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第175章

＂如此英雄辈出的地方，我倒也想成为一名白求恩。＂欧阳云飞苦笑道：＂只是我前来此地的动机本就不纯，当不起任何赞誉，说不得只有今后暗自努力，争取跟上你们的步伐就是了。＂
＂现今，你终于知道自讨苦吃的滋味了吧？＂秦晚烟看着他，笑道。
＂岂止是自讨苦吃，我竟是作茧自缚了。＂欧阳云飞惬意地舒展了一下身子，笑道：＂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身体，饿其体肤，。。。。。＂
他念念叨叨地背了一大段，一付状极开心，愉悦的模样。
＂别掉书袋了，前面还有无限险峰在等着你呢。＂秦晚烟一把将他扯将起来，大笑道。
又跋涉了一回，两人来到大山深处的石瓦寨，却已是中午时分了。石瓦寨依山而筑，有近百户人家，是一个布依族聚居的村落，其服饰，民居自是与别处不同，但其贫瘠，落后的状况却是与沿途见到的村寨毫无二致。欧阳云飞曾在电视，杂志等处见到对西南少数民族村落的一些报道，无不是风光旖旎，景色动人，其老百姓更是服饰鲜美，脸溢幸福，可谓与此地绝不相同了。两人穿过大半个寨子，问了数户人家，方才在寨子西首的一处山脚下，寻着了多吉的家。这却是一典型的布依族民居，屋子不大，前面的空地上晒着数十片半青半黄的烟叶，一旁低首坐着一位手持烟杆，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
两人上前攀谈，这中年男子却正是多吉的父亲。秦晚烟自我介绍了一番之后，正想说明来意，忽见屋后的一条小径上，突然转出一位身材苗条，身背一大捆柴禾的少女来，只见这位少女年约十四，五岁，一身极简陋的土布衣裳，零乱的头发之下，一张被太阳晒成红黑色的脸上布满了汗水，却不是秦晚烟苦苦前来寻找的学生多吉？
那多吉站在小径上，怔怔地望着秦晚烟，一脸惊喜而又惶恐的神情，仿佛浑已忘了身上沉重的柴禾似的。
＂多吉，你还好吗？＂秦晚烟微笑招呼她道。
迎着她温暖而又关切的目光，那多吉身上一颤，突然一把放下身上的柴禾，捂着脸转身便向后山跑去。
＂多吉！＂秦晚烟只觉得鼻子一酸，不由呼唤了一正，起身便欲追去。
＂秦老师，你别追了，多吉是不会再回学堂去了。＂多吉父亲却伸手拦住了她，叹声说道。
＂这却又是为什么呢？＂秦晚烟不由含泪问道。
多吉父亲取过两只木墩，招呼两人坐下，随后重新燃起手上的旱烟杆，向两人讲述起了多吉这次退学的缘由。原来，他们家，除了多吉之外，却还有两个年龄较小的男孩，一个今年小学三年级，一个却才正要上小学，由于家庭贫苦，委实负担不起姐弟三人的学业，说不得只有多吉先行告退，改由她的两个弟弟代为继续了。
＂不是我们家重男轻女，委实是家里穷，没有法子。＂多吉父亲苦着脸，无奈地说道：＂多吉已经读过两年的初中了，可她的两个弟弟这才刚刚端起书本，我想让他们姐弟三人都识点字，懂得一些简单的道理，只是家里穷，委实供养不起他们姐弟三人，说不得只有委屈多吉了，希望秦老师莫怪。＂
＂是啊，我们也想让多吉读下去的，只是家里实在太穷，没有一点办法。＂多吉母亲早已闻声走了出来，此刻站在她丈夫身后附和道：＂比起寨子其他孩子，多吉读了两年初中，已经算是好的了，这次回来，也不算对不起她，这事多吉心里也明白，她原本想上镇里亲口告诉你的，只是最近一直不得空儿，竟累得你白跑一趟了。＂
秦晚烟和欧阳云飞听闻，注视着神情极是愁苦的多吉父母，以及那座简陋残破的屋子，不觉面面相觑起来。
＂除了家里穷，多吉不去上学，还有其他原因吗？＂秦晚烟怔了一会，却又轻声问道。
＂还有，家里农活多，孩子大了，也该回来帮忙了。＂多吉父亲实说道：＂我们山里人要求不高，长年有一碗安稳饭吃便行了，书读得多少原也不是很重要。多吉今年十五岁，也正该回来帮忙，照顾两个弟弟了。听说外面工厂多，多吉也说了，过得一，两年，她就到外面打工去，帮衬帮衬家里。这是没有法子的事情，我们寨子里的孩子都这样，比不得你们城里。＂
