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颜乱》第259章


赵皇后连忙命他平身,柔声问,“皇上在里面?”
龚如海一脸担忧与心疼,点点头。
赵皇后知道,萧辰但凡来这里,都会独自在里面呆一整夜,不准任何人打扰。
九州分裂数百年,如今虽然四海归一,却是百废待兴、万民更始。萧辰统一天下之后,励精图治、克勤克俭,从不耽于享乐。未曾扩建宫室,所用所住都是极尽节俭。
所以,紫澜宫没有什么变化,依然是舒雅最后离去时的模样。
宫室里一灯如豆。原本用来分割内室与外厅的那扇屏风,在那个恐怖的夜里,被萧辰在暴怒中打碎了。
他与她欢爱情浓的睡榻边,那盏红玉莲花灯依然散发出氤氲的柔红光晕。他依然刻骨铭心地记得,在云情雨意最浓烈的时候,这样的灯影洒落在她激情中颤动的玉体上。
这座宫室,他不让任何人住进来,除了每日让宫人洒扫,也不准任何人踏足。
她常常坐着看书的书案与坐垫,依然还在原来的位置。他可以想象,多少个日夜她在这里等他,毫无怨言、心甘情愿地等他。
他记得只有一次,他来到这里时,她竟然不在。于是他灭了灯烛,在黑暗里等她。
听到她进殿之后,他猛地跃起,从背后抱住她。那天,她身上有浓浓的酒气,是刚跟韩香喝酒回来。
也是那天,他给她带来了天底下最贵的酒——紫红华英。他一直舍不得喝。因为,最好的酒,一定要与最心爱的女人一起喝。
那晚,酒坛开封后的第一杯,是他敬她。
“谢谢你,舒雅。”
“谢我?”
“谢你为了我始终让着沁水。”
她的种种好处,为何他直到如今才体会到?
如今,他常常会沿着前庭的水池慢慢踱步,回忆起那晚,她是如何在后面追他,而他又是如何残酷地将她打飞出去。
他记得第一个耳光是在池边,第二个耳光是在影壁前,第三个耳光是在宫门外。
他慢慢地回忆着,只觉得越来越钝重的痛苦,从身体深处传来。那是灵魂里积压多年的痛苦,随着年深月久,它并未减轻,虽然失去了当初的尖锐,却变得越来越深重。
这件事,一直都是他与赵南康之间的心结。
当年制造舒雅的“奸情”,赵南康也有份。若不是前几年他南征北战,全靠赵南康为他坐镇后宫,他其实早就想废掉赵皇后。
“舒雅,委屈你先做贵妃,等朕灭了吴越国,再废赵皇后,立你为皇后。”
当初对她的承诺,今生今世,再无机会兑现了……
舒雅……你在大漠还好吗?还会时常想起我吗?是否像我一样,每天都会想你千百遍……
这年春天,沁水为萧辰带来了舒雅的消息。
自那年用沁水去交换舒雅,他再也没见过沁水。时隔六年,萧辰在濯龙池边的怡雨亭,接待了沁水。
乱红飘香,湖波空翠。双燕交飞,烟柳低垂。
亭中石桌上摆满了水果与点心,都是沁水爱吃的。
沁水见辰哥哥依然记得自己的口味,心中漾起暖暖的波纹,然而,也只是如此而已。
多年不见,她抬目久久凝视辰哥哥。辰哥哥穿一袭明蓝色锦袍,领、襟、袖绣着云雷纹。墨绿色大带束腰,头戴通天冠。广袖翻飞,高冠博带。
沁水打着手势,旁边的侍女翻译给萧辰听,“辰哥哥,你多了不少书卷气。”
萧辰静静望着沁水,泛起淡远的笑意。
当年萧辰与舒雅住在武州时,每晚舒雅都带着萧辰广览经史。萧辰那时才发现,自己读的书,比起舒雅少得多。
钦佩景仰之余,他那时就暗下决心,一旦平定天下,一定要偃武修文,博览群书。
这两年盛世太平,萧辰久不出征,一有余暇,便手不释卷。他不愿意给人说成是武夫出生,弓刀立国,只能打天下,不能治天下。
“沁水,你比以前成熟稳重多了。”萧辰也接着说道。
沁水绽开明灿的笑容,打着欢快的手势。
侍女解说道,“辰哥哥是说我老了吗?”
