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贺忍法帖》第24章


解开卷轴上面的布条,展开一看,其中的内容依旧。只是,在敌我双方的名字上面,增加了几条红线。——
“唔。……”
天膳暗暗叫苦。对方没有在筑摩小四郎的名字上划上红线,是非常准确的判断。这同时也说明对手的可怕。但是,到底是谁,把这个消息送到伊贺来的呢?不用说,送信人一定是甲贺的忍者。说不定,如月左卫门或者是霞刑部为了送达这封文书,又从卍谷回到了伊贺。既然左卫门可以装扮成任何人的脸,声音也学得惟妙惟肖,刑部可以化成万象,隐去自己的形体,那么送信一事对他们而言,就不过是小菜一碟。不过话说回来,这么重要的花名册,弦之介为什么会将它送还给伊贺呢?
天膳在文箱的底层,找到了一封书信。书信的封口在左边,说明是甲贺弦之介向伊贺发出的挑战书。打开一看,里面写着如下的内容:
致伊贺锷隐众
余已知道,与服部家之约定、两门决斗的禁制,现已解除。
虽然如此,余并不好战。也不知道此战目的何在。因此,余将即刻启程赶赴骏府,询问大御所和服部大人之心意。所以送还花名册,也是出于此考虑。和余同行前往骏府之人,计有霞刑部、如月左卫门、室贺豹马、阳炎五人。
故此,尔等赶到卍谷之时,余人已经在前往东海道之路上。若尔等胆敢伤害余甲贺族人,锷隠谷也必将遭遇全灭之天命。
余虽不好战,若尔等追击,也绝不畏避。尔等当下,还剩七人。抵达骏府城城门之前,甲贺五人,伊贺七人,忍术决斗之旅,倒也不亦快哉。若尔等不怕余人,那么就请速速前来东海道。
甲贺弦之介
猫眼咒缚

从信乐谷前往东海道河口的道路,是一座大山连着一座大山的险路。这条道路不像普通的旅途,路人体会不到漫山遍野吹拂的和风,听不到流淌在大戸川溪谷之中的浅鸣,就连一向轻快的黄莺,在这里也停止了鸣啼。不过,眼下有五条人影,如同乘着一阵南风,正轻快地向着北方顺流而去。
五人赶路的速度,已经足够让其他旅人感到讶异。当人们发现这五人当中,居然还有一名女性的时候,所有人都会“噢——”的一声,惊叹不已。
不过,当他们看清楚,这五人之中,还有一人是双眼紧闭的盲人的时候,就只能目瞪口呆,哑然失声了。
这五个人,正是赶赴骏河的甲贺忍者。
五人现在,已经到达内里野境内。据说,这里过去曾经有一座圣武天皇的离宫,名叫紫香乐宫。紫香乐宫后来变成了甲贺寺,再往后则寂寂消失,目前只剩下了柱石和古瓦,印证着过去的辉煌—…如今在一片荒凉的草原上,只有晩春初夏的恕纾艉舻毓巫牛路鹪谒咚凳⑺ト倏莸纳暮濉?br />
双目失明的忍者是室贺豹马。他突然和众人隔开一段距离,把耳朵伏在了地上。
“暂时没有追踪的人。”
他站起身朝众人说。
“看来,纵然伊贺的忍者再厉害,也不可能越过甲贺的山谷来追击我们。”
这时,光头忍者霞刑部也返回众人身边,他回头望了望刚才众人翻越的南部山脉,诡异地笑了笑,接着说道,
“但是,他们肯定会来的!要是他们追来的话,还真不好对付。依我看,他们很有可能直接出伊贺,穿过伊势路来截住我们。从东海道到骏河,路途尚远。也不知道,我们会在什么地方,和敌人相遇——”
然后,他小声地对同伴嘟囔着说,
“总而言之,我们不应该白白坐等敌人。正所谓先下手为强,我方已经落后一步。所以才吃了敌人的大亏。这一次,我们实在应该走在敌人的前面。不如,我们假装前往东海道,然后悄悄地杀敌人一个回马枪,打他个措手不及。我倒是想一个人去偷袭伊贺一族,唯一放心不下的,倒是我方的主帅。到了这个时候,我依旧搞不清楚,他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刑部这么说,是因为在他心底,并不完全赞同主人弦之介的行动。弦之介确实对伊贺产生了敌意——不过“确实”这两个字的前面,还得加上“似乎”二字。正因为如此,作为部下的霞刑部,才感到不安。
不错,弦之介在启程前往骏府之前,已经向伊贺发出了挑战书。但同时,他又下令把那份记载有双方忍者的花名册,还给了敌人。根据大御所德川家康的命令,不是明明写着,“应携此秘卷”,前往骏府的吗?为什么要把它还给伊贺?而且弦之介前往骏府的目的,说是询问甲贺和伊贺忍术决斗的理由,但在霞刑部看来,根本不需要知道理由。这四百余年来,双方宿怨未了,互相争战,从来就没有产生过疑问。即使要向大御所征询理由,在把伊贺方面的十名忍者全部歼灭之后,再问也不迟。
这就是霞刑部的考虑。
对于刑部的怀疑,弦之介到底有没有和伊贺决战的心意,豹马郑重地回答说:
“有,”
不过,他又沉重地补充了一句:
“如果敌人追来的话。”
“如果敌人不来呢?”