＂这怎么行呢？多吉眼看就要初中毕业了，这时候退学，未免太可惜了。＂秦晚烟下意识地说道。
＂我们也知道对不起孩子。＂多吉母亲叹道：＂只是家里实在太穷，即便她明年考上了高中，我们也供养不起，这多读一年，少读一年，又有什么差别呢？＂
＂这不一样的，初中毕业，总归还有一张文凭。如果没有什么大的变故，我想，还是让多吉继续读下去的好。＂秦晚烟沉默了一会，对多吉父母说道：＂你们看，这样行不行？多吉随着我继续回学校上学，她今年的学杂费由我和学校一力承担，不用你们花一分钱。另外，我们学校再每个月发给多吉十五块钱的助学补助，算是她每个月的生活费。只要她能够回校读书，我和学校一定尽力帮助她，努力不让你们为难就是了。＂
听得这话，莫说多吉父母怔住了，竟连欧阳云飞也怔住了，三人都不约而同地望着她，眼神中流露着一种不可思议的神情。
＂还有，农活忙时，多吉也可以回家帮忙，十天半个月都行，她这段时间拉下的功课，由我负责帮她补上。＂秦晚烟却依旧平静地望着多吉的父母，诚挚地说道：＂多吉是一个听话懂事的孩子，让她回学校读书吧，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坐下来商议，解决，只是不要让她退学，好不好？＂
三人又俱都一怔，他们委实想不到秦晚烟竟会考虑得如此周详，那份拳拳的劝学之心，直可谓是发自肺腑，一览无遗了。
＂是啊，让多吉回校读书吧。＂欧阳云飞只觉得内心感念莫名，也不禁相劝多吉父母道：＂即便将来要出去打工，多识得一个字，多读得一天书也是好的，外面的工厂虽多，可也要求有文化，有技术的工人，不然，孩子在外面也照样吃亏受苦。让多吉继续读书吧，这对她很重要，让我们大家一起帮助她，好不好？＂
这又是一番感人的话语了，沉默之中，这回，轮到多吉的父母面面相觑起来。
＂多吉的事，怎么能烦劳你和学校呢？＂多吉的父亲自是明白人，注视着秦晚烟，他为难地说道：＂再说，学校的光景也不是很好，听说许多老师的工资都发不出来了，又怎能有助学补助发放给多吉呢？＂
＂只要多吉能够回到课堂，这笔助学补助，无论是学校出，还是我个人出，都是一样的。＂秦晚烟微笑着说道：＂你们是多吉的父母，我是多吉的老师，我们都有义务，有责任帮助她，对不对？你们相信我，我一定照顾好多吉，让她还像以往那样，安安静静，快快乐乐地读书，好吗？＂
多吉父母相互望着，脸上尽皆流露出犹疑而又踌躇的神情。
＂不如，让多吉再读一年？＂多吉母亲迟疑地望着丈夫。
多吉父亲没有言语，沉默了半晌，他突然望着秦晚烟：＂你方才说的，可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秦晚烟知晓他的意思，不由郑重地说道：＂我是多吉的老师，我们都希望多吉过得好，是不是？＂
多吉父亲点点头，沉吟了一会，他突然掉头对着屋子后面喊道：＂多吉，你出来吧。＂
随着他的话语，多吉躲躲闪闪地从屋后走了出来。原来，她方才竟都一直躲在屋后，聆听自己父母和老师的谈话。
＂你回屋收拾收拾，准备和你老师一起回校吧。＂多吉父亲注视着女儿，脸上流露出一份少有的暖意，＂你有一位好老师，今后，你一定要好好的读书，莫要忘了你老师今天来接你的情意。＂
多吉欢快地应了一声，含笑看了秦晚烟一眼，喜滋滋地回屋收拾自己的东西去了。多吉父母便也邀请秦晚烟和欧阳云飞两人进屋歇息，又要生火做饭，两人急忙阻止了，秦晚烟见事情竟比自己想像中的还要来得顺利，心中自是高兴，只是时辰不早，两人却也不敢久留，待得多吉收拾完毕之后，两人便起身告辞，领着多吉出了院门，多吉父母直将三人送到寨外，方才回去。
＂你每月虽有奖学金和生活费，但这般大包大揽，你自身应付得下来么？＂路上，欧阳云飞背着多吉沉重的行李，不无担心地对秦晚烟说道。
＂这却还行，除却那些奖学金和生活费之外，我平时也写些散文，随笔之类的文章，所得的稿费虽然不多，却也堪堪可以应付目前的局面了。＂秦晚烟轻声说道：＂像多吉这种情况却也还好，有些学生，任是你想尽各种办法，却也拉不回课堂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