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减刑》第93章

犯人中的戴斌，呆呆的站着，任眼泪流着，听着台上人的介绍，他感觉自己对黄延安的了解还是很少很少，那个有些弯曲的背影在自己脑海里面变的更加高大起来，如同一座山立在自己面前。
第九章　老管教之死　一百七十一、长歌当哭送战友
悲伤的哀乐响起，遗体告别仪式开始了，黄延安妻子看着丈夫的脸，意识到这将是最后一面，凄厉的长号一声倒在了扶持的儿媳怀中，被扶到一边。队伍缓缓的前进，对所有人来说，这是最后一次瞻仰黄延安的面容，都仔细的看看，要把他记在心中。
被黄延安救助的那位犯人走到遗体的面前时，跪了下来，端端正正的对黄延安磕了三个响头，以最朴实的行为向恩人表达了自己的心情。
戴斌心里觉得是空荡荡的，黄延安躺在那里，面容虽然是栩栩如生，但毕竟已是人鬼殊途，今后在这东湖监狱再也没有像黄延安这样不带一丝其他目的对自己关心的管教民警了，而更重要的是，没有一位愿意真心教育自己的老大哥了，戴斌看着黄延安，要把他的面容记在心里。
遗体告别仪式结束了，整个追悼会也到了结束的时候，李光站在麦克风前大声的喊道：“送黄延安同志上路！”，听到这一声，四名站在遗体边的民警弯下腰，一声整齐的“起”，把玻璃棺材抬了起来，李光大喝一声：齐步走！四名民警抬着黄延安的棺材跨着整齐的步伐走向远远停着的灵车，黄延安的大儿子捧起了父亲的遗像，走在前面。
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起的头，队伍里响起了一曲哽咽的歌声。
送战友，踏征程。
默默无语两眼泪，
耳边响起驼铃声。
路漫漫，雾茫茫。
革命生涯常分手，
一样分别两样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当心夜半北风寒，
一路多保重。
一边唱着这首歌，黄延安的那些老同事们眼眶都湿润了，泪光中，似乎又浮现起在东湖监狱创业的当年，在居住条件简陋的平房里，年轻的他们一起放声高歌，在寒风凛冽的夜里巡逻时，偷偷喝点地瓜酒；在追捕越狱犯时，为了节省费用在街头吃面条的日子，而今天，日子好了，这位老战友却和大家分别了。长歌当哭，长歌当哭，老监狱民警们一边唱着歌声送别战友，一边向黄延安庄严的举起右手，敬礼；
东湖监狱的年轻民警们也举起了右手，向前辈敬礼，向同事敬礼！
调出监狱系统的老同事们也举起了右手，他们也曾经是监狱警察，也曾经在东湖监狱这块土地上热血沸腾，今天他们也要以警察的方式送别自己昔日的战友。
送战友，踏征程。
任重道远多艰辛，
洒下一路驼铃声。
山叠嶂，水纵横。
顶风逆水雄心在，
不负人民养育情。
战友啊战友，
亲爱的弟兄，
待到春风传佳讯，
我们再相逢。
再相逢。
歌声中，四名监狱警察抬着一副棺材缓缓的齐步走着，他们目不斜视，看着前方，他们感觉到无比的荣耀，他们抬着的是英雄的灵柩，他们稳重的踏出每一步，要让战友不再受到一丝颠簸。
记者们抢着最好的角度，要把这一庄重的画面拍下来，这将是一个记忆，一种标注。
当黄延安的灵柩走过戴斌的前方时，戴斌肃穆的用右手放在了自己的心脏上，低下头，恭送黄延安，心里默默念着：老黄，一路走好！。
第九章　老管教之死　一百七十二、戴斌内心的冲击
当黄延安的骨灰在东湖边下葬之后，东湖监狱依旧如往常一般运作，并不因为少了一个黄延安而有什么改变，人的悲伤情绪都是有一个时间段的，谁也不可能长时间为一位同事的逝去而哀伤，每个人的生活都将继续下去，即便是黄延安的妻子，这位最悲伤的人，她也要坚强的面对没有丈夫的岁月，戴斌亦是如此，他也要面对没有黄延安的东湖监狱生活，虽然悲伤总是要离去，但黄延安却成为了一个印象永远留在了戴斌的心里。
一个星期过去了，东湖的水位已经降了下去，副业队围堰里的水也退的差不多了，但李光是绝不会再继续以前副业队的那种管理方式了，副业队不再留在监区外面，改成每天骑自行车去劳动，为此，李光特意给第十分监区买了一批自行车。于是戴斌他们就骑着自行车到副业生产区域里劳动。
