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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晚烟点点头,根据她接触到的一些贫困地区的教育状况,秀水中学面临的问题,其实也是许多贫困地区中学面临的问题,可以说,这已经是一种普遍现象了。
"只有当地经济发展了,才能促进教育事业的提高。"秦晚烟喟叹道:"而只有教育事业提高了,才能稳定,长久地支持当地经济的发展,什么时候,咱们广大的贫困地区,才能进入这种相辅相成的良性循环呢?"
"是啊,怎样才能发展经济,提高当地的教育事业呢?"魏校长叹道:"最起码,总得让每个孩子都有读书的机会吧?"
注视着他花白的头发和沧桑如刀刻般的脸庞,秦晚烟默然了好一会,方才无言地轻叹了一声。因为,这一命题,对于一个山区老校长和一个年轻的女大学生而言,近乎于一个无解的命题了。
她不禁又抬眼望着星空,默想着自己心中那个极弱,极微茫的理想。现在,她即将成为一名教师了,可是,普天下的孩子,又有多少能够得到接受知识和教育的机会呢?
那一刻,她突然陷入一片惘然之中。
第四十一章
四十一
午后,秦晚烟正在自己的宿舍里准备第二天的教案,房门一声轻响,她回过头去,却看见门口不知何时已站着一位身材苗条,盈盈浅笑的少女。
秦晚烟不觉站起,有些微怔地望着她。
"你就是新来的秦老师吧?"不待秦晚烟相问,那少女早已欣然地走进屋子,握着秦晚烟的手连声说道:"欢迎你到我们秀水中学来支教,知道你要来,我们全体师生早就翘首以盼了,今天能够见到你真是太高兴了。"
"请问,你是……"秦晚烟微笑地望着她。
"我叫白小朵,是初一年级的语文老师。"那少女热情地说道:"我的宿舍就在你的隔壁,所谓远亲不如近邻,今后,如果有什么困难,直接言语一声就是了,千万不要客气。"
"原来是白老师,想不到能有你这样的芳邻,真是太好了。"秦晚烟见她言语利落,笑容动人,一看便知是一位热情,爽朗的纯真女孩,不由高兴地说道。
经过交谈,秦晚烟得知白小朵比她大一岁,彝族人,今年刚刚从地区师专毕业,仅比秦晚烟早报到十多天而已,她的家便在一个离镇子只有五里路的名唤旧塘的村子里,可谓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了。
"学成归来,以自己的聪明才智报效桑梓父老,当真是难得了。"秦晚烟点头赞道。
"一者无路可去,二者有路也不去。"白小朵笑道:"同样是教书,到底守着乡亲们亲切些。"
"这话不错。"秦晚烟含笑点了点头。
"听魏校长说,这几天你可能就要前来报到,这个周末,我原本不想回去的,可是我妈妈病了,又不得不赶了回去,这不,一吃过中饭,我又赶回来了。"白小朵看着秦晚烟,真诚地说道:"秦老师,你不远千里地从上海前来帮助我们,真是太令人感动了,我们要向你学习。"
"和你一样,我也是一名普通的教师,所做所为,不过是尽着一份本该的责任。"秦晚烟笑道:"你如此赞扬,倒叫我诚惶诚恐,拔剑茫然了,好像自己当真杀了贼王,擒过反叛似的。"
"在我看来,你正是这么一位征东又征西的大将军。"白小朵大笑道。
秦晚烟含笑看着她,面对如此阳光灿烂的笑容,她的内心不由也洋溢着一种被感染了的愉悦。
"秦老师,你真漂亮。"白小朵端详着秦晚烟,突然认真地问道:"我是学中文的,竟不知该怎么来形容你了,也许,你是从诗经和宋词里走来的吧?"
