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万里觅封侯》第90章


“小钟妃就有孕了。”
“她吓了个半死,第一个念头就是要把这个孽种打掉……也真的这么做了。”
“但可惜,她身子很好。”郁赦用指腹轻轻替钟宛揉淤血,“一碗堕胎药下去……疼了个半死,竟也没把孩子打下来。”
郁赦嗤笑,“命大……”
“二皇子等的就是这一日,听说后忙派人同小钟妃说,绝不可伤了这个孩子。”
“二皇子说,他自己儿子夭的夭病的病,很想要这个心上人的孩子,又假作怨怼,说小钟妃狠心,并不以真心待自己。”
“小钟妃还要靠着二皇子活命呢,怎么敢同他翻脸,但她又不能真的把孩子生下来……先帝多年没理会过她,这孩子赖不到先帝头上。”
“这要怎么办呢?”
“二皇子给小钟妃出了个好主意。”
“他给了小钟妃一剂毒药。”
“先帝当日感染风寒,是钟贵妃日日衣不解带的侍候……小钟妃想要混过去,很容易。”
“二皇子同小钟妃说,先下手为强,与其等着皇帝将他们都杀了,倒不如先结果了这个心狠的老东西,如此,她和她的姐姐都不用死了。”
“二皇子又问小钟妃……”
郁赦自嘲一笑,“问她,想不想做皇后,想不想让自己腹中的儿子,做将来的太子。”
钟宛手指微微发颤。
“二皇子说,待皇帝驾崩后,他会善待钟贵妃,会将宁王当自己的亲弟弟,会将小钟妃藏在皇陵的庄子上,过个一二年,就给她改名换姓,重新将她娶回宫。”
“但事实如何呢?你都知道了。”
“药是经了钟贵妃手的,她脱不了干系,先帝驾崩后,钟贵妃百口莫辩,都没能等到消息传出去,就被皇后灌了毒药捆上了白绫,根本没能再见宁王一面。”
“钟府自然也逃不了。”郁赦拉过钟宛的另一只手继续揉,“皇后‘仁慈’,说这是皇家丑事,没宣扬,只传出话来,说是钟贵妃畏惧杀母留子的传言,一时糊涂做了这种事,但她毕竟有宁王这个儿子,不能不顾全皇子的前途,所以钟府一夜败落,留下的人也不敢多说一句话……毕竟这已是天恩了,若真按弑君罪论处,钟家人一个也留不下。”
钟宛肩头微微颤动。
“该解决的都解决了,二皇子本要将小钟妃一同杀了,但临了……皇后,哦,已经是太后了,太后突然不肯了。”
“二皇子自己没个康健的儿子,太后怕小钟妃肚子里的是个男婴,舍不得了。”
“好巧不巧,安国公主刚没了孩子。”
“更巧的是,安国公主的驸马,是二皇子既倚重又忌惮的郁王。”
“这个没成型的不知男女的胎儿……来的太合适了。”
“所以,在皇陵别庄住了一个月,心心念念等着重新入宫做皇后的小钟妃,没等到二皇子,而等到了安国长公主。”
郁赦放开钟宛的手,平静道:“那个男婴是谁,你自然就知道了。”
“若是没这个早该被一碗打胎药流掉的男婴……”郁赦起身洗手,“很多人都不用死的,你家……”
“也不会家破人亡。”
第72章 你怎么还留着。 
钟宛既然要留下来; 那这些事他总会知道的; 早早晚晚而已。
数月来; 郁赦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时时刻刻担心被钟宛知道了内情; 但如今郁王要拿自己的身世做文章,实在是瞒不住了。
钟宛说的也对,自己说; 总比让别人说的强。
郁赦尽力平静的将前事交代清楚后; 钟宛怔怔的,一直没说话。
郁赦想给自己辩解几句; 但又无从开口。
如他到今日也不知该恨谁一般,郁赦也不知该如何向钟宛剖白。
生父生母养父养母一手策划的血案; 自己身为他们的儿子,能干净到哪儿去呢?
若当年宁王能顺利继位; 钟宛身为钟家人,必然能平安长大,少年折桂; 长大出将入相; 何至于沦落到这一步?
自己真就那么无辜吗?
这些年的优渥日子,当真跟钟宛无关吗?
