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来的亡者》第20章


“……属下想请长老放过一个人。”
“我根本没伤他要害,你应该看的出来,”罗莎笑了一下,对着威廉打个手势,“其它的事让高尔医生去处理。我相信圣杯的人会把事情办妥。”
约克郡河谷,黄昏。
清澈的溪水顺着山谷流下来,河两岸绿草如茵。树丛间栖息的长尾雉一飞冲天,脖颈金绿的翎毛在微暗的天空下闪亮。地面偶然窜过一两只灰色的野兔,然后迅速消失在土堆后面的洞穴里。夜幕逐渐降临,微凉的秋风吹落了枝头的叶子,在风里打个旋儿落进河水,惊起一池涟漪,一圈圈地荡漾开去,然后一切都模糊在了黑暗里。
一个男孩,伸手摘下岸边红艳艳的野玫瑰,别在女子黑色的衣襟上。
“迪克兰,这是……”
“姐姐的名字不是玫瑰吗?”迪克兰歪着头打量罗莎,露出一抹孩子般天真的笑意,“你戴上很好看。”
——罗莎。拉密那,玫瑰之刃。好古老的称谓。罗莎喟叹,这个称呼已经被遗忘了将近一个世纪,连她自己几乎都记不起了,却突然在这里被迪克兰提起。
红色的玫瑰旁若无人地盛开在旷野里,花瓣肆无忌惮地朝各个方向舒展,鲜艳的红色仿佛浸透了血,红得那么耀眼,那么激烈。一丝略微不详的预感突然降临在罗莎心中。她抓住迪克兰的手。
“你就等在这里,不要再往前走了。前面是方廷斯庄园的领地……”
“为什么?”迪克兰嘟起嘴打断了她,“我要跟着姐姐。”
“可能会有危险,” 罗莎略带忧虑地盯着迪克兰的眼睛,“那边山坡上有个岩洞,你在那里等我一天。如果明日午夜我还没有回来,就不要再等了。即刻回伦敦见安德莱亚,让他带你去法国的不列塔尼……”
“不列塔尼?”迪克兰疑惑地看着她。
罗莎点了下头。“在那里找一位叫波莱曼尼的老人,他以后会照顾你,教给你一切。”
“不要!”迪克兰扑进她的怀里,紧紧抱住她,“除了姐姐我谁都不要!”
“听话!”罗莎皱起眉头。她想把迪克兰拽开,但是对方抱得她更紧。“除了姐姐我谁都不要,”迪克兰坚定地重复。
静默良久,罗莎叹了口气,“好,但是你要答应我,一会无论发生什么,你绝对不能出手。”
“如果姐姐遇到危险呢?”迪克兰抬起头,盯着罗莎的眼睛。
“跑。”罗莎说。迪克兰皱起眉头。
“如果你不答应,就不要跟我去。”罗莎的声音很坚决,毫无商量余地。
迪克兰垂下眼帘。“我答应你,”他低声说。
月亮升起来了,映在如水晶般透明的水面上。水底除了鹅卵石什么都没有,没有水草,也没有鱼。蜿蜒而下的溪水里没有任何生物,清得如同水银的镜面。就在这镜面上,从上游漂来了一片白白的东西。
一片花瓣。
白色的花瓣在水里打着旋儿,像片承载露水的小舟,被浪花吹得翻来滚去,然后驶向远方。然后又是一片。
愈向上游走,花瓣愈多。河水的落差形成低矮的小瀑布,冲击在溪底的石头上,溅起一片晶亮的水花。就在上游的石头前面,堆积了无数的白玫瑰花瓣,放眼望去一片白色,几乎覆盖了镜子一样的河面。空气里浮起淡淡的花香,混着河水蒸腾的水烟,在朦胧的月色下流动。
走上山坡,视野豁然开朗。一大片雪样的白色从脚下直反上来,晃得人睁不开眼睛。却不是雪。河水上游盛开着漫无边际的白玫瑰花田,从脚下一直接到天边,无穷无尽,无边无涯。恬淡的香气弥漫在空气里,如同教堂神圣的钟乐,整个人在这钟声,在这花香里迷醉,遗忘了喜怒哀乐,遗忘了世间一切。
虽是深秋,但这里的白玫瑰盛开得如火如荼,茶杯大小的花朵不知疲倦地在夜风中怒放,雪白的花瓣铺天盖地,白得纤尘不染,白得纯洁无瑕。朦胧的月色笼罩在白玫瑰花田中,如同月下妖精羽翼上洒落的银粉,拢起一层珍珠般的柔光,在花瓣的露珠上闪亮。
就在这片白色的原野中央,高耸入云的修道院遗迹天神一般遗世独立,七百年来静静守护着这片圣洁之地的安宁与祥和。穿过高大的哥特式尖顶拱门,月光从空荡荡的头顶洒落方廷斯修道院的回廊,白色花瓣在石墙内外翻飞,然后倏地被风扑倒在地面上。这里许久没有人来过,更无人打扫,花瓣在地上积了薄薄的一层,再被夜风吹散。
