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位过招》第7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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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朱天运又想,现在是诉苦的时候吗?他忽然觉得,自己某些方面跟赵铭森一样失败。
安意林也放出来了,趾高气扬地原又跟在柳长锋后面。赵朴这样跟朱天运解释,没办法啊书记,证据查不实,又不能无限期限制人家,只能先放出来。朱天运带着赞赏的口气道:“赵书记一向坚持原则,坚持原则没错的,什么时候都得有一批坚持原则的人吧?”赵朴并没脸红,容易脸红的人在官场上是混不开的,赵朴现在算是被浪打醒的鱼,知道往哪边游。异常淡定地道:“多谢书记夸奖,不过原则这东西,看你怎么理解,我倒是觉得,有些东西坚持得太久很没劲,你说呢?”朱天运头次听到,赵朴把您改成了你,还用了反问语气。他想笑却笑不出来,硬鼓着劲儿道:“不错不错,今天我算是受教了。”
受教的还不止这些,跟赵朴谈过话第二天,叶眉急急忙忙来了,进门就说:“朱书记,出大事了。”边上办公室闲得发慌的秘书孙晓伟听见老婆脚步声,也走了进来。朱天运扫了眼小俩口,问叶眉:“又是什么大事,不会是冲我来了吧?”这话绝不是随便说出的,事实上从某个时候开始,朱天运就在等,他相信最终风暴会落到他这里,赵铭森那边不过是序幕。叶眉说不是,朱天运哦了一声,又问到底是啥事,干嘛这么慌?叶眉的声音很紧,话几乎是从嗓子里跳出来的。她说,明泽秀查出问题了!她是刚刚从省反贪局听到的内部消息,目前柳长锋还有赵朴正在向罗副省长汇报呢。
朱天运已经波澜不惊了,就算比这更狠的消息,照样能做到心静如水。这段日子他是在炼狱,人在一定时期,必须经历一场炼狱。对为官者来说,地狱比天堂更能磨砺人,逆境远比顺境让人坚强。见叶眉还在发急,朱天运批评道:“你急什么,有什么可慌的,明泽秀怎么了,如果真有问题,就应该查,都是党的干部,谁也不能特殊!”
一句呛住了叶眉,叶眉扑闪着眼睛,看看朱天运又看看自己丈夫,委屈劲儿没地方发泄,最后还是乖乖低下了头。
朱天运又语重心长地说:“小叶啊,这样下去不行,你干这项工作,一定要懂得,这些都是机密,不能乱说,对谁也不行。另外,遇事要自己分析,自己判断,不要听风就信雨。”叶眉正眼巴巴地听着,朱天运突然收起话头道:“就这样,你们回去吧。最近都精神点,别整天丢了魂似的,让人笑话。”
没有人会想到,朱天运这是在保护叶眉。怕叶眉太执着,更怕叶眉失衡,毕竟年轻,忍耐力有限啊。年轻容易犯错误,尤其爱犯急于冒进的错误。在官场,该进时一定要进,该退缩时必须全力退缩。当局面不利于你说话时,你的嘴巴必须牢牢紧闭,绝不能乱说一个字。因为这个时候,毁你只是一句话的事。
但愿叶眉能尽快懂得这些。
两人走后,朱天运沉沉地坐下。怕啥来啥,真是人倒霉鬼吹灯,怎么又把明泽秀给牵扯了出来?柳长锋派人查明泽秀,他是知道的,也拐弯抹角提醒过明泽秀,意思是让她提防点,别成了靶子。当时明泽秀给他表态:“放心吧朱书记,我不怕。就算有人硬要往我身上泼脏水,我也不怕。我明泽秀经得起任何人查,让他们来查我好了,我等着。”
朱天运信了这话。他怎么能相信呢?