郁赦几乎是逃出了钟宛的院子。
郁赦神情恍惚的进了书房,将门关好。
郁赦倚在门上,手指发抖的摸了摸胸口……
郁赦想要将胸口的东西拿出来,犹豫了下; 没舍得。
不至于的,还没到用得着的时候。
郁赦不确定钟宛听了这些话后会如何,钟宛要是走了,那自己今后用得着这东西的时候还多是,不能浪费。
郁赦摸了摸胸口,坐下来,不再耽搁时间,传了家将来,吩咐下去,命人尽力搜寻到当年伺候过小钟妃的宫人,交代清楚后郁赦换了朝服,命人备轿,准备入宫。
进宫的路上郁赦尽力冷静了下来,生死关头,现在还不能掉链子。
崇安帝照常没去内阁,在自己宫里看了看送上来的文书就歇了,伺候崇安帝的老太监们守着大殿门口,一晌午拦了好几拨求见的人,见郁赦来了,老太监们犹豫了下,进去通报了一声,不多时就出来,将郁赦迎进了内殿。
崇安帝半躺在榻上,见郁赦来了,满意一笑,“近日怎么总记得来请安了?来……”
郁赦垂眸行礼,起身道:“臣有事要同皇上秘禀。”
崇安帝凝眉,摆摆手,内殿中伺候的太监们退下了。
郁赦深吸了一口气,将从安国长公主那听来的计划,一五一十,尽数同崇安帝说了。
郁赦漠然道:“听了这些话后,臣也有些动容了,还请皇上告知,臣的生父,到底是……”
“无稽之谈!”崇安帝脸色大变,气的浑身发抖,“都是无稽之谈!你……你就是朕的,朕的……”
崇安帝晕眩了片刻,扶着小桌狠声道,“朕如今就这么一个成器的儿子了,这些人还要来害朕,老天好不容易留给朕一个好孩子,他们、他们……”
郁赦直直的跪在地上,不告罪,也不劝慰。
屋里没太监伺候,崇安帝只能自己颤巍巍的起身拿起茶盏,他勉强喝了一口参茶,脸色苍白,“这是谁的阴毒主意?”
郁赦眸中闪过一抹异色,幽幽道:“五殿下,宣琼。”
崇安帝失神,“琼儿?他……朕上次明明警告过他了,他为何……”
“上次秘密扣押皇陵之人未果之后,五殿下频频在臣身边安插人手,臣不胜其扰,每每隐忍,不想他查的如此深……”郁赦沉声道,“此番查探,更要给臣改名换姓,臣……”
“别瞎想。”崇安帝打断郁赦,“你的身世朕再清楚不过!别说了……”
崇安帝悲愤不已,“逆子!自己不成器,整日只会依仗着外家钻营些歪门邪道的东西,现在还敢污朕清誉,逆子……”
崇安帝摔了茶盏,郁赦微微偏头,避开了飞溅而起的碎瓷片。
这其实是钟宛的计划。
北狄王私下联络宣琼的事,郁赦人证物证俱在,钟宛原本是想将实情告知宣璟,待事发时,再同崇安帝说,一切都是郁王的计划。
郁王从头到尾不知情,如此才能打他一个措手不及。
届时宣璟不可能不落井下石,如此两厢告发,崇安帝疑心重,必然会认定这是他们甥舅合谋的。
既能将宣琼的罪责攀到郁王头上,那郁王的动作,又为什么不能栽给宣琼呢?
郁王心思深沉,这会儿定然已做好了脱身的准备,直白的告发,没准会被反咬一口。
与其如此,不如让宣琼背了这口黑锅。
崇安帝平复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他低声道:“你……回府吧,此事你不要再管,朕自有道理……”
郁赦起身,转身刚要往外走,崇安帝突然又叫住他,“子宥。”
郁赦停住脚。
崇安帝长叹一口气,“好孩子……不管你是为了什么,如今,你愿意一心向好,朕是当真欣慰。”
“朕这一辈子,没子孙福,伤了几次心,如今剩下这两个儿子,不成器的不成器,忤逆的忤逆……”崇安帝眼神浑浊,怜悯的看着郁赦,“幸好还有你,朕明白,这些年你是受了委屈了,但人活在世上,哪有不受委屈的呢?朕也委屈,朕做皇子的时候,也是这么过来的……”
崇安帝叹气,“你回府……别再出门,晚间……朕自有旨意。”
郁赦心中波澜不惊,背对着崇安帝,摸了摸胸口。
郁赦转身,跪了下来。
崇安帝欣慰一笑,“好孩子……要是没你,朕这会儿真不知道该指望谁了,你也知道朕身子不行了,是不是?朕不信你是怕死,怕将来宣璟宣琼容不下你才要争储位的,你是为了朕,是不是?你也不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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