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南有风》第53章


那人总是眉眼含笑,其实独自一人时往往像是浸在了一方寒天里,教人说不上来究竟是什么感觉。
他知道那人虽身为大殿下,却一点都不想当皇帝。
通过付闵,他也暗自加入了那六皇子的背后势力。没想到他草草拟出的一个计划被实施,且最后令那人在生死的边缘挣扎。
他本是笑看戏的旁观人,却险些成了戏中疯痴的戏子。
他匆匆跑到那人所在的宫殿门口,却及时住了步,任由大雨浇透周身。
而后,他再也没见过那人。
宫中人都说大殿下失踪了,更多人说殿下走了。
他的心在痛,痛到极致时,他便想要报复——
他要所有,所有同这件事有关的人,为着私利想痛下杀手的人,都得其果。
人心中的欲望总是容易被诱使,北土族中也好,而后在朝廷中也罢。
一场局谋被细心制定一番,一行人便落了网。他们便真的相信,这兵权可握,这大好天下可掌,殊不知最大的漏洞就在于提建议的他。
北土联盟战役之前,他便与姜洛定时传递消息。而后联盟关键一战落败,自后更是节节败退,他们便也及时收了手。
给族长的毒鸩,也是他亲手所备。
中途同姜洛互调身份之时,不料挽烛被擒。
回想起曾经的一切又一切,他却已心神俱疲。
而如今,虽是他身旁之人永不可能是他,但知道他还活着,便是不再想什么了。
其实他们之间到底有什么呢?说是有,连场萍水相逢都谈不上,说没有,又怎教他做这么些疯事呢?
他沉默地闭上眼,只愿在一方安宁中静度此生。
在牢狱中所望的月光,正如诗中所说的,那般凄清。
但在那个人踏步至牢狱前时,他依然会有心潮的波涌。
熙润问:“我们是不是曾见过?”
“殿下觉得呢?”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
熙润沉默了一会儿,回答说:“你是那个名叫‘阿文’的人。”
熙润没有再询问,而是十分笃定地说。
文献并未再开口,熙润便叹了口气,说:“一切缘果,既与我有关,我便也该担其责。”
牢狱门开了,熙润说:“陛下并未降罪于你。从今往后,你是自由身了,不是阿文,也不是文学士,只是文以墨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番外开始~~(也叫补点坑)
☆、番外2 心池
1 他叫霍风,这是父亲取的名字。
记忆中的父亲对周遭的人总有些沉默寡言,但对于家人是全然不同的。
对于母亲和他,父亲总是眼里含笑。
九岁那年,母亲患恶疾去世了。
在母亲生命最后的百日里,父亲总是守在母亲的床头,絮絮叨叨地说着一些事。
他从未听过父亲说过那么多话,而发觉小小的他走至门槛处,父亲便会伸出单臂,一揽手抱他进怀里,然后讲着他没有听过的故事。
即便母亲的笑容有些苍白,他们一家三口也继续地其乐融融了很长时间。
母亲走得也十分平静。
父亲一个人沉默地拭了眼泪,从此更加寡言。
在那段时间里,父亲似乎就做好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将他远送至皇城念书。
父亲借着昏暗的灯光,花了很长时间写好了信。
原本同那封信放在一处的,其实还有张削出了几个小孔的竹片,同信纸一般大小。
“小风。”送别的时候,父亲唤的声音很轻,怀抱很温暖。
随师父走走停停的一年里,他看到了许多不一样的风景。
山水是他所习惯的,繁华的皇城则是他未曾领略的世界。
而那个少年,一开始并未让他内心泛起任何涟漪。
只是时日渐久,他发现那个少年是温暖的,有时有些迷糊,但是为人磊落,也时常为他着想。
原本对于显贵之人的些许胆怯便渐渐散了去。
当他看到父亲的信,回头一想,便知道了竹片漏出的八个字: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他也知道了父亲对他的期许,对他的祝福。
父亲希望他学富五车,但不涉官场之暗,留得一颗初心,为这天下奉献一己之力。