晚上,朱天运哪也没去,老老实实候在家中。他料定家门会被敲响。不到八点,真的响起敲门声,朱天运打开门,就见明泽秀脸色灰暗地站在外面。后面还跟着一位男人,定是她丈夫。
明泽秀一进屋,就哭了起来。呜呜咽咽,流出一大片子泪。朱天运多少有些烦,这个时候他真不想看到眼泪。他冲明泽秀丈夫说:“具体怎么回事,能讲就讲,不能讲,请二位回去吧。”
明泽秀的丈夫是大学教师,一个很本分很有分寸感的知识分子,姓史,人称史教授。史教授坐在朱天运对面,很不自在。冲朱天运干笑了一会,挪了挪屁股说:“我们给朱书记添麻烦了,泽秀是做过一些不该做的事,按说这时候,我们不该找领导,不该给领导添麻烦。但泽秀一定要来,您看这,真是对不住书记您。”
“说吧,问题有多大?”朱天运将话头甩给明泽秀。跟史教授这样的知识分子对话,他还是有些困难。
明泽秀这才启了口,一边抹泪一边断断续续把问题讲了出来。还好,事情不是太大,但也绝不小,尤其这节骨眼上,再小的问题也可能成为大问题。
阎三平跟明泽秀送过礼,一次性送给明泽秀一百万人民币,是为了拿电子城这块地。明泽秀说,阎三平并不是送给她一人,高波还有常务副市长等都有,人手一份,算是份子礼。
“为什么要收?”朱天运貌似镇定地问。
“我哪敢收,朱书记,这些年我真是没收过礼的,这点我们家老史能作证。我们家到现在,还就一套房,还是老史他们学校分的,我……”
“为什么要收?”朱天运又重复一句,明泽秀才把话题回到这一百万上。“当时他只说是购物卡,装在一小信封里,根本没讲是钱,我见他们都拿了,面子上过不去,只好……”咬了咬嘴唇又道:“朱书记您也知道,大家一起共事,这种份子礼谁也不敢拒绝,怕伤了彼此的和气。”
这点朱天运承认,官场为官,永远不是你一个人是官,左边右边都是,有时候人家送礼是人手一份,你不拿,等于就是不让别人拿,如果你是一把手,这事能做。问题明泽秀不是,高波等人拿了,明泽秀不拿,那她就立马成了另类。类似情况他自己也遇到过,有次陪铭森书记吃饭,请外商,饭后外商拿出一大堆礼品来,说是小意思,就当拜个门,留个纪念。铭森书记马上推辞道:“使不得的,这是让我们集体犯错误,不能要。”外商嘻嘻哈哈,还示意随行的两位美女用美人计,连拉带拽要往铭森书记口袋里揣。铭森书记迫于无奈,笑说:“那就给天运他们吧,我机会多,家里不缺这些。”这话很有暗示性,一来不是拒绝,二来是默许朱天运他们可以拿。但朱天运从话中立马听出另一层,铭森书记是愿意跟这位外商做朋友的,这就是说,他们不能拒绝。结果,朱天运第一个带头,说:“好,宁可我犯错误,也不能让我们书记犯,礼物我收下,明天我请客,也给诸位送一份我们海州的特产,礼尚往来嘛。”那次朱天运收了两份,铭森书记那份他必须代收。回去之后才发现,所谓的见面礼,贵得令人咂舌,人手一块劳力士,外加一条宝石项链,还有一把车钥匙……而朱天运分明感觉到,给铭森书记的那份,还多出什么。
这种集体性被胁迫,也是官场中一种无奈。问题是……
“拿回去呢,你就没发现它是银行卡?”朱天运又问。
“第二天就发现了。”明泽秀低下了头。
“那你……”朱天运没把话全部问出来,毕竟明泽秀是女人,多少要留点面子的。
明泽秀嘴唇咬了好久,才像蚊子似地道:“我没办法,这么一大笔钱,我真不知道交哪里。”
“是不知道还是不想交?!”朱天运忽然加重了语气。其实问这话时,他已清楚,明泽秀是动了心,不动心真是不可能啊,一百万,就算在他朱天运这里,也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何况明泽秀这级别的领导。清官只是没遇到机会,你不在重要位子上,没人给你进贡,你才能清白。人可以不为五斗米折腰,因为不值,如果是五十斗五百斗,或者五斗金呢,折不折腰?清与贪,原本界限就不明确,要每个人都斩断贪欲,难啊。况且明泽秀经济上并不富裕,这点朱天运很清楚。
钱是有很多用处的,有时候像明泽秀朱天运他们,贪钱还是为了自己的仕途。去年有个官员出事了,被判入狱后做了场报告,想借他的腐败教育其他干部,没想这位官员说:“我也不想贪啊,难道我不知道贪的后果?可不贪行吗?我不贪,拿什么往上送,单是逢年过节拜门子,就得很大一笔,就算把我全家工资都拿出来,也拜不了几家。我不是贪,我是打工,提心吊胆从他们手里拿几个,然后又一一送出去,等于是零存整取。”那场报告会中途强行停了,负责人还受了罚,但这些话,却狠狠地砸了不少人的心。
是,有几个是为自己贪?难怪民间现在说,做官是一门大生意,先投资再收取回报,利润大小取决于官位大小。做好了一本万利,做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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