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续春风》第182章


"行道迟迟,载饥载渴,我煮了一碗面条热在锅里,如果冷了,你可自行热上。 秦晚烟。"
欧阳云飞看过,只觉得心上一暖,一抹柔柔的微笑不知不觉便浮上了他的脸庞。他收拾好字条,想了想,便转身来到秦晚烟的屋前。
随着敲门声,一张略带倦容而又美丽异常的脸庞映入了他的眼帘。
"怎么?你们的牌局,这会儿才结束么?"秦晚烟轻轻咳嗽了一声,笑问道。
"可不是么?寒夜难捱,我们几个方才正商量着如何宵夜呢,谁知你竟早已备下了。"欧阳云飞笑道,随既用一种责备的眼神看着秦晚烟,"这么晚了,你正该好生休息才对,却又去煮什么点心呢?你这两天感冒未愈,小心又加重了。"
"晚饭之后,我已休息了一会,现今感觉好多了。因见你屋内灯光莹然,却又空无一人,想着天气寒冷,不觉煮了一碗面条备下。"秦晚烟微笑道:"只可惜咱们的面条有限,仅够你一个人填饱肚子,说不得只有委屈他们了。"
"你呢?你吃过了么?"欧阳云飞听闻,急忙说道。
"我却不饿。"秦晚烟笑了笑,转身走进厨房,将那碗煮好的面条端了过来。却只是半大碗白菜混合而成的汤面,令欧阳云飞吃惊的是,那上面居然还压着两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
"如此费心,委实不敢当了。"欧阳云飞有点受宠若惊地说道:"这感觉,倒像是边关凯旋了回来似的,没的令人惭愧。"
"相较于你就读的城市,此地不正是边关么?"秦晚烟倒了一杯水放在他的面前。笑道:"漫漫长夜,这点儿小点心又算什么呢?"
"话虽如此,可此时此地吃将起来,却无异于鲍鱼龙虾了。"欧阳云飞叹道:"我到此三月有余,竟就从未见过你吃过这等东西,更遑论其他的食物了。"
"也无如此夸张。"秦晚烟轻咳了几声,笑道。但瞧着欧阳云飞居然对着两个荷包蛋感慨良深,她内心却也不觉一阵酸酸涩涩的。两人自小生活在江南富庶的鱼米之乡,又皆是干部子女,平日的生活虽不敢说花团锦绣,却也是水草丰美,可如今蜗居陋地,便是偶尔吃一,两个荷包蛋,也仿佛要下极大决心似的。
"时至今日,我真正后悔一件事了。"吃着面,欧阳云飞突然说道。
"你却又后悔什么了?"秦晚烟不觉抬眼望着他。
"我后悔我当初为什么选择机电专业而不是养禽专业。"欧阳云飞叹道:"如果那样,咱们天天都有荷包蛋吃了。"
"你若选择航天专业,不定还能为咱们学校造上一架飞机,省却我那些学生每周走上几十里的山路呢。"秦晚烟不禁展颜笑道。
"这般时候,你却又在忙什么呢?也不好好休息。"欧阳云飞见桌上零零散散地堆满了许多稿纸,不觉问道。
"正整理一些资料呢。"秦晚烟略整了整桌上的稿纸,微笑道:"不瞒你说,我现今正准备着手写一部报告文学呢。"
"报告文学?"欧阳云飞有点讶异地望着她。
"是的。"秦晚烟点头道:"你也知道,相对于广大的贫困山区,个人的力量毕竟是十分微茫而有限的。来到秀水中学之后,我便计划以这里的大山为背景,写一篇能真实反映该地区失学儿童状况的报告文学,以期引起更多人的关注和思考。只是这计划虽然美好,可实施起来却是颇为不易。一则我教学繁忙,二则此地交通极为闭塞,想掌握更多,更详实的第一手资料,皆要花费许多时间和精力。而一些具体事例,也须得和当事人亲触,方才能放心使用。由于时日苦短,我去年断断续续经营了一年,却还是未能下笔,这也是我今年为什么要继续留在这儿的原因之一了。如今,在魏校长,白小朵,以及众多学生的帮助下,又承蒙教育局和当地政府提供的一些相关资料和数字,我方才有了下笔的决心。平日我虽也有些类似的文章见诸于报刊,但总未能以一种全面,具体的方式反映当地失学儿童的真实状况。此举若成,不敢说了却了自己的一个心愿,但于我这两年的支教生涯,却好歹总算有个交待了。"
"这就是了。"欧阳云飞听闻,不觉点头道:"怪不得你和白小朵如此频繁地深入各个村寨,原来却是为了了解更多真实的情况。"
"更多,更详尽的材料,却是魏校长提供给我的。听说我要创作这部报告文学,他竟是比谁都要来得高兴和热情。这一年来,他的足迹踏遍了秀水镇的山山水水,光是提供给我的原始素材就有厚厚的三大笔记本。"秦晚烟叹道:"他实是一个视山区教育事业为生命的有识之士,其悲天悯人,泽被苍生的情怀,远非一般人所能企及。"
"你这般全身心的付出,却也不输与他了。"欧阳云飞注视着秦晚烟恹恹的面容,叹道:"早知你们如此呕心沥血,惨淡经营,我去年真就该来了,虽然能力有限,但给你们跑跑腿,打打下手也是可以的。"
"现今却也不迟啊。"秦晚烟柔柔地笑了起来,"你既如此义气,明日便陪我去一趟内厝村吧,别的不说,便是瞧在这碗面的份上,你也该陪我走上一趟吧?"
