直都没能让自己的脸不变红。
艾雯也开始学习这个舞蹈。那两名首先在佩林面前跳起这个舞的女孩成了她的教师,她们为她打拍子,让她迈着那种摇曳的舞步,又借给她头巾,让她学会怎样在背后让头巾颤动起来。佩林在旁边看了一会儿,本来想说些什么,然后决定还是继续保持缄默会更明智些。当女孩们加上摇摆臀部的动作时,艾雯笑了起来,三个女孩很快就笑成了一堆。但艾雯坚持练习下去,她的眼睛不停地闪烁着,双颊出现两块红晕。
亚蓝一直在看着舞蹈的艾雯,目光中充满激情和渴望。这名英俊的年轻图亚桑送给艾雯一串蓝色的项链,艾雯一直戴在脖子上。霭拉第一次注意到她的外孙对艾雯有兴趣时,曾经以微笑待之,而现在她脸上更多的则是忧虑地皱眉。佩林决定紧盯住年轻的亚蓝。
曾有一次,佩林终于有了和艾雯独处的机会。他们站在一辆漆成绿色和黄色的马车旁边,他对艾雯说:“你在这里很高兴,对不对?”
“为什么不高兴?”艾雯边说边玩弄着脖子周围的蓝色项链,“我们用不着整天凄凄惨惨的,就像你那样。我们难道不该有一些让自己高兴的机会吗?”
亚蓝站在不远的地方,他从没远离过艾雯,现在他将双臂抱在胸前,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半像是故作骄矜,半像是有意挑衅。佩林压低了声音:“我还以为你想去塔瓦隆,你在这里可没办法成为一名两仪师。”
艾雯扬起头:“我还以为你不喜欢我成为一名两仪师。”她的嗓音显得过分甜美。
“该死的,你相信我们在这里会安全吗?这些人和我们在一起会安全吗?隐妖随时都有可能找到我们。”
艾雯的手握紧项链,微微地颤抖。她放下手,深吸一口气,“该发生的事总会发生,不管我们是今天离开,还是下星期离开,这就是我现在相信的。享受生活吧,佩林。这也许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艾雯哀伤地用手指抚过他的脸颊。亚蓝向她伸出手,她朝他跑了过去,而一阵笑声已经从她口中跃出。当他们向小提琴乐声传来的地方跑去时,亚蓝回头抛给佩林一个得意的微笑,仿佛是在说,她不是你的,她将是我的了。
我们全都在匠民的魔法中陷得太深了,佩林心想。艾莱斯是对的,他们不必费力让你皈依叶之道,它会慢慢渗入你的心灵。
霭拉看了一眼在风中瑟缩的佩林,立刻从马车里拿出一件厚羊毛披风。在眼睛里充满各种鲜艳的黄色与红色时,佩林很高兴看到这件披风是暗绿色的,他将披风裹在肩头,惊讶地发现它竟然能完全裹住他的身子。霭拉有些拘谨地说:“它本来能更合适的。”她瞥了一眼佩林腰间的斧头。当她再次望向佩林时,哀伤的眼神盖过了笑意:“它本来能更合适的。”
所有匠民都是这样,他们永远都在微笑着,永远都会毫不犹豫地邀请你和他们一起喝一杯、听听音乐,但他们永远都会看那把斧头一眼。佩林能感觉到他们的想法。一件暴力的工具,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施暴。这是叶之道。
有时候,佩林真想朝他们大喊:世界上有兽魔人,还有隐妖。有人会砍断每一棵树、每一片叶子。暗帝并没有消失。巴尔阿煞蒙眼中的火焰会将叶之道烧光。他执意继续带着这把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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