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武御》第102章

不敢再想下去了。
冲天的火光，照耀苍穹。
夕阳渐渐落下，火光照耀，燃遍了半个天空，刺鼻的气味扑面而来，却没有人动手捂住鼻子。
哪怕是养尊处优的王芬，虽然皱着眉头，却没有做出不合时宜的动作，他也被震撼的不轻，尤其是吕布并州狼骑的忧伤而苍茫的悲声，他也是通音律的，却从来没有听到过这么一种简单却又震人心魄的声音。
声音不高，却包含的各种复杂的感情，对逝者的缅怀，对未来的憧憬，对生命的敬畏，对敌人的愤怒，对前方的无畏……
火光划破苍穹，在渐渐黯淡下来的天空下，尤其显得恐怖、狰狞。
一条条火龙带走了曾经的荣耀，还带走了众人心中莫名的情绪。
大火整整燃烧了一个多时辰，众人静静的等着，看着，直到最后一点火星熄灭。
刘槊腰酸背痛，浑身困乏，僵直的身体活动了一下，这才转身，看着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麴义，又看了一眼面目表情的吕布，在众人脸上扫视一番，最后将目光放在冀州刺史王芬身上。
眼前的老者，已经没了第一次相见时的从容，此刻有些震撼，有些惶恐，还有些愤怒，神色仓皇，狼狈至极。
发髻也不知几时掉落，头发散落，身上也脏兮兮的，像极了丧家之犬。
刘槊原本对老人还有点尊重，此刻却被心中的悲哀和愤怒充斥，看向王芬的眼神也不怎么和善。
目光如刀。
王芬也是久经风雨的，可是看到刘槊闪亮的一双眸子，竟然有些心虚。
刘槊抬脚，僵硬的身体倾斜着，朝着王芬走去，没有人出声，周围一片寂静。
月亮微微探出了头，洒下清冷的光辉。
“王大人。”刘槊走到王芬跟前，静静地看着他。
王芬身后，文丑向前一步，做出戒备的姿态守护王芬。
而刘槊身后，周仓、吕布、赵雨三人，还有几个先登营的抬着昏迷不醒的麴义，向着两人靠拢。
“小公子……”
不知不觉，王芬竟然用上了敬语，姿态放低了些许多。
刘槊没让他说完，直接打断他的话，问道：“王大人，敢问王大人前几日派到幽州的援兵，真的是为了抵御外族入侵么？”
王芬眉头一皱，并没有在意刘槊无礼的打断他的话，而是问道：“小公子何出此言？”
刘槊冷冷的盯着他，仿佛要看透他的所想，“王大人自然明白，今天的事情，且不追究，他日陛下自有圣裁，可是，幽州乃是我大汉边境，重中之重，小子也不得已多一份心思了。”
“田元皓，张隽艾皆是人中翘楚，还有我五千冀州儿郎，小公子如何敢怀疑老夫对朝廷的忠诚？”
“忠诚？”刘槊不屑的冷笑。
“若是忠诚，如何会设计与贼匪勾结，如何会想要另立新帝？”
“这不是造反，是什么？”
“口口声声的忠诚，忠心不二，就是这样的么？”
“别忘了，我也姓刘，我也是大汉子民。”
“他、他、他、还有他，他们，都是我大汉子民，你还敢说你的忠诚么？”
“你的忠诚就是那些死去的无处伸冤的士兵，还是你的利欲熏心，你的狼子野心？”
刘槊指着文丑、吕布、麴义等人，厉声喝问。
王芬勃然色变。
“吕将军，还不将此人擒拿？”
随着刘槊声音落下，吕布一步跨出，就将手中铁戟横在王芬的脖子上。
文丑明显变了脸色，身体微微发抖，却最终选择没有动。
王芬脸色苍白，颤声问道：“小公子这是何意，老夫乃是朝廷钦任冀州刺史，你这是犯上作乱？”
“犯上作乱？”刘槊低声喃喃。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金牌，又从赵雨那里接过一张圣旨，静静地举到王芬面前。¨wén　rén　shū　wū¨
“这时我刘氏一族族长令牌，这是皇帝陛下任命我为巡查御史的圣旨，你要看看嘛？说到犯上作乱，我刘槊在朝中地位可比你高多了，虽然我不参政议政，可并不代表我不能参政议政。”
刘槊将东西拿出来之后，王芬脸色就变了，面如死灰。
他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要策反的一个人竟然有他们族长的族长令牌，刘氏一族的族长，现在是刘宽，皇帝刘宏也是刘氏族人，某些事情反而刘宽比刘宏说了还要管用。
