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乡战》第46章


男孩果然不是吹牛,冯美丽过来卖票时,他非常熟练地把玩具手铐扣在她的手腕上。
车上的乘客笑了起来。
冯美丽也笑了。对男孩说:“小朋友,给我打开吧,我还得卖票哩。”
男孩说:“不能开,你是女特务,把你……逮捕归案。”
“单帮”青年偷偷向他竖竖大拇指。
冯美丽哭笑不得地擎着被“铐”住的双手:
“小朋友,我不是女特务,我是售票员,给我打开吧。”
“不打开。”
这时男孩的母亲抬起头,冲男孩说:“别调皮,快给阿姨打开,快打开!”
这是命令,尽管不情愿也得执行。只是找不到钥匙了。男孩急得在玩具堆里乱翻。
冯美丽就只能尴尬地擎着两只手。文人小说下载
这时,“单帮”青年掏出一张百元面额的大票子,在冯美丽面前晃晃,说声:“买票,到埠口。”
冯美丽这才注意到他。开始只觉得面熟,后来便认出是上次与她捣乱的那个人。看眼下,他显然是存心挑衅,她却无计可施,对他说:“请你等等。”
“我不等,干嘛要我等,你以为我擎着这张大票子不累呀,快卖票!”
“你——”冯美丽被他的无理弄懵了。
“不卖?那好,这就是说这次免票喽。不过,等会儿要叫买票,可就别怪大爷生气上人啦。”他收回票子,神气十足地装回袋中。
男孩和他的母亲仍四下寻找钥匙,总找不见,急得面红耳赤。冯美丽欲哭不得。
车上的乘客都注视着这戏剧性的场面。
临座一个老大爷向“单帮”青年火躁躁地说:“你,快把钥匙拿出来吧!”
“单帮”青年两眼恶狠狠地瞪着大爷,吼道:“老鸟头,你放啥屁,谁见钥匙了?!”
“我见你拿了,见你拿了。”老大爷也不示弱。
“你眼瞎!”
“你,你咋骂人?”
“就骂你这帮嘴驴。咋?你老鸟头能把老子咋?”
老大爷气得嘴唇颤抖,说不出话来。
冯美丽又急又气,两眼泪汪汪的。
这一切,李树棋从后视镜中都看到了。他认出了“单帮”青年,决心加以惩治。他不动声色,把车慢慢靠路边停下,打开车门,他先下去,然后向车内的“单帮”青年招招手:
“哎,弟兄,你下来!”他平和地说。
“单帮”青年也算是走过江湖的人,见司机对他的这副模样和腔调知不是善茬子,何况上次也见识过,便先有几分胆怯。问:“下去干啥?”
“有话和你说,你不敢下来?”
“单帮”青年虚张声势,说:“不敢?下去你敢把我咋样?”说着下得车来。
李树棋向他伸出一只手:“你要知趣,就赶紧把钥匙交出来!”
“单帮”青年明白自己的回答将决定下面的事态,不敢造次,却又不肯立即眼输,说:“要我交,得说好听的。”
“王八蛋!”李树棋怒不可遏,挥拳朝这无赖打去,把他打了个仰巴叉。他爬起刚要还手,又被李树棋打倒。
“好,好,给你钥匙……”好汉不吃眼前亏,“单帮”青年很识时务地乖乖把钥匙交出来。刚要上车,却被李树棋挡在车下。
“你——”
李树棋不说什么,上车把他的两个帆布提包丢下车去。“单帮”青年第二次被开除了。
“我,我买票,多花钱,多……”“单帮”青年央求道。他知道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之处,他这两个大提包奈何不得。
李树棋不听他的,关上车门,驾车开去了。
“单帮”青年跳脚大骂:“我操你祖宗!操你那个卖票的小娘们儿!等着我去告你,告你殴打乘客,老子非告你不可……”
李树棋感到无限惬意。不过,如果他以为这件事已经完结,那就大错特错了。不久,他竟然“栽”在这上面。那是后话。
7
夕阳辉煌。
李树棋驾驶着空荡荡的客棚车行驶在埠口至村子的道路上。归程是令人愉快的,一天的工作即将以平安告终。他满足目前的状况,他愿意永远这样下去,一直给李树生开车开到老眼昏花不得已被解雇为止。他没有什么奢望,只要平平安安。
风从车窗吹进车内,使冯美丽觉得浑身凉爽。落日的光辉给车外的原野涂上温馨的色彩。她已忘却途中由“单帮”青年引起的不快。她轻轻哼起一支叫《信不信由你》的歌谣:
两只小豹六条腿呀
信不信由你
六个蛤蟆八张嘴呀
信不信由你
生下个孩子比娘大呀
信不信由你
娶来个媳妇不会使呀
信不信由你
哎哟哟
信不信由你
信不信由你
……
也许是后面的歌词触动了她的心弦,她的面庞罩起一层隐隐的忧愁。这首歌她在孩童时就唱着,唱得有滋有味儿。那时她自然不知道啥叫“娶来个媳妇不会使”,她朦胧中以为是一个笨丈夫或者一个好丈夫不知道怎样叫娶来的媳妇干活,比如下地、做饭、洗衣、喂鸡喂猪。而此时此刻她唱着的时候,却是深有领悟的。李树生把她闲置起来,往后该怎样办?永远这么过下去么?
