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京办主任IV》第16章


王祥瑞圆睁二目说:“完全是胡说八道,我就跟梁市长的老婆见过一面,一分钱的来往都没有。有些人以为人与人之间只有金钱关系,能通,咱们哥们认识多少年了,你帮过我,我也帮过你,我们之间有金钱关系吗?如果我们之间是君子关系,那么我和梁市长之间就是白雪之交,清水之交,没有任何铜臭关系。想借打私反腐搞垮异己,是不得人心的,要不北京也不会有那么多朋友帮我。”
周纪叹了口气,接过话头说:“祥瑞的话虽然有些偏激,但是不无道理,眼下不反腐败不得民心,反腐败又不得官心,就在这么一个怪圈中打转转,搞得官员一点向心力都没有,无论干什么职业,无非是为了安身立命,可是给官员戴了太多的高帽子,压都快压死了,人们削光脑袋往官场钻,难道是为了这些高帽子?还不是在官场上混生计容易些,无利可图,光给戴高帽子,看谁还往官场里钻。”
他借机问:“王总,既然咱们是朋友了,我就问一句不该问的,这次打私风暴似乎直指永盛集团,难道永盛集团在生意上真的一点毛病都没有?”
王祥瑞一脸苦衷地说:“体制上有多少毛病,我们在生意上就有多少毛病,人无完人,孰能无过?生意也是如此,总不能你让我摸着石头过河,我下到河里,你站在岸上用石头砸我吧。”
他听了王祥瑞的比喻,又想起了昨晚梦见的那块石头,他当时觉得冲石头撒尿的狗很像是丁能通,眼下他觉得那条狗很像王祥瑞,那块石头如果象征他的靠山的话,那么浇在上面的狗尿无疑就是送给靠山们的礼物,狗加上尿再加上石头,才是完整的陈腐体制,三者缺一不可。于是他打趣地说:“王总,听你这么一说,可以写一部现代版的《石头记》了。”
丁能通冷哼一声说:“写了也是‘满纸荒唐言,一把心酸泪’。”
他一双追根问底的慧眼,眼中闪着嘲弄人的火花问:“那么《驻京办主任》写出来是什么?”
丁能通狡黠地答道:“当然是‘假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怀远,别看我不是优秀作家,但我是优秀读者,一个作家抓住一个好的题材不容易,我希望你不要带着有色眼镜写驻京办,将这么好的题材写成猎奇庸俗之作,要在细节上多下功夫,透过细节写思想,你喜欢纳博科夫,我也读过他的作品,我觉得他有两句话,你应该反映到这部书中,第一句话是‘拥抱全部细节吧,那些不平凡的细节!’第二句是‘风格和结构是一部书的精华,伟大的思想不过是空洞的废话。’第一句不用多解释,第二句我只同意一半。我认为风格和结构的确是一部书的精华,但伟大的思想是精华中的精华,是一部书的灵魂,否则只能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纳博科夫在评价狄更斯《荒凉山庄》时,也说小说中的人物是穿着衣服的思想或象征。还是米兰·昆德拉说的对,一个伟大的作家一定是伟大的思想家,当然他的思想一定是通过他的小说表现出来的。怀远,你有今天不容易,这当然与你的文学天赋和勤奋有关,但也与你经历的那场刻骨铭心的苦难有关,我想驻京办是最具官本位特色的,早晚有人要写,但是谁写也不如你写,因为只有你最懂驻京办,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丁能通这一席话,让他心里很感动,想起自己在官场混了那么多年,能够称为朋友的也就算丁能通了。“肖贾大案”后,他之所以没有沉沦,而且重新站了起来,就是由于有丁能通这样的朋友时常释放给自己些许微暗之火温暖了心田。哪怕最微弱的温暖也能拯救灵魂,他顿时明白了丁能通成为官场不倒翁的内在原因,这个看似连骨髓都融入大染缸的人,其实还保留着一颗鲜红的心,这就犹如一块美玉,展示给人的却是一块石头,而将自己包装成一块石头恰恰是丁能通的过人之处。俗话说,小隐隐于野,中隐隐于市,大隐隐于朝,而真正能做到的又有几人?丁能通无疑做到了,尽管他做得很辛苦。
想到这儿,他诚挚地端起酒杯说:“能通,我给你测过一回字,你还记得吗?当时你因‘肖贾大案’解除双规不久,心里非常苦闷,找我喝闷酒,我说我也很迷茫,每天靠研究测字打发自己,我问你要不要测一测?你就答应了,让我测你的前程,能不能回驻京办。我让你写了一个字,你写了一个‘通’字,我说你肯定能回驻京办,而且官复原职,一旦回驻京办,一生通达。你不信,结果让我言中了。这杯酒,我敬你,仍然祝你一生通达,这是我由衷的祝福,来,干!”