那个小少年去上学府的第一天,其实他也有些寂寞。
回来时司徒衡南匆匆忙忙地习了武便跑进了司徒将军大书房。他知道司徒回来了,所以便去找他了。
司徒衡南趴在桌侧,睡熟的脸就在他眼前。
“衡南。”他只听得自己,轻轻唤了一声。
不过司徒衡南侧了侧头,似乎要醒了。
“司徒。”他又小声叫了几声。
司徒衡南这才迷迷糊糊地醒了过来,脸上还蹭了好些墨。
“司徒,你的脸……”他指了指自己的右脸颊。
后来,他也一并到了学府。
学府很大,典籍也不少,来往之人都谦逊有礼,颇有鸿儒之风。
但除了寒门子弟,更多的人都是世家子弟。
因此学术之清净中总有喧嚣。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有勇气,溅得那高贵的小世子一脸墨水。
他为何会那么反常,其实小小的他早就清楚了。
他很想念父亲,而且一直想开口对将军请求回家。
但他还是不想辜负父亲的期望。
父亲的信件不多,但每一封都写得很长。
信送得慢,每每读到的都是两三月前的信了。
时间略长,外面也有了流言。
所以,他自己也怀疑,自己是不是将军的私生子,所以爹爹才会送自己过来,所以将军和将军府上的人都待自己很好。
不过这样的想法,也只是那么一瞬间罢了。
但是,爹娘的脸早就像隔了层雾似的,记不清了。
泼墨的手其实之后也颤抖了些许,他重重地呼吸,心跳震地脑袋有些发晕。
是了,他本就寄人篱下,无依无靠,是没有底气的。
但是司徒衡南也伸手抓起近旁的一个砚台,挥手一洒,于是小世子的脸上多了几滴墨水。
然后他安慰他了几句话。
可是年幼的霍风心中仍然有一种缺失,略微冷静下来后也只能满怀愧疚地说对不起。
后来,那匹他们不久前看的母马生了小马,是对双生马。
司徒衡南的高兴完完全全写在脸上,挂在嘴边,那近半个月以来,张口闭口就是马。
双生马只有一处不同,就是有匹马马腹上有一块小小的椭圆胎记。
那匹马就是后来陪伴他许久的晨风。
那时,他便真的觉得动物是有灵性的。
他的目光一下子便定在了晨风身上,而晨风的眼睛似乎也在他的方向。出生不久的凯风和晨风都很干瘦,但黑眼睛亮得很透。
等到凯风和晨风到了可以使役的年龄,他们差不多也在学府结课了。
考核是用讨论的形式。虽然两年的时间非常有限,而林学士更喜欢提点,而非一味填鸭式灌输,所以大多学子也不得不说在学府是有一定收获的。
小世子并没有找他算账,不过还是做了些小动作,比如在马场里把他和司徒衡南常用的马的马尾扎成滑稽的几缕小辫子;把学府他们桌案上提前置办的笔墨纸砚的墨水儿换成那种写了半天颜色会越变越淡,最后字会消失的那种墨水等等。
全都是些比较幼稚的把戏。
那种墨水消失的时间恰到好处,基本到写到最后一段时,翻到头页,才发现墨的颜色极其浅淡,快要消失不见。
那次是为数不多的一次纸面考核,主题是诸子百家,可择法、道、墨、儒等形成一定体系的学术流派里中的几家来谈,可泛泛总之,也可具体谈论其中一二,也可两相比较来谈论。
总之,是要有自己的见解。
写到快结束时,他才发现前面的墨水颜色非常淡了,要极其耐心才辨认得出。
这时,林学士从他身侧走过,看到了他桌案上颜色将近的墨字。
林学士那时嘴角微微上扬,大概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他见字消失得差不多了,还是写满了最后欲写的那句话,然后搁了笔,不往下写了。
林学士见他搁了笔,便抬手先取了他所落过笔的纸面。
待到规定时间到达,其余的子弟都交了纸面,司徒衡南才愁眉苦脸地对他说:“我写的字都不见了,估计学士也不信我。”
“我也是。”他答。
这时候他才将旁边的砚台拿了起来,慢慢晃了晃上面的墨水,道:“这墨,跟以往不一样。”
司徒衡南瞧了瞧自己的墨,又扯了身旁礼部尚书小公子的墨来看了看,没发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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