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第63章


那凌波仿佛极喜欢这首曲子似的,一曲既罢,也不停顿逗留,便又从头开始吹奏起来,神情也是痴痴迷迷的,仿佛已沉浸在一个莫名的伤感的世界里。就是在这样一个万家团圆,欢乐祥和的除夕之夜,就是在这样一曲深情动人的旋律中,两人竟像是痴呆了似的,一个一遍又一遍忘情地吹着,一个一遍又一遍忘情地听着,仿佛已浑然忘却了身边所有的一切。
不知过了多久,那凌波方才停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远天幽暗的夜空,许久,他才轻轻叹息一声,回过头,他却突然大吃一惊,只见那张晓天悄然独倚在阳台入口处处的栏杆上,正带着一种探询般的目光,静静地望着他,她双手抱臂,神情闲闲淡淡的,也不知来了多长时间了。
"这却唐突了。"凌波跳下栏杆,歉然对张晓天说道:"可是琴声打扰你观看电视了么?"
"哪能呢?"张晓天缓步向前,斜倚在栏杆边上,"能听到如此销魂的曲子,便是一年不看电视,也无妨了。"
"亵渎了,亵渎了。"凌波急忙说道。
"这首曲子虽然伤感沧桑,但其间自有一种深情宛转处,若非心中有大寂寞者不能谱就。"张晓天静静地看者凌波:"也必得心中有大寂寞者方能演绎得如此动听销魂。"
"一时兴起,实在有负赞誉。"凌波笑道。
"却不知此曲何名?又是何人谱就?"张晓天问道。
"说出来却贻笑大方了。"凌波沉吟了一下,对张晓天笑道:"此曲实是我平日无聊之时,胡乱拼凑而成,一时消遣解闷之作,哪有什么曲名呢?"
原来,凌波闲暇之余吹奏口琴,翻来覆去便只是那几支旧曲子,心中着实不能畅意,郁闷之余,不由依照自己内心的所思所想,以及这一,二十年来的人生经历和心路旅程,自己谱写了一支曲子,他自认为此曲颇能表现自己的心境,因此每逢寂寞无聊时,他总要吹奏一番,以抒胸怀,只因这支曲子是他个人作品,谱就之后便一直秘藏于心,从不敢公示于人,不想在今夜却被张晓天听了个明明白白。
张晓天听得此曲竟是凌波自己谱就,心中惊诧实是莫可名状,此曲旋律委婉动人,意境凝重深远,实是自己听过的曲子中最为感人动听的一曲,其思想境界和艺术感染力,较之坊间流传的众多曲子,实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她原以为是自己孤陋寡闻,遗漏错失世间这等绝好的曲子,哪想到这首让她感动莫名的曲子,竟是出自眼前这位男孩之手呢?
张晓天怔怔地望着凌波,只见他眼神深邃明亮,笑容恬淡温柔,虽只寻寻常常地站着,但仍有一种极独特的精神气质从他身上不可遏制地散发出来,给人一种曾经沧海,风淡云轻的感觉,仿佛世间已无任何风雨,任何力量能够击垮他,压倒他似的。
"虽是个人心曲,到底好是取个名儿好。"张晓天慢慢地对凌波说道:"世间风月无多,还是莫要轻易辜负了。"她既已知道这支曲子是凌波所制,便不肯轻易褒贬了,但言语之间,却还是充满了对这支曲子深深的喜爱。
"一时戏作,又岂能太过认真呢?"凌波笑道:"你若喜欢,便随意替它取个名儿好了,也让它沾沾你的灵光,润润你的仙气。"
"你如此说,当真是亵渎这支曲子了。"张晓天摇头笑道:"我张晓天何德何能,又岂敢越俎代庖,冒天下之大不韪?"
"恐怕是心有不然,不屑为之吧?"凌波笑道。
"既如此说,我便僭越了。"张晓天沉吟了一会,缓缓说道:"人生循环往复,快乐不知几时,忧愁亦不知几时,虽说人间正道是沧桑,但总归还有大希望在,我虽不敢谬称知音,但这支曲子哀而不伤,悲而不痛,既凝重悠远,又深情执着,实是人生一段旅途的真实写照,我看就称之为,你看如何?"