沿着河水往上游走,拐过一个弯子,经过同样废弃的水磨房,一大片庄园从脚底升起,坐落在山谷中央。主建筑用的是和修道院同样的浅灰色玫瑰砂岩,大门两侧雕着传统的罗马式圆柱,石阶上立着勇猛尚武的塑像。
没有守卫,没有园丁,没有任何生物的气息,甚至听不到树丛里小虫的鸣叫,也听不到被惊扰的鸟儿拍打的翅膀。罗莎迈上台阶。大门是敞开的,客厅头顶的枝型吊灯蜡烛点燃着,仿佛主人知道有客前来,早已把一切都准备妥当。
庄园内部也没有人,所有的房间几乎都是空的。只有左手边尽头的一间,门虚掩着,从里面隐约发出木柴爆裂的噼啪声响。罗莎推开了门。迪克兰屏住呼吸,紧紧跟在罗莎后面。
那是一间不大的卧室。玻璃窗用厚厚的天鹅绒遮住,房间里纤尘不染,桌椅摆放井井有条,一切都干净得过分。就在那座石刻浮雕所罗门王审判的壁炉面前,坐着一个白衣的男孩,火光把他的侧脸勾勒出完美的轮廓,映得他透明的肌肤几乎有了色彩。男孩似没注意有人前来,仍然静静地坐在那里,把身前厚厚的一叠信笺一封封拆开,扔进壁炉里燃烧成灰。青烟从壁炉里冒出来,有飞扬灰烬的小小碎片飘落到他的白衣上。
那个在肯星顿邮局出现的少年,那个在白教堂区与罗莎当街交锋的长弓杀手;方廷斯庄园的主人,被除名的血族第十三长老——死神。
“长老会终于派人来了么?”男孩仍然全神贯注地烧着信,说话的时候连头都没有回。
“是,”罗莎的声音听不出任何态度,“来接你回去。”
“如果我不回去呢?”男孩笑,把最后一封信扔进燃烧的炉火,掸了掸身上的灰,站起来转过了身子。“他们派你来杀掉我?” “是。”
男孩微笑着摇了摇头,顺手抓过横在一边台子上的长弓,“上一次不相干的人太多,这一次可是你自己来送死。”
罗莎还未说话,一边的迪克兰突然喊了出来,“是你么?一年以前在伦敦,你杀了那个袭击我的吸血鬼救了我!那个人是你么?”
冰冷的浅色眼睛转向了迪克兰,男孩的唇边浮起一丝讥讽,“我不记得了。一年以前我确在伦敦,如果碰巧救了你,那也只是个意外。我的目的是杀掉那只吸血鬼。”
迪克兰充满希望的眼神黯淡下来。他垂下眼帘,用一只手拉住罗莎的袖子。
看到这个动作,对面的男孩眯起了眼睛,“怎么,是两个一起上,还是一个一个来?”
“和他没有关系,”罗莎把迪克兰拽到自己身后,“长老会只派了我一个。这是我们两人之间的事情,”她不动声色地看着男孩,“伦敦鬼雾是你的杰作?”
“是。”
“夏洛特。高尔因你而死?”
男孩犹豫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不确定的光芒。他点了点头。
罗莎拿出了十字弓。
男孩唇边露出了一抹不易觉察的微笑,他翻身跳出了窗户。
罗莎紧随其后。开始还是一片绿草如茵的旷野,片刻之后就来到了方廷斯修道院的遗迹。男孩消失了。
一轮满月浮上广袤无垠的夜空,水色的月华洒落在微风中舒展的白玫瑰花瓣上。空气里弥漫着馥郁醉人的花香。一望无际的白色花田如同雪地反射月光,把天地间映得有如白昼。去除了黑夜的保护,罗莎的黑衣清晰而不和谐地显现在白色花田中,领口艳红的玫瑰如同一滴不祥的鲜血,仿佛预示着什么,在这纯白海洋的包裹中格外醒目。
修道院西门厅拱廊上,就在以往装载彩色玻璃大玫瑰窗的高台那里,出现了一个白色的身影。他居高临下,像一只独居山巅的白枭,夜风展开了他的衣摆,如同巨大飞扬的白色翅膀。死神手中银色的弓弦颤动,犹如蜘蛛的网,坚韧的发丝,似弯刀划出的圆弧。箭若流星。黯淡了星光,黯淡了天上的月华。
两支箭同时离弦而出,发出破空之势!同样纯银的箭尖在半空中激烈地碰撞,短矢的三棱箭尖撞上长箭的倒钩,发出割金裂帛的脆响,箭头一顿,两箭同时偏离位置,朝相反的方向疾飞!
就在两箭摔落花丛的瞬间,一排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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