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颜乱》第186章


烛光下,慕依琴打量这位曾经的天后。一袭妃白色绮罗睡袍,松松地系着鹅黄丝绸腰带,微微露出里面的纹身和水蓝色的抹胸。一条浅蓝色的发带将长发从前额拢住。因为前额的发丝全部往后拢,高广而饱满的天庭整个露出来,五官也显得特别鲜明而立体。耳垂下悬着两滴翠玉坠子,除此之外,别无饰物,正是家常的妆扮。
慕依琴当然风闻过当今圣上与舒雅的暧。昧,平时与萧羽的旧妃们议论此事,大家都既鄙夷又嫉妒。没想到曾经的天后如此屹立不倒,换了一个皇帝,她居然还能上龙床。
但此刻看见舒雅这样家居打扮,一灯如豆,灯下翻开的书卷散发淡淡书香。似乎每日都这样静静地等着皇帝十天半月的那一次临幸。
这种温顺与乖巧,糅合于她身上依然残存的天后威势里,竟是别样的动人。
慕依琴有一瞬的心软,但父亲被腰斩的惨状,立刻浮上脑海,让她再无一丝动摇。
“慕昭仪?”慕依琴讽刺地笑了,“也就我们私底下叫一叫罢了。以后啊,我就叫你舒雅,你就叫我依琴吧。”
舒雅莞尔一笑,一掠长发,指着书案前的锦垫,“坐吧。”
慕依琴拂了拂裙裾,跪坐下来,将琉璃宫灯就放在手边,“我不能久坐,秋嫣头痛又犯了。我们那里的苏合丸吃完了,内务府又不把我们这些旧皇妃子放在眼里。我想到你以前也常常用苏合丸,所以来你这里要一点。”
慕依琴一边口齿伶俐地说着,一边借着烛光凝视着坐在对面的舒雅,心里惊叹于她更胜往日的美貌,嫉妒与憎恨也就越发地强烈。
慕依琴说的范秋嫣也是萧羽过去的一个妃嫔,自打进宫萧羽就没碰过,至今是黄花闺女。
舒雅点点头,“我这里倒是还有一些。”
说着从坐垫上起身,长长曳地的睡袍迤逦出一个优雅的弧度,衬着她高挑曼妙的身姿,这样的背影极其明艳照人,隐隐散发一代铁腕天后的凛然气度,让一直镇定的慕依琴微微颤抖起来。
舒雅的寝殿很简陋,一座彩绘绢帛挡屏将寝殿分为起居的外间和寝卧的内室。
屏风下面铺设着坐榻,坐北朝南,是每次萧辰驾幸时的主座。
萧辰不在的时候,舒雅自己从来不坐那个位置,而是在主座偏东窗的地方,铺了书案和坐垫。她通常坐在这里,寂寞的时候,会托腮久久望着那个空空的坐榻,心里却荡漾着甜蜜。
她每天都是这样地等他,心甘情愿。
在这个主座旁边,有一个彩绘双层漆柜,用来放一些日常用具。
舒雅依稀记得苏合丸是放在这里,于是在漆柜前跪下来。
慕依琴趁此机会,从袖中滑出一粒药丸,尽管这个动作事先练习了数遍,此刻因为手抖得太厉害,药丸差点掉落。所幸她赶紧握拳抓住,然后迅速低头叼进嘴里。
咕噜一下,她将药丸吞了下去,抬目飞快瞥了舒雅一眼,舒雅正俯身拉开抽屉寻找,一头浓密蓬松的长发流泻于地,完全覆盖了她的背影。
慕依琴只觉心跳得要从喉头蹦出来,两边太阳穴突突跳得发痛,她咬紧牙关,用尽了全力,试图控制自己的手不要抖得太厉害,弯腰将琉璃灯的灯罩取了下来。
舒雅从第二层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刺绣着花鸟纹的锦盒,打开来,里面一格一格地铺着锦缎,缎子里躺着八枚苏合丸。
舒雅想了想,将锦盒盖上,站起身。
这时,一股带着烟火气的奇异香气袭来,舒雅摇晃了两下,像狂风吹折的柔柳,软绵绵地往后仰倒。
慕依琴已经及时地等在她身后,扶了她一把,让舒雅落地时不至于发出太大的声响。同时抓住了她手中正要滑落的锦盒,只是盒子里的八枚苏合丸,全都散落于地,滚得到处都是。
慕依琴将昏迷的舒雅放好,胡乱捡了几颗苏合丸,放进锦盒中。然后将琉璃宫灯的灯罩重新阖好,提起来,站起身,扫视了一遍寝殿。
一只手提灯,一只手抱着锦盒,迅速地走出寝殿,掩上寝殿的门。
外面,宫门口等着一位内侍,不住地打着呵欠。
因为是夜深来访,紫澜宫的宫人都是从睡梦中爬起来开门,刚才那位侍女已经回去睡觉,只留了这位内侍在这里等门。
慕依琴殷殷笑道,“公公辛苦了,你看你们主子多大方,我来借苏合丸,她把一整盒都给我了。”
内侍也敷衍着笑了两声,“您慢走。”
旧皇妃嫔所居这片宫殿区,本来就没多少侍卫,到了夜深更是一个巡逻的都没有,所以紫澜宫的宫门开了又关,也没引起什么注意。
内侍关好宫门,往自己住的偏院走去,他朝舒雅寝殿瞥了一眼,见灯光依稀,也不觉异常,主子常常看书到深夜,下人们都习惯了。
他打着哈欠回去睡了。夜风摇曳,树影参差。斜月西沉,银辉惨淡。院中不知何处被风吹落的杏花,如一片片碎帛断绡回旋飘转,悄无声息地落入草丛中。
☆、第四十四章 痛下狠手(1)
凤仪宫,徽音殿。
侍女们正在伺候皇帝和皇后洗漱入寝。
正在享受侍女洗脚以及按摩足部的赵皇后,向龙首鎏金铜漏那边瞥了一眼。
铜壶滴漏显示的时刻是亥时二刻,快到与沁水约定的时间了。
萧辰刚刚把漱口水吐进侍女跪捧的金盆里,金银花、佩兰、藿香等等宫廷秘制的漱口水,芳香馥郁,清爽的香气在口中久久弥漫。
这时,他抬目看见赵皇后弯腰捂住了嘴,急道,“南康,你怎么了?”