这天下，也是刘氏一族的。
这道理，王芬如何不明白。
文丑、吕布看向刘槊的眼神也明显的变了，尤其是文丑，立刻熄灭了为王芬说话的心思。
刘槊原本还对王芬的”奉你为帝“的提议有些意动，就算他不选择如此，可也可以将此人当做自己人，可此刻，刘槊已经绝了这种心思。
或者是，他下意识地想要为自己开脱。
第一百三十章　前往幽州【三】
刘槊不是没见过死人，不是没有经历过战争，可是，没有任何一次给他的冲击能有这么大，这么直接，这么让他心中震动。
在从洛阳出发，到达冀州的路上，他就经历了不少冲突，尤其是他刻意造成的无双血骑与黄巾的冲突，虽说是为了练兵，为了试探，可他见到过的血腥，见到过的死亡，已经让他原本的二十一世纪小市民的心思灭绝，他变得冷漠，变的血腥。
可是当今天这一切发生在他的面前，他经历过另一次从鬼门关回来的情况，他心中一下充满愤怒，还有浓浓的愧疚。
他终究是有血有肉的，不是冷漠无情的，他需要找到一个发泄的对象，逃避他心中的浓浓的愧疚，还有……给众人，给莫名其妙就参与到战争中，牺牲流血的众人，一个交代。
而面前的王芬，就是一个很好的发泄对象，就是一个很好的“黑锅”背负者。尤其是发现对方先前对他说的话是多麽的不靠谱，而自己有心动之后，立刻他就恼羞成怒，将一切过错都归咎到王芬身上。
这一刻他好像也豁出去了，也不怕别人对他有所防备，也不怕别人将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
周围成山的尸体变成飞灰，还留下厚厚的尘粉，随着夜风的吹动，飘散向四面八方，将他们与大地交融，也算在这片土地上留下了他们的痕迹，他们终究在这里守护着、守望者他们的家乡，他们的故土，他们的亲人。
火把忽明忽灭，映着刘槊，他略显稚嫩的面庞在火光下显得有些苍白，有些诡异。
“世人都道小公子聪明绝顶，一身天资惊天动地，更是出口成章，奇思妙想不断，却不想小公子心机之重，也是令人震惊，既然小公子以为所有过错都是老夫所致，老夫也无话可说，但求小公子在老夫过世之后，能够善待老夫家人亲朋，此时，只是老夫一人所为，与他人无关。”
王芬听着刘槊的话，沉默，沉默了一会，突然开口说道。
他到底也是经历了几十年风雨的智者，转瞬之间就明白刘槊这话的用意，心中为刘槊的心机和只会感叹，为刘槊的决断所震惊，同时又生出一种幸运的感觉，能够见证一个千古人杰的崛起，何其幸也。
对于刘槊将他作为替罪羊，第一个处理，他竟然没有丝毫的怨言，面带笑容，静静地看着刘槊。
刘槊心中一突，面色不变。
只是口中郑重道：“自然，我刘槊虽然年幼，却也读过圣贤之书，祸不及家人的道理我还是懂的。”
“果然名不虚传，小公子智慧超人，言语间发人深省，好一个祸不及家人，若是商鞅重生，韩非再世，必然羞愧不已。”
“如此，老夫能见证一代人杰崛起，也不枉此生了，小公子，请了！”
说完，竟然将自己猛地靠到吕布的方天画戟上，一下子，被刺了个透心凉。
“大人过誉了。”看着王芬胸膛上鲜血直流，却面带微笑，仿佛看到什么美好的事情，刘槊心中肃然，对着他深深鞠了一躬。
吕布猝不及防之下，竟然被王芬直接借着他的方天画戟自杀，顿时脸色就变了，当看到在周围众人并没异样，刘槊也没什么怪罪的语言后，才放下心来。
只是对刘槊的敬畏更添一层。
这么一个封疆大吏，一方豪强，就这样死在他的面前，可以说是死在他的手里，尤其是对方身份、地位、名望都是他远远不能及，吕布心中竟然有些畅快。
眼看着王芬自杀身死，所有人一愣，旋即一些明白人心中变得复杂起来。
一个名望过人、地位崇高的名士，就这样悄无声息的死去，或许，一生还要背上背叛者的骂名。
众人都觉得有些不真实的感觉，尤其是先登营众人，王芬一直是他们口中骂，却心中敬畏的对象，是他们统领的顶头上司，却就这么死了，死的如此安静，却又如此的不可思议。
“强武，吩咐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