萧辰摇头,目光中透出真诚的赞许。
沁水今年有二十七八了,但因为长了一张娃娃脸,所以看上去依然像十七八岁的少女。
当然,她之所以显得如此年轻,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原因。
她与赫图成婚了,生了两个孩子,一男一女。他们夫妇常居中原。赫图当年假扮胡商的时候,倒还真的学会了做生意,不过他生性粗蛮、不够精明,如今生意上的事,基本上都是沁水打理。
现在,中原各地都有他们夫妇的皮货分店。萧辰的后宫,每年冬天也只进沁水这家商号的皮货。
沁水两夫妇如今真的是夫妻情好,生意兴隆,儿女绕膝。
萧辰问沁水,“怎么不把孩子们带来,让我这个舅舅看看?”
沁水打手势,“两个小家伙都跟赫图好,他们父子仨常常联合起来欺负我。”
萧辰看着沁水满面的幸福,忽然就有些落寞。他也有三个女儿,但他对她们都很淡漠。他连她们的母亲长什么样,都记不太清楚。总之这两年,为了能够生一个儿子,他临幸过很多女人。他根本就记不住这么多的女人。
他曾经爱过的两个女人,现在都家庭和美、夫妻恩爱。唯独他,虽然妃嫔如云、佳丽成群,却只有一天更甚一天的空虚,感觉不到丝毫亲情的温暖。
“其实你可以把赫图一起带来。”萧辰接着说。
沁水摇头。当年萧辰曾经看见那样刺激的一幕,沁水哪里还敢让萧辰见到赫图。
萧辰也知道原因,他摇摇头,眼里落满深重的苦涩无奈,“都过去这么多年了,朕哪里还会介意。”
沁水看了萧辰一眼,打手语说,“赫图从来不对我撒谎。他跟我说当年没碰姐姐,应该是真的。”
萧辰的目光落到亭外,神情恍惚而遥远,“现在说这个还有何意义?”
沁水凝视着他,辰哥哥的侧影被淡淡春阳镀了一层朦胧的轮廓,那样绝世的高鼻俊目,透出难以言说的苍凉悲怆。
沁水突然有些感慨,当年自己竟会对眼前这个男人如此狂热,现在想起都觉得可怕。
那都是年少时的冲动、盲目、疯狂。如今再看见他,虽然他的魅力一如当年,但她却再也没有那种感觉。
想当初,她竟然为了这个男人,对亲姐姐干出那样阴毒的事。如今想起来,就好像自己是做了一场噩梦。
梦醒了,才发现谁是自己应该珍惜的人。
“这几年……”萧辰慢慢收回目光,落在沁水脸上,眼底有掩饰不住的痛楚,终于问出最撕扯心扉的话题,“你见过你姐姐吗?”
萧辰的表情,让沁水眸中浮起淡淡怜悯,打着手语说,“我们不常回去,两三年才回去一次。舒雅姐姐仍然不愿意见我和赫图。每次我们回去看父汗,姐姐和姐夫一家都回避。父汗常常念叨说,真想全家团聚一次,但舒雅姐姐毫不通融。”
沁水看见萧辰眼底有微光闪动,便继续打手语说,“但是辰哥哥,这几年两国交好,你应该知道是谁的功劳。”
色目国与北朝几十年来,烽烟不断,兵戈迭兴。扶日可汗在位期间,更是屡次欲图东进。萧辰这些年转战天下,国内空虚,照理说,正是扶日出兵北卫,扩张领土的好机会。但是,这几年色目国与北朝,竟然奇迹般的息兵罢战,结为盟好。
萧辰何尝不知道,这是舒雅的作用。如果不是色目国停战,萧辰是不可能统一天下的。
分手多年,她依然在用这种方式维护他。这份心意,哪怕相隔万里,他又如何感觉不到。
只是,不知道她的夫君作何想?
这几年两国使者往来频繁,萧辰也问起过大漠的情况。高君琰封为左律王,权倾一时。作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左律王,高君琰难道真的没有对外扩张的野心?何况游牧民族,常遭自然灾害,必须要以抢劫、侵略来维持自身生存。舒雅是怎么做到,既劝阻父汗,又劝阻夫君的?
眸底荡起深沉的情绪,萧辰徐徐问道,“舒雅……她过得好吗?”
如此艰难地从唇齿间吐出这个名字,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想要知道她的婚姻生活是否幸福,想要知道高君琰对她好不好,最终却只说出这几个字。
沁水望着辰哥哥,不由想到,这就是真正的爱吧。当初辰哥哥也喜欢过她,但对她的那份爱,毕竟只是少年时代的浅淡情怀。对姐姐,才是真正的刻骨铭心,巫山沧海。
阳光里有杏花片片飘落,薄如冰绡,洁如清雪。被一阵骤然而起的风卷进亭中,宛若飘雪般扑满衣襟。
沁水拍了拍衣襟上的落花,慢慢地打着手势告诉萧辰,“辰哥哥,当年你上船与高君琰会盟,船里那个人质,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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