"不,我是从浣纱溪边走来的。"秦晚烟摇了摇头,也认真地说道:"而且,我还有一位名叫西施的邻居。"
白小朵先是一怔,随后转念一想,便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妙绝,妙绝。"白小朵大笑道:"秦老师当真是美丽聪慧,高人一等,这等绝妙的话语也说得出来。"
"不过是你们中文系玩都不玩的语言游戏,献丑了。"秦晚烟也开心地笑道。
"秦老师,我带你去镇上转转吧,你也熟悉熟悉周边的环境。"白小朵热情邀请道。
"好啊,我也想见识一下当地的风土人情呢。"秦晚烟爽快地答应道。
秀水镇古旧,落后,仿佛还处于一种混沌未开的原始状态,但其位于青山绿水之间,却也有着自己独特的韵味,尤其是镇子西边一处明清时代的廊桥,就颇得秦晚烟的赞赏。两人在镇上逛了一圈,白小朵又执意邀请秦晚烟品尝了一碗本地特有的秀水米粉,两人方才慢慢走回校园来。
彼时太阳西坠,校园里已随处可见一些陆续回校的学生了,相比于昨日秦晚烟到校时的冷冷清清,此时的情形早是不可同日而语了。
白小朵和秦晚烟在校园内的一棵大树下的青石板上坐了下来,这棵大树枝繁叶茂,正是一个乘凉歇脚的好所在。这个地方,原是三位小男生下土棋的阵地,白小朵笑着一挥手,立时便鹊巢鸠占了。操场边上的那个篮球架下,有三,五个男生在轮流荡着秋千,而稍远一点的教室走廊前,魏校长手拿一把推子,正动作娴熟地替一位小男生理着发,他们的边上,笑嘻嘻地围着三,两个同样头发粗长的男生,一付随时替补接应的模样。
"魏校长倒也不错,居然还会理发呢。"秦晚烟笑道。
"他不但会理发,还会泥水,木工,养殖,栽培等技术,能力多着呢。"白小朵朝那边看了一眼,笑道。
"我总觉得魏校长很不简单。"秦晚烟注视着远处的魏校长,说道:"小朵,你能说说他的故事吗?"
"你想知道他的什么故事?"白小朵含笑看着秦晚烟,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好奇而已。"秦晚烟笑了笑,把自己昨晚和魏校长一起吃饭是的情形告诉了她。
白小朵点点头,注视着远处的魏校长,她脸上的神情突然变得肃穆起来。
"他确实在省钱,他确实在长年吃着苞谷粉。可是,他省下的钱,并不是为了他儿子娶媳妇,而是为了我们这个学校。"白小朵轻叹一声,缓缓告诉秦晚烟道:"秀水中学原是在一座只有三间屋子的破庙上草创而成的,异常的破旧不堪。魏校长自从到这儿工作之后,便上下奔走,四处筹措资金,方才有了现在的规模。他在镇子里无人不识,无人不晓,但人们都不叫他魏校长,而是叫他讨饭佬,是的,他就是一个讨饭佬,为了修建改造这所学校,他向镇政府,向教育局,向上级有关部门,以及他认识的每一个人,讨要哪怕是一分钱的建校基金。平时,他是一所中学的校长,可是一到了寒,暑假,他便成了木匠,泥水匠,小地摊主,甚至,小煤窑的采煤工。这些年来,他一边教书育人,一边还开荒造林,承包果园,鱼塘,甚至,他还当过一个小木材加工厂的厂长。他想尽一切办法,用尽所有手段,不遗余力地赚取他所能赚取道的每一分钱,而这些钱,他全都用在了修造这个学校之上,他自己却是长年吃着粗糙的苞谷粉,穿着那身破旧的土布衣裳。他的妻子,原也是我们学校的一位老师,只是前几年因为患病去世了,他有一个儿子,现在在外地打工,年近三十了却还没有成家,因为他打工赚取来的钱,大部分都被他父亲用在这所学校上面了。正因为这种长期的不懈的努力,在政府几乎没有任何投入的情况下,咱们秀水中学盖起了全镇最漂亮,最结实的房子,放眼全校农村中学,也可以说是数一数二的,而这一切,靠的仅仅是他坚实而又粗糙的双手,毫不夸张的说,是他一个人,顶起了秀水中学的整片天空。"
注视着远处正微笑着替学生理发的魏校长,泪水不知不觉便已迷离了秦晚烟的双眼,而一颗心也随之轻轻颤抖了起来。她无法想象,在这般僻远落后的山区,仅仅凭着一个人的力量,居然就建造出了这么一所中学,这其间,需要付出多少的努力和心血,又需要一种怎样的意志和信念,这种生命,又该是一种怎样的传奇?
"有这样的校长,是学生和家长的幸运,是我们老师的幸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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