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刀十七年》第18章


“他要是还在,也不知道长成什么样子。”
就是您面前的这个样子。
“他要是还在,也不知道喜欢吃什么?”
娘做的,我都喜欢吃。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想我。”
一直都在想您,想了十八年啊。
韩留仙咬着牙把眼泪逼回眼眶,她不能哭,她要让周夫人开开心心,她们两个人要亲亲热热地吃一顿饭,这还只是开始,以后她会每天都过来,一直陪着周夫人,直到她老了为止。
李昭序太累了,太医说要给皇帝放血,虽然有可能会伤元气,但是这样治疗最快,江白政却一直跟他说要再等等,他儿子已经把药公请回来了,离京城只有丁点路程了。李昭序没力跟他吵,但是江白政又拿孝道来压他,他一生气就走了,明天桌上肯定又满是参他的本子,说他身为储君无视孝道,治国不专。
周聪带了他一直想吃的糖葫芦给他,李昭序默默地接过来,却被太监拦下了,说怕下毒,周聪怒了,挨个咬了一口又塞给李昭序,对那太监说:“有多远给老子滚多远。”
周慎把那把枫叶钥匙对准匣子上的钥匙口扣了上去,严丝缝合,他再轻轻一扳,匣子应声而开,他往匣子里一看,原来是本小小的名册。。名册上的文字他看不懂,应该是北昌安语,只能找会写北昌安语的人来认。他翻了一遍,又放回匣子里。
眼见着李棠棣已经睡了三天了,中间短暂的清醒时间,他会交代李昭序几句话,而后又陷入长长的睡眠。
周慎交代周聪跟好李昭序,就往韩留仙那边跑,天越晚他的心越慌,像是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要发生。
周慎停在韩留仙窗前,屋子里亮着灯,却一片寂静。
他的心头预感越来越不好,就这么一会儿的时间,他鼻尖那点血腥气越来越浓。周慎伸手猛地推开门,冲天的血腥气冲得他退了两步。
等他看清楚里面的样子,周慎立刻僵在了原地。
韩留仙的四肢被拉开吊在屋子正中央,从胸口到肚腹被人整个划开,一身白衣被血浸透了,成了一身诡异的暗红。
周慎听见自己的牙碰得咯咯作响,他摸出四个铜板掷出去,四根绳子应声而断,韩留仙像一块破布一样轻飘飘地落了下来。周慎扑过去接住她,她血流得太多,周慎只觉得自己接住了一粒雪。
等接到韩留仙,周慎仔细一看,只觉得一股血气冲得他眼睛发酸——韩留仙的五脏都是碎的,里面是一片片的碎骨,她撑着不知道在等什么。周慎哆嗦着手想把她的肚子拢起来,却看见韩留仙嘴唇蠕动,他凑近了去听,留仙艰难地歪过头看向周慎的眼睛,周慎头一次认认真真地看向她的眼睛,她问周慎:“哥……你怪不怪我……”
这三年她都在等他一句原谅。
周慎抱着她的手陡然收紧——其实说到底,她又做错了什么?周慎摇头,摸着她的脸说:“不怪,周大哥不怪你。”
韩留仙看着周慎的眼睛,嘴唇蠕动,周慎凑过去听,听见她喃喃道:“……不要告诉……娘……当我……早就死了……” 周慎迟早会发现,只求他不要告诉娘,她的儿子来这世间走了一回,变成了一个不男不女的怪物,最后只能这样死去。周绩沉沉地闭上了眼睛,他还有很多事情没做,他才陪了周夫人一天,周慎还没好好吃过他做的饭,他连周绩这个名字都还没用过一天……
他最后在周慎的手上蹭了一下,如果有来世,他仍然希望做周绩,下辈子他会骑着白马去找他们,他会是他爹娘的小公子,会在周家长大;会和他哥一起策马游过长街,踏花归去;他会遇到一个漂亮的姑娘,把她娶回家,他会有平凡普通的一生,就像这世上千千万万的人一样,只要他不是韩留仙就好。
周慎怀里的韩留仙彻底冷了下去。
周慎一时之间有些无法思考,他环顾了一下房间,看见在地上趴着的入镜,早已死去多时。
入镜以一个很奇怪的姿势趴着,他放下韩留仙,把入镜扳过来,发现她拼死护着一张纸,入镜已经僵硬了许久,周慎花了很大力气才从她怀里拽出那张纸。
周绩,周慎看到开头两个字,眼皮已经剧烈地抽动起来。
第12章 风雪如故人,伴我终此生
韩留仙死了之后,韩夫人好像一下子安静下来。
晚上陈妈妈在外间睡,月上中天时,韩夫人从床上坐起来,双眼清明,没有一点白天的样子。
她到外间点了陈妈妈的穴道,让她睡死过去。
韩夫人走到屋里的书架前,在墙壁上摸索着按了下去,书架向外旋开来,露出里一条地道来。韩夫人走进去,地道尽头的石室里,一个女人抱着膝盖缩在角落,把脸埋在腿上,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韩夫人吹灭了火折子,这地方墙上镶满了夜明珠,不用烛火也能视物。
那女人不耐烦地扯下脸上的面具,又扯动了左脸上的伤口,疼得嘶了一声:“贱人,敢毁我的脸。”
杨素蓉拿起镜子照了照脸,眼中戾气更深。
徐云崖从石室的另一头走过来,这么暗的石室内,他也要带着斗笠用面纱遮住脸。
韩夫人听见这个声音,抖得更厉害。
杨素蓉见他来了,放下镜子迎了上去:“师哥,人家费了好大功夫才骗过那群人,又从棺材里爬出来,师哥就不心疼心疼我?”
