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虫》第6章


说那个小姑娘是玉妖的化身,小伙子说即使小姑娘是个妖,他也要和小姑娘在一起,任凭人们怎么劝说,一刻不离巨石。九九八十一天之后的那个月圆的夜晚,在一阵悠扬的乐曲声中,月光映照之下,小姑娘破石而出,两人重修鸳梦。
玉妖的故事本来特别感人,当年奶奶讲的时候绘声绘色。佟一琮在程小瑜面前一向嘴笨,故事讲得生硬。程小瑜逗他说,肯定是现编的。佟一琮一本正经,“真事,要不你打听去?”说完又知道自己说错了,程小瑜在岫岩只认识自己,让她打听谁去?程小瑜的思维真是跳跃的,突然问:“玉妖和玉石王是不是一回事?”
玉石王是岫岩一宝,佟一琮跟程小瑜炫耀了,说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其实佟一琮炫耀的不光是玉石王,从普通岫玉到花玉、甲翠,再到河磨玉,他都用自己那些微薄有限的知识讲了讲。程小瑜听得云里雾里,并不上心。这边佟一琮说得嘴角起沫,那边程小瑜老鼠啃纸一样地嗑着瓜子。一直到谈起玉石王,程小瑜才扔下了手里的瓜子,静静地听着,不时还问上一两句。
现在,程小瑜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盯住佟一琮。佟一琮自然听命是从,拉起程小瑜上了一辆出租车。玉石王在深山,离玉石市场远着呢,别看两人都穿着运动鞋,真要是步行上山,佟一琮受得了,程小瑜受不住,就是程小瑜受得住,佟一琮也舍不得,现在程小瑜是他的心尖尖。
程小瑜一路上就在想,被周总理亲自批示的国宝究竟什么样?佟一琮说得吓人,重量二百多吨,自己体重八十多斤,一块玉石顶得上多少个程小瑜的份量,多大的庞然大物?还有深绿、绿、浅绿、白、黑、黄、红七色,那得多炫目?光是玉石市场里的那些东西都让她眼花缭乱了,玉石王得是什么样,还不让人看傻了?
上山的路不好走,陡峭不平,出租车颠来颠去。程小瑜的身子一会挤向佟一琮,一会儿晃向另一边,车座硬邦邦硌得佟一琮屁股疼,看到程小瑜一张粉脸露出痛苦,心里过意不去,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程小瑜说,“跟我还客套?”佟一琮不讲话,拉起程小瑜的手,拽到嘴边,牙齿轻轻一咬,心里有些微醉,像是喝了二两老酒。程小瑜说:“你看这山上多美,早来山上多好?”程小瑜家在平原,那里一马平川,一下子到了山区,她觉得哪儿都新奇,初夏时节的绿意在平原看是平面的,在山上看却是立体的,重重叠叠,深深浅浅,高低错落,连空气都沾上了绿色,呼吸间透着清爽。而且越往上走,白云越纯粹,蓝天越炫目。佟一琮从小就喜欢山上,喜欢看看绿,摸摸石,在山上撒欢。握着程小瑜的小手,紧紧的,心里特踏实。
出租车没到地方就停下了,再往上的路,更陡更窄,只能步行。这话不用司机师傅解释,佟一琮心里明镜,径直交了钱下车。佟一琮和程小瑜手拉着手,边说边上山,倒不觉得累,偶尔看到一只松鼠闪过,程小瑜惊喜连连,抱住佟一琮说,“松鼠的样子好可爱,要不咱们养一只吧!”佟一琮哈哈笑,“听过养猫养狗的,养松鼠,真没听过。”
佟一琮心里高兴,后脑勺都透着笑意。指着前面,说:“小瑜,你看!”