凌波听闻之后,只觉得心头大震,他想不到张晓天这般金尊玉贵的女孩,竟会说出这般天高云淡,气象万千的话来,而这番话,又实实与他的心思感触完全吻合,虽只寥寥数语,但已仿佛洞彻了他的肺腑一般,凌波怔怔地注视着她,一种茫茫尘世,突遇知音的感觉,不由自主便泛上他的心头。
"这名儿含蓄,典雅,留有令人无穷遐思之意味,真正是大行家的见识。"凌波点头笑道:"只是我这曲子,怕是配不上了。"
"你若一味的妄自菲薄,不但对不起自己,更对不起这支曲子了。"张晓天认真地说道:"本不该夺人所爱,只是心有所感,难以释怀,不知你能否将曲谱借我一览?我决计不外传就是了。"
"莫说借览,便是将这首曲子赠送予你,又有何妨?"凌波见张晓天如此厚爱,不禁感动地说道:"你才艺无双,却又冰清玉洁,实是不世出的绝顶人物,这曲子若是属你,也算是得遇明主,三生有幸了。"
"若如此,我便收下了,到时候你可别反悔。"张晓天眼神亮晶晶地看着凌波。
"你既取了名儿,这曲子便是你的了,又复何疑?"凌波笑道。
"日后我回赠你一幅字,一幅画,可还使得?"张晓天笑吟吟地看着凌波。
"如此最好了。"凌波喜悦地说道。
"此处风寒之地,原也不宜久留,你不如和我一同下去看电视,倒还热闹些。"张晓天拢了拢衣襟,对凌波说道。
凌波笑着点点头,两人便一同走下楼去。来到客厅,那电视上正播放着一个小品,王老太太早已笑得前俯后仰,见两人进来,自是欢喜。三人看了一会,看看临近子夜,王老太太取出一挂鞭炮,凌波自去大门前放了,一时闭了门,又看了一会电视,那晚会便结束了,王老太太留下凌波,自到厨房热了几样菜,又取出一瓶茅台,招呼凌波一起宵夜,王老太太素日喜欢喝上两口,只是一个人独饮不能尽兴,今天有了凌波陪她对饮,不觉欢喜了起来,不停地和凌波碰杯,张晓天自斟了半杯葡萄酒,坐在一旁相陪,三人且喝且聊,竟比吃年夜饭好要来得热闹,王老太太酒量极好,言语笑谈间,便已和凌波两人将一瓶酒喝了个干干净净,一时收拾过了,王老太太又嘱托凌波早起放鞭炮开大门,凌波应承了,方才回到自己这边屋子里来。
凌晨五点,凌波便已起床,来到王老太太这边,王老太太却早是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了。原来,王老太太对这年节的礼仪极是讲究,龙江旧俗,正月初一,愈是早开大门,家道便愈是兴旺,今见凌波早早前来,心中自是欢喜,两人彼此恭祝了一番,王老太太取出鞭炮,凌波自去大门前放了,说是辞旧迎新开大门,其实也就是将门打开,放上一通鞭炮,转身依旧将大门关了,这只是一种仪式,当不得真的,不然,梁上君子不费任何周折,便可登堂入室,喜获丰年了。凌波回到客厅,那张晓天听得声响,也已起来了。王老太太按龙江年节规矩,先向凌波敬了一杯桂花茶,又取出福桔,桂圆等物款待,凌波一一谢过,正待坐下,王老太太却又取出一个大红包递予凌波,说是给他的压岁钱,这倒让凌波吃了一惊,自从辍学打工之后,姑夫姑妈已经将他视做能挣钱的大人,早已不给他压岁钱了,这两,三年来,他还是头一次又收到了压岁钱。
"这怎么敢当?我现今已是挣钱的大人了,又怎能再收压岁钱呢?"凌波急忙推辞道。
"才二十岁,又怎敢自称大人呢?在我眼里,你和凌霜,凌雪也差不了多少,且收了下来,算是新年的一个吉利彩头儿。"王老太太和蔼地看着他。
凌波听了,心里直觉一阵温暖,略一思索,便大方地收了下来。
"这封却是你的,只愿你踏踏实实地过上一年,别再四处折腾,一年一个主意了。"王老太太将另一个红包递给张晓天,笑道。
"过完元宵,我便上阿富汗去,你放心,这主意我是再也不改的。"张晓天接过红包,轻声笑道。
王老太太正月初一早上吃斋,早已在城里的隆福寺定了一桌素席,张晓天依例是随着母亲去的,凌波一人无聊,便也随着她母女俩去了,三人在隆福寺吃过斋饭,又游玩了一回,方才回来。
第十九章
十九
正月十五一过,凌波便又正式上工了,他在工地上做了两天,却总不见李小秋的身影,问起阿信等人,却也不在别的工地上干活,凌波心里纳闷,这天晚饭之后,正准备前去寻他,以探究竟,谁知李小秋却主动找上门来了。
"你这两天却是怎么回事?总不见人影儿。"凌波问道。
"正处理那杂货店呢,今天下午方才办妥。"李小秋说道。
"盘掉了也好,你现今的情形,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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