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汽车也随着她的叹息而叹息了一声,叹息之后便什么声音也没有了。又出了故障。发动机熄火了,无法重新启动。车速很快减缓下来,李树棋赶紧把方向打向一边。汽车在路边停了下来。
“操他妈!”李树棋在心里骂了句,打开发动机盖开始修车。冯美丽走向前,无言地看着他修理。
前面不远有一个小村,只二十几户人家。冯美丽知道小村的名字叫官道,念初中时班上有一个女同学就是这村人。她曾去过她家,认识她的爹妈。那女同学后来嫁到昆箭山前的一个小镇上,丈夫是复员军人。她知道的就这些。
“李树棋,新车为啥也出故障呢?”她向修车的人问。
李树棋回答:“就因为是新车才容易出毛病呢。”
“能修好吗?”
“不知道。”李树棋没有把握,“说实话,我在部队开的是解放牌,别的车很少摸过,不熟悉,再说如今的国产杂牌车质量就是差,就像泥捏的。”
“修不好咋办哩?”冯美丽犯愁地自语道。
李树棋安慰她,“不要紧,实在修不好,就下去等路过的车,请师傅帮着检修一下。”
冯美丽转头望望西面已经靠近山尖的日头,说:“天快黑了,还会有车过吗?”
“碰碰运气吧。”李树棋说。
李树棋终于没能把车修好,沮丧地用棉纱擦拭着油污的手,又在心里骂了句。
冯美丽说:“李树棋,我们下去等车吧。”
前方不远是一座石桥,俩人走过去,倚在桥的一侧的石栏杆上。守株待兔似地等车,除此别无他法。
两人都沉默着。
日头已经落到山后面去了。天地间突然变得阴沉。田野上风势增强,轻轻地呼啸着。夜降临了。
“看样儿不会有车了,”李树棋说:“这条路平时车就不多。”
“咋办哩?”冯美丽似自语又似询问李树棋。
“反正我得留下来看车,”李树棋说,“你,赶紧回村去吧。”
“到村有多远呢?”
“从这儿抄近路插过去,大约十四、五里,可路不大好走,走我们行车的路二十多里。”
“天已经黑下了,我不敢自个儿走。”冯美丽说,她确实是不敢走夜路。
“那咋解决哩?”李树棋犯难了。他看见了前面的村子,似有了主意,“要不把你送官道借一宿吧,只是没有熟人,你那里有人吗?”
她有熟人,她同学的爹妈。她刚要回答说有,却冷丁止住了。
“没,没有。”她撒谎了,一时她自己也不懂为什么要撒谎,她只知道说过后心便狂跳起来,像做了见不得人的事。
李树棋没说什么,思索着。
“我和你一块看车吧?”她低着头说,似乎听得见自己的心跳。
李树棋依然不语。过了好一会儿,才点点头说:“没有别的办法呀,可一整夜在这旷天野地里,你不害怕吗?”
“不怕。”她说。
“其实也没啥可怕的,人都是自己吓唬自己。”李树棋说。
“可总是有人胆子大有人胆子小呀!”冯美丽说,“说实话,我的胆子是很小的。在娘家时,天一黑就哪儿也不敢去了。”
李树棋朝她笑笑,说:“胆子是可以锻炼的。我当兵的头一年在通讯班,常常要在夜间出发传递首长下达的命令。班长为了锻炼我们新兵的胆量,净出馊点子。在我们驻地南五、六里地的山半坡上,有一大片坟地,坟年久失修,大都塌陷了,坟坑里暴露着死人的骨头和头颅。深夜之后,班长便把一张字条交给一个新兵,命令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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