“敌人一定会来的。你不是也这样说吗?弦之介大人也正是看透了这一点,所以才向对方下了战书。之所以将卷轴还给敌人,是因为他确信,敌人一定会带着卷轴追杀过来的缘故。最后,只要我们全歼敌人,夺回卷轴,你也就不会有任何怨言了。”
“最后——?”
刑部穷根究底似地问:
“弦之介大人,真的能够对那个叫胧的女孩下手?”
听到这个问题,豹马陷入了沉默。
尽管五人脚下如风,陪在甲贺弦之介身边的如月左卫门,依旧时不时用不安的眼神,审视着弦之介的面部。弦之介的表情,还是那么忧郁。很明显,他还在想着胧的事情。
弦之介并不希望和伊贺作战。虽然两族之间有着四百余年的恩恩怨怨,宿敌的意识充满了卍谷和锷隐的一草一木,但是在弦之介看来,却没有任何理由。不管四百年前,双方之间有着怎样的悲剧,发生过怎样的血战,到了四百年后的今天,习得了如此恐怖的忍术的两族,依然盲目的进行着仇杀,实在是可怕之极,可悲之极。
但是,作为甲贺的主帅,他又必须和伊贺作战!
这个意识,和因此产生的痛苦和愤怒,像一把烈火,烧灼着弦之介内心。
尽管自己已经向伊贺伸出了和平之手,伊贺却暗下毒手,不仅杀死了祖父弹正,以及甲贺忍者风待将监、地虫十兵卫、鹈殿丈助、阿胡夷五人,还偷袭卍谷,转眼之间夺去了十多名无辜村人的生命。事件发生之后,又像风一样逃地无影无踪。实在是欺人太甚!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即使弦之介有心挽回,甲贺一族的复仇的怒火,也早已超出了他所能控制的范围。
其实,弦之介自己的心里,也燃起了复仇的烈火!
如今,弦之介头脑中的那份理性,也几乎已经被身体里奔腾的热血掩没殆尽。他没有想到,当自己察觉事情真相的时候,甲贺方面,已经有五名忍者,从这个世界上永远地消失了。血仇家恨,让他愤怒和痛悔到了极点。为什么自己会这么蠢,这么大意!
当他想到豪爽的风侍将监、无忧无虑的鹈殿上助,以及可怜的阿胡夷——想到他们惨死在敌人手中的情景,他感到自己无颜以对。当他们惨死的时候,作为甲贺的主帅,自己正悠哉游哉,在锷隐的夜幕下做着春梦。
弦之介,你实在是太大意了!
尤其让弦之介感到切齿的,是胧的所作所为。难道说,胧从一开始,就知道所有的阴谋,故意邀请自己前往锷隐谷?难道她那天真无邪的面孔,只不过是忍者的假面?——现在想来,事情只能如此解释。但是弦之介仍然不能接受这个解释,他的内心充满了矛盾与苦恼。
胧真的是这样一个恶魔般的女人?如果这是真的——弦之介的内心一阵颤栗。但是,他不相信胧是这样的人。这其中,一定有什么缘由。胧怎么可能是这样的一个女孩呢?然而,——就算事件另有隐情,发展到目前的地步,就算胧是天使,又能如何?
弦之介那忧郁的表情,反映出他灵魂深处的煎熬。终于,他暂时丢开了自己的懊悔,以及对胧的怀疑,心中对让自己陷入这样一个困境之中的骏府大御所,以及服部半藏,燃起了熊熊的怒火。
弦之介所以启程前往骏府,第一个目的,当然是想问清楚这场生死决斗的真正原因。另一方面,一旦自己离开甲贺,那么也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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