虽然不再因为黄延安的离去而深深的悲伤，但戴斌不免有这样的一种情绪，在劳动的间隙或者在睡前，经常会想起他，而且在追悼会上所了解的黄延安让戴斌常常会陷入对人生的思索之中，这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生，黄延安的追求到底是什么，黄延安在戴斌面前从未说过豪言壮语，甚至可以说是有些随意，有时候还有些调侃和随意，唯一表露的就是对监狱事业的热爱，为此，他还特意做戴斌的思想工作，让戴斌不要与意图严肃监狱纪律的李光顶着干，劝戴斌主动离开老残队。还有就是黄延安的人生态度，他关心所有的人，对那些冥顽的犯人，他从未放弃过管教，他总是希望犯人能改造好，能够成为一个真正对社会有用的人，让犯人既害怕他的唠叨又尊敬他的为人。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人生态度？戴斌想来想去，只能这样去理解，这是对人生的一种热爱，无论是他年轻时因为爱情在事业上受到挫折，他依旧热爱他的事业；无论是东湖监狱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走上一种畸形的发展道路，他依旧相信能够重新走回正轨；无论还是面对自己这样落马的官员，他依旧想教育好自己，让自己成为一个不利用从前官场资源混日子的人。他骨子里是善的，始终相信对美好的追求，而且在追求美好十是那么的坚忍不拔。
相比黄延安的人生，戴斌不禁自惭形秽，自己以前在位的时候始终沉湎于对权力的追求，对周围的人缺乏关心，认为人与人之间始终就是一种利用，我今天帮你一个忙，下次就要帮助我一次，在官场上相互利用，或者利用官场的资源相互办事，把整个人生观都混淆了，认为世界的秩序就是这样的，人与人之间就是相互利用的关系，所有一切的付出，都是为了达到权力的顶峰做准备。与黄延安相比，自己的人生是堕落而且阴暗的，所谓的官场处世之道是卑劣的，即使进了监狱也还在利用过去的关系为自己谋取方便。不能说自己没追求，但自己追求的到底是什么，权力的顶峰真的能换来内心的平静？做一个特殊的犯人真的能让自己的心灵得到改造。
还有在女人的问题上，自己在监狱里要服刑这么多年，答应薛小云等自己是自己内心自私的一种体现，或是自己对未来出狱生活的不自信，有个女人在外面等自己会有一些安全感；还有自己以前与林燕妮的关系，难道自己真的就做对了吗，难道真的就是林燕妮的错，如果当初自己不醉心权力的追逐，把时间多留点给家人，也许夫妻之间的关系不会走到那一步。
还有自己乡下的亲戚，自己的侄子侄女，自己关心过吗，表面上是家里人为了不愿拖戴斌的后腿，怕戴斌犯错误，其实自己何尝主动关心过他们。
从脑海里浮现黄延安并不高大的背景，戴斌愈发觉得自己内心的渺小，人的生命在宇宙中极其短暂的，能够为社会为他人付出的时间更短，但自己老去之后，面对心灵的拷问，自己情何以堪。
黄延安的死让戴斌受到了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冲击，他开始反思自己生存的价值，包括人性的善恶，但此时此地，戴斌作为一个囚犯，他又能做什么呢？戴斌只有默默的低头劳动，他现在，不但没有自由，他连奉献社会都没有这个机会。
第九章　老管教之死　一百七十三、两个女人的小世界
人的理性和感性是并存的，因为受到黄延安的影响，戴斌内心充满了冲突，这不是具体某件事情的冲突，而是人生价值观的冲突，冲突最后总有一方占了上风，从戴斌的行动中可以看的出来。戴斌在认真思索之后，分别写了一封信给了林燕妮和薛小云。
在给林燕妮的信中，他开始真诚的反思了自己，对在过去的夫妻关系中自己所做的不对的地方郑重的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恳请林燕妮的原谅，他在信中真诚的祝愿林燕妮幸福，劝林燕妮如果在未来的生活中遇上一个合适的人，不妨重新开始。
在给薛小云的信中，他说清了自己现在情况，说自己以前的影响力已经不足以达到当初五年出狱的目标，劝薛小云能认真的考虑考虑，不要把青春耽误在自己这个半老的囚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