“我……突然……想吐……”赵皇后弓着身子,肩背抽动,作呕吐状。
侍女们吓慌了,赶紧将银盂捧到赵皇后嘴边,赵皇后对着银盂一阵干呕,泪珠滚滚而落,却什么也没吐出来。
萧辰推开侍女用热水绞过的净面巾帛,过去揽住赵皇后,“南康,你怎么样?”
赵皇后抬起苍白的面庞,用手抹掉脸上的泪珠,清浅一笑,“我没事,皇上勿要担忧。可能是孕吐又犯了。”
“你早过了三个月,已经很久没有吐过,今晚怎会……”萧辰轻揽皇后肩头,沉毅的眉目间染满担忧。
赵皇后的心腹侍女萦红,突然跪倒在地,带着满腔不平,“皇上,奴婢有些话,不知当说不当说。还望皇上先赦免奴婢的罪过,奴婢方敢实说。”
赵皇后秋波一横,柔声呵斥,“萦红,谁让你多嘴了,还不快下去。”
“慢着!”萧辰抬手止住,神色微冷,声音严厉,“萦红,你说。”
“娘娘曾经滑过一次龙胎,所以皇上特意嘱咐娘娘安心养胎,由淑妃娘娘协理六宫。不是奴婢在背后诋毁淑妃,奴婢只是觉得,淑妃过去是皇上龙潜之时的晋王妃,王府诸般事务都由她打理,照理说是有经验的。如今却几乎每日踏足徽音殿,事事都要向皇后请教。”萦红俏生生的眉眼灵动而机敏,说起话来快速又清晰,“就拿今早来说吧,皇后娘娘还在睡着,淑妃一大早就来了。皇后娘娘不顾身子疲乏,一听说是淑妃,连忙就爬起来了。然后也不知淑妃又遇上什么棘手的事,皇后娘娘一早上没开笑脸,淑妃走后,皇后也吃不进东西,连午膳都没用。”
萧辰紧锁剑眉,越听脸色越阴沉。他一般下了早朝,都会留下一些重臣继续议政,然后跟臣子一道用午膳。
所以,赵皇后中午这一餐都是单独用膳。萧辰看着她,面带责备,“南康,你要记住,你不吃东西,饿坏的不仅是自己,更是朕的麟儿。”
这话说得冰冷严厉,让赵皇后心里漾起一片凄寒。
自己对于他,不过获取吴越国兵力的筹码,不过是镇压后宫争宠的手段,不过是生养皇嗣的工具。
没有爱,连一丝一毫的爱都没有过,从来没有过,从结缡到现在都没有过!
心已经沉入万丈深渊,身子一点点变得冷透,然而,赵皇后还是呈出一脸端庄柔婉,“皇上息怒,是臣妾的错,臣妾以后再也不会这样了。不论什么时候,臣妾都要好好吃东西,好好安胎。争取为皇上诞育龙裔。”
萧辰依然眉峰深蹙,面色沉冷,“琦君也太不懂事了,朕记得她昨日刚来过,今日怎么又来了。”
“也不怪何妹妹,这事确实棘手,她也是怕处理得不好。”
萧辰盯住赵皇后:“究竟何事?”
赵皇后清丽的眉目笼罩了烦忧,“何妹妹最近听到一些传言,说是文襄侯的旧妃所居区域,有人看见不明男子在深夜出没。陛下自即位以来,裁撤了不少侍卫,现在太上皇的妃嫔和文襄侯的妃嫔,基本上都不再有侍卫监守,保不定有人私通外男。但是她们又不是陛下的妃子,何妹妹不知道该不该彻查。”
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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