"这却没有问题。"欧阳云飞笑道,随即又怔怔地望着她,"你这病还未痊愈,却又去内厝村做什么?"
"我想去看一名学生。"秦晚烟轻声说道:"一名一边跟我学吹口琴,一边悄悄流泪的学生。"
"内厝村离这儿至少有二十余里,不如,咱们改日吧?"欧阳云飞迟疑道:"我瞧你脸色不好,这般来回奔波,恐是病情又要加重了。"
"这却不碍事。"秦晚烟摇了摇头,低沉地说道:"她名叫孙桂枝,今年十六岁。这个夏天,她本已考上了县城的一所中学,只是由于家里贫穷,未能再续上学业。前两日,内厝村的学生告诉我,她这两日竟是要定亲,嫁到山外的一户人家去了。我想前去瞧瞧她,看看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是这样。"欧阳云飞点点头,却又担心地看着秦晚烟,"你这般病着,能行吗?"
"怕是迟了,我再也见不着她了。"秦晚烟看着他,眼里已泛着一层淡淡的泪光,"她极少与人接触,终日沉沉默默的,可每次回到学校,却总要往我的厨房里偷偷放上一些新鲜菜蔬之类的东西,她实是一个柔静而又善良的女孩。"
注视着她脸上的神情,欧阳云飞暗叹一声,心里隐隐然却也有着一种酸酸涩涩的滋味。
"既如此,你且早些休息。"他站了起来,对秦晚烟说道:"明早我起来熬粥,吃过之后,咱们便就前往内厝村吧。"
却说白小朵周末回家看了一趟父母,第二天回到学校,却总也不见秦晚烟和欧阳云飞两人的身影,问过在校的一些学生和老师,竟也没有一个人知道两人的行踪。待得做好晚饭,她左等右等,却也总不见人影,看看天已漆黑了,她焦灼之余,正待出去寻找,忽见秦晚烟和欧阳云飞两人低着头,神色默然地走了进来。
"你们两人却是去哪儿了?"惊喜之余,她不禁对两人大声说道:"一整天也没见个踪影,没的把人急死了!"
欧阳云飞摇摇头,并不言语。秦晚烟怔怔望了她一眼,突然伏下身,激烈地咳嗽了起来。
"你这么了?"白小朵不由走上前去,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关切地问道,却只见她脸色煞白,双眼红肿,形容竟是说不出的憔悴惨淡。
咳了一会,秦晚烟直起身子,看见白小朵关切地望着自己,她不由勉力一笑,说道:"我没事,休息一会就好了,你和欧阳先去吃饭吧。"
说完,她慢慢转身走向自己的宿舍,那身影,竟是说不出的苍凉和虚弱。
"她这是怎么了?你们到底去了哪里了?"白小朵掉头看着欧阳云飞。
"这却是有点麻烦了。"欧阳云飞一把扯过白小朵,低声说道:"内厝村有个叫孙桂枝的女孩,不知你认识不认识?晚烟听说她要被许到山外去了,心痛之余,定要前去瞧她一番。不料我们来到她家,却竟是花炮齐鸣,高朋满座,原来今天偏生就是她定亲的好日子。那孙桂枝一见着晚烟,便"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师生俩抱头痛哭了一回,她到现今还没缓过劲来呢,你且去劝劝她吧。"
"你却是要死了。"白小朵一听,不由急声说道:"她病了两天,你不劝她好生调息倒也罢了,竟还巴巴的和她去什么内厝村,她这般多愁善感之人,受得了那样的刺激么?"
说完,她转身便向秦晚烟的屋子走去。
"你且等等。"欧阳云飞赶上两步,从口袋里取出一个纸包,交予她道:"这是方才经过卫生院时开的药,你一并拿去吧。"
"亏你还是她的老同学呢,一点也不知道疼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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