程小瑜抬头,原本活泼的眼光变得痴痴呆呆,仿佛世间万物都消失了。太阳透过贴着山顶的白云,映射出耀眼的光芒,慈祥柔和而又无比高贵的光束如同舞台上的追光灯,照耀着那块赫然耸立的不规则形状的巨大玉石,最高处几层楼那样高,宽度要几十个人手拉手才能环住,外面的表皮和山体颜色差不多,黄褐色,露出的玉色却是色彩斑斓,果然和佟一琮说的一样,深绿、绿、浅绿、白、黑、黄、红整整七种色彩,每一种色彩都是那样的温润。玉石王面前,程小瑜觉得自己变小了,变矮了,变得像山间的一株小草,只想依偎。大自然究竟拥有什么样的神奇,才会蕴育出这样的奇石,外表普通,内里繁富,大平凡背后的高深。她一步步地走向玉石王,当手指触摸到玉石,顿时感觉清凉沿着指尖漫延,渗透皮肤,融入血液,流遍全身,一种从未有过的神圣和激动让她的手指微微发抖,接着身子也跟着抖起来,轻轻叫着:“虫虫。”
佟一琮忙从后面抱住了她,脸颊紧贴在她的耳侧,轻轻地叫了声,“小瑜。”
程小瑜目光依旧粘着玉石王,舍不得眨眼,“太神奇了,太伟大了,这是天赐的圣物,大山的神物。和玉石王一比,我们太渺小了,芸芸众生,凡夫俗子。”
第4节
佟一琮不回答,紧紧抱住程小瑜。
每一个来到玉石王面前的人都会有不同的感受,程小瑜今天见到的景象与佟一琮第一次见到玉石王又是不同。那是佟一琮读小学三年级上学期的深秋,下着本应该南方才有的绵绵细雨,黏黏呼呼,没完没了,要是有诗情的人看了,会觉得雨丝缠绵至极,比如有首诗里就写到雨巷,还有撑着油纸伞的丁香姑娘。佟一琮觉得闹心,墨迹。那天,老爹为了同一个原因暴打了他,一气之下,瘦小的他冒雨跑出了家。记不清楚跑了多久,他跑上山,下雨天山路滑,一会儿脚下打个滑儿,一会儿摔了一跤,可他不觉得疼,不觉得怕,心里只想着,老爹你不让我玩玉,我就进山里,我天天和玉石呆一起,我再也不回去了,让你永远找不到我。没有目标,没有方向,像是冥冥之中的牵引,佟一琮来到了巨大的玉石王身边,作为岫岩人,那却是他第一次见到玉石王。匍匐在玉石王的脚下,世间的事物全部消失了,天地之间只有玉石王和一个跪拜臣服的稚童。佟一琮恍惚觉得,天上飘落的雨丝就是玉石王洒下的圣水,化解了他胸中的怨气,他久久地趴在玉石王下面,一直到眼前出现了一双脚,老娘安玉尘的脚。
在岫岩人看来,玉石王是岫岩的镇山之宝,镇山之神。每到节日,家乡人都会带着祭品、香火虔诚叩拜,就在佟一琮和程小瑜紧紧相拥的这一刻,玉石王旁边的大树枝上还挂满了人们祈福的红布条。有人说玉石王是圣物,也有人说不过是一块大的石头。他记得听大人们讲过,文革时,曾经有人要炸开玉石王,乡亲们拼了命的守着护着拦着,像孩子保护着父母。他清楚程小瑜心高气傲,从没见她在任何人或者任何事面前有过这样的臣服,也许只有玉石王这样的自然瑰宝,才能让她迷醉吧。他不由自主又想起安玉尘的话,心里狠狠地疼了一下,这么个可人的女孩儿,怎么可能是给别人养的?不可能,程小瑜就是我佟一琮的,现在她就扎扎实实地在我怀里,他抱着程小瑜的胳膊箍得更紧了。程小瑜深呼吸,胸前两砣软肉触到了佟一琮的手臂上,他觉得全身一阵酥麻。那片对他并不陌生的领地,是他贪恋的所在,可这一刻,在玉石王面前,他不敢也不允许自己有一点点的放肆。两个人就这样环抱着,安静地站在玉石王的身边,而玉石王也像一位长者,慈祥宽容地俯看着他们。
上山容易,下山难,出租车早就开走了,只能一路步行。下山的时候,程小瑜格外乖巧,一直环着佟一琮的胳膊。刚走了一会儿,程小瑜的额头、鼻尖沁出了汗珠儿,白皙的脸上两抹艳粉,呼吸也不匀畅了。佟一琮想,下了山,就请程小瑜洗温泉。鞍山有温泉,岫岩也有,温泉去病解乏养颜。他的脑子正在想,程小瑜脱口而出,“你看前面那条沟里的水,多清澈,下去野浴多好,肯定舒服死了。”程小瑜撒开佟一琮,自顾自地向旁边的那条沟跑去。
水沟在山中间,两边的树绿得晃眼,沟里的水清得见底,阳光穿过或宽大或细窄的树叶缝隙,斑斑驳驳地撒在水上,晃出一片连成一片的闪光。佟一琮小时就喜欢在山里玩野浴这勾当,全身脱得精光,像条鱼一样在水里穿梭,出了水才发现,衣服可能被哪个淘气包藏了起来,蹦着脚骂上两句,换来小哥们间连打带踹的一通闹腾,噼里啪啦,几个光溜溜的身子重新投入了水里,激起巨大的水花,四下飞溅。
现在,静静的山里只有佟一琮和程小瑜两个人,深山,野浴,光溜溜白花花的身子,程小瑜的身子,佟一琮的心跳加快,身体也起了变化。程小瑜是在暗示自己吗?她是单纯的想野浴?又或者在试探自己?还或者……佟一琮心痒,像有人拿着羽毛在身上轻轻骚动。
程小瑜的小手已经伸到水里,白皙的胳膊在水的折射下,变了形,弯曲着,瞬间又恢复了原形,撩出了一串水花,撒向佟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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