两个人眼中闪烁着惺惺相惜的火花,一饮而尽。
丁能通放下酒杯意味深长地说:“‘肖贾大案’办了三年,怀远在家苦熬了三年,办公厅一直没给他安排工作,他每天靠研究测字打发自己,三年下来小有所获,快成半仙儿了,周哥、祥瑞,你们俩不测一测?”
他顿时听出了丁能通的弦外之音,既为丁能通重情重义而感动,又被这家伙的心计所叹服,这明明是碍于身份,不能劝两个人别回东州,回东州凶多吉少,而委婉地让他用测字来劝阻。于是他心领神会地一笑说:“测字只是游戏,当不得真。两位感兴趣可每人写一个字。”
王祥瑞当即向服务员要了纸和笔,信手写了一个“滑”字。
他看后不动声色地说:“周关长不妨写完一起说。”
周纪思忖片刻,随手写了一个“笼”字。
他看了一眼丁能通,然后口气为难地说:“这两个字深解起来不太吉利,大家情绪不错,我就不扫兴了,不过我倒想送你们一个字,写完你们能理解这个字的深意。”他说完用手指写了一个“走”字。
周纪看了这个字,似有所悟地说:“怀远,你的意思是不希望我们回东州?”
王祥瑞当即反驳道:“这些天压了太多事,必须回去处理,时间不早了,走之前,我敬诸位一杯!”
众人满饮杯中酒后,丁能通见王祥瑞归心似箭,最后又回敬了一圈,算是收杯。
回北京花园的路上,丁能通的心情显得有些沉重,他一边开车一边问:“怀远,他们两个写的字,有什么不能解释的?”
他苦笑了笑说:“能通,我本来应该送给他们一个‘逃’字,可是我下不了手,只好委婉地写了一个‘走’字。”
丁能通疑惑地问:“怎么讲?”
他叹道:“王祥瑞写了一个‘滑’字,这就是滑倒、摔到的意思,这个人说话口气太大,太张扬,必然要摔跟头,或许这么一摔就爬不起来了,而周纪写了一个‘笼’字,分明就是躲不开牢笼,怕是回东州要身陷囹圄啊!”
丁能通听罢长叹了口气说:“这正是我让你用测字点他们的原因,反正我们的心意尽到了,他们的命运究竟如何,也只能看他们的造化了。”
他也叹道:“可是能通,法网恢恢,疏而不漏啊!”
此时,车窗外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好像还伴有轰轰隆隆的雷声,挡风玻璃上落满了雨点,丁能通打开雨刷,一对雨刷左右摇摆着,丁能通意味深长地说:“看来,暴风雨又要来了!”→文¤人··书·¤·屋←
第二天,他一觉睡到了中午,阳光直射进卧室,和《曼斯菲尔德庄园》里的范妮一样,照进卧室里的阳光,不仅不使他振奋,反而使他压抑。他不喜欢刺目的强光,他认为令人压抑的强光,“只能把本来可以悄然睡去的污垢暴露无遗”。他抻了个懒腰爬起来,走进洗手间刚要坐在马桶上,门铃响了,他只好提上裤头去开门,他先眯起一只眼从门镜往外看了一眼,原来是丁能通,便一边开门一边说:“能通,怎么早不来晚不来,我刚要拉屎你就来了?”
丁能通进门后并没有坐,而是情绪低落地说:“怀远,真让你说着了,我刚刚得到消息,周纪上飞机前被双规了,王祥瑞跑了。”
他惊讶地问:“跑哪儿去了?”
丁能通叹气道:“昨晚,专案组发现王祥瑞回了东州,连夜突袭永盛集团,结果王祥瑞事先得到了消息,他逃离东州前,给我打了个电话,向我道别,说是去美国躲一躲。”
他一拍大腿说:“糊涂,能通,那个电话不能接,他刚到东州,专案组就知道了,显然他的手机被监听了,他临走前给你打电话,专案组还不以为你给他通风报信了。搞不好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丁能通沮丧地说:“正因为这个电话,专案组让我回东州一趟。走之前,我把任驻京办主任以来的日记交给你,或许对你创作长篇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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