徐云崖没理她,走到角落去拽起韩夫人的头发,朝她脸上狠狠扇了一个耳光:“谁让你偷那把钥匙的!”
韩夫人张大了嘴哭,眼泪鼻涕一大把,徐云崖厌恶地甩开她。
“这么说,那匣子现在已经开了?”杨素蓉撇撇嘴:“那他们不是已经得了名册,我们来了不是白费劲嘛。”
十七年前的梅城,人人只当这是一个小城,只有金阁知道,这里面的水有多深。
当年金阁在梅城西面三百里的浚县意外抓到了一个北昌安的探子,没想到居然是条大鱼,从他身上搜出了一本名册,可惜是北昌安语,只能连夜带回京城,却不想被人盯梢,他们人力薄弱,送不出去,只能另寻他法。
回京,梅城是无论如何都绕不过去的一站。
周坤和钟源易容进了温香楼做接应,金阁找了张知府的儿子张世杰,央他扮作恩客过梅城,把名册交给钟源,他们浚县的这批人就近在南边调集白狼哨卫前去梅城增援,可惜他们千算万算,没算到温香楼是北昌安的据点,也没算到这里面还有徐云崖的事情。
当年徐云崖所在的素水派,被人灭门,只有他带着杨雪亭姐妹逃了出来,杨雪亭与他自幼相互爱慕,徐云崖为了维持出逃后的生活,接了许多暗杀的活计,本来是一路向南去素山,没料到杨雪亭半路怀了身孕,为了安胎,也为了打探消息,徐云崖就把杨雪亭留在了梅城的温香楼。
北昌安的人早就盯上了名册,当年领队的人是还尚年轻气盛的哈丹,他贪功,想把金阁的人一起葬在梅城,他们只知道白香卿是金阁副统领,却没想到还有一个周坤藏在暗处。哈丹的人刺杀了张世杰,又想杀钟源,不想惊动了隔壁的客人,客人叫嚷起来报了官,名册也被钟源藏了起来,哈丹干脆将钟源送进了大牢严刑拷打,最后借着官家的手,判了他这假花魁一个斩首示众。等徐云崖回来的时候,顶替钟源送死的杨雪亭,已经被挂在城门上两天了。
徐云崖就是那个时候被哈丹收归手下的,从那之后,他就是北昌安琼崖座下的一头狼。至于北昌安一心想要追回的那本名册,那上面是琼崖易容送进中宁的第一批人,徐云崖这才知道,素水派被灭门的原因,也是因为替北昌安造了这批脸,他师父,那个与世无争的老人,在他们出外游历的时候,被北昌安的狼崽子们逼着为他们动骨改面,他师父看着他们拿来的那些画像,心里已经明白了自己这一次没有活路,那些画像,不是朝中大员的子弟,就是青年官员,可想而知,这批顶着同样的脸的北昌安人,会把原本的那些人一个个杀掉,然后取而代之,不出意料,不到十年的时间,他们会在中宁的朝廷里扎下根来。
哈丹问过徐云崖,为杀师的仇人卖命,是什么感觉?
徐云崖并没有回答,他的故国,他的良心,都跟着杨雪亭一起死了。
“不用担心,名册上的人不会不管的,琼崖这么多年苦心经营,周慎他也落不得好。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给周统领。”徐云崖笑笑地摸着下巴说:“终生难忘的大礼。”
徐云崖顿了一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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