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隐的人偶》第41章

很久以前，太阳落山不过是不经意的事情，心里面感叹一声“又到晚上了”，便忽略过去。现在，很少有人忽略夜晚的来临了，夜晚，是所有恐怖的开始。
家家锁好门窗，用一切坚固的东西堵上门，全家老小手拉手缩在一张床上。很多大西国的男人脸上都顶着浓重的黑眼圈，他们晚上负责守夜，白天又要花心思上班。据东伯爵说，海神市中央的能量晶石已经有不稳定的迹象了。
东伯爵摸摸我的手，转身走进雷城内部。他出来的时候，手上拿着一把湖蓝色的权杖，顶端是闪电的标志。
我好奇道：“你会魔法？”
东伯爵点点头：“粗略的会一点。如今所有士兵都成了胆小鬼，近身肉搏又不是我的强项，只能试试魔法了。具体能不能命中，这次要依靠你了，伊丽娅。”
我握紧拳头，发誓第一次任务要做好。
“敌人来了告诉我。”东伯爵留下一句话，便歪着脑袋靠在城墙上睡着了。他长长的睫毛上沾染着细密的雨露，我把自己身上的披风解下来，盖在他的身上。
看着他疲惫不堪的睡颜，我忽然想起来一句话：凡是外表强大的人，内心都是脆弱的。
这句话在莉莉斯身上印证过。现在，东伯爵也似乎是这样……他把脆弱小心翼翼地藏起来，又在没人的地方，小心翼翼地发泄出来。
他在我面前表现出脆弱的一面，说明他不再把我当外人看待了呢……
我微微一笑，向远方望去，内心祈祷着，敌人永远不会来就好了。
可惜，我心里的危险感越来越强烈，我知道，敌人来了。我只好弯腰推了推刚睡下没多久的东伯爵，告诉他这个事实。
东伯爵立刻站起身，手上的权杖辉了几圈，发出电闪雷鸣的声音。
“大将是谁？”他问道。
我闭上双眼，心里面努力搜寻打头血族的位置，然后，探入那个血族的心底……
大将是……
我颤抖着睁开双眼，那个大将，是比起该隐，我更不想面对的血族。
我叹道：“是莉莉斯。”
东伯爵神色一凛，大概也没想到莉莉斯会有兴趣打仗。毕竟，莉莉斯一直偏好小打小闹，在边境小城席卷之后，不攻城不占城，只是为了满足鲜血的渴求。她的两员大将蠢蠢欲动了，可她没有。
“等她来了，自然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东伯爵的神情舒缓了一些，“莉莉斯不难对付。”
莉莉斯擅长防御，精神力不太强，魔法华丽但攻击力不高。
“来了，她开始施展隐藏术了。敌人位于正前方三百公里的位置，但行军速度很快。”
远处尘土飞扬，但飞扬的位置绝对不是血族军队所在的位置。他们的移动力太过于强大，以至于几秒内能向各个方向移动很大距离。
我将预知未来的能力向那个方向散去，几乎笼罩了整个军队，却……
“殿下，我不能读到莉莉斯的心理活动。”我的侧脸落下几滴冷汗。不能预测大将的心理，就意味着失去了很多先机。
东伯爵摇摇头，说：“无妨，这是预料之中的事。该隐在几年前就能弄到让我读不出你心理的戒指，现在给莉莉斯戴上，未尝不可。”
说完，东伯爵的睁大了眼睛。
我看着他惊讶的表情，不明所以。
过了一会儿，东伯爵才喃喃道：“莉莉斯和该隐……是站在统一战线上的？他们不早就是敌人了么？”
“或许是莉莉斯自己弄到的戒指？”
“不不，和该隐相比，莉莉斯的智慧水平要低于他，况且莉莉斯也不乐于和大西国人类交流。所以……”东伯爵沉默地低下头。
“第一轮攻击要来了，他们想利用速度围住东之雷城，用魔法炸裂城池，进而引爆里面的能量水晶。”因为不能预知莉莉斯的未来，我只能连续看好几个血族的。
东伯爵点头，轻轻一挥雷杖，雷城四周架起了厚重的电屏，噼啪作响。
下一幅画面进入我的脑海。
“敌军发现计划失败后，会改成上方劈魔法的方式，把我们围堵住，再寻找我们解开防御的瞬间，进行攻击。”
东伯爵低头，笑了笑。
“你笑什么？”我拍了他一下，奇怪道。
“这仗我们赢定了。”东伯爵的心情大好，“雷城雷城，顾名思义，雷的防御是不可能困死我们自己的，相反，还能成为攻击的道具。”
我也不由得高兴了起来，大松一口气道：“那我们在这里等着他们退兵好了。”
莉莉斯的军队果然像我想的那样，围攻不成后，直接从上面抛了个大魔法球，直接被东伯爵的雷魔法击得粉碎。
伴着青色雷电的火焰，像艳丽的花瓣般，飞飞扬扬地洒落在上方的雷网上，发出剧烈的爆鸣声，我禁不住捂上耳朵。
东伯爵很自然地搂住我的背，把我带入他的怀中。
接下来，莉莉斯的军队不断变换着队形，锲而不舍地往雷网上扔魔法。我只能预知到他们未来的队形是什么，魔法的方向和威力，但却不明白他们行动的原因。
夜晚的天空被魔法渲染得明亮无比，璀璨的星光，淡色的月光，和各式华丽的魔法，此情此景，宛如一年一度的大西国建国日庆典。只是，夜越来越深，空荡荡的城池上方只有我和东伯爵两人。
我一脸白痴的表情，任性地靠在东伯爵的怀里，在他完美的防御下，一颗颗数起了星星。
“我觉得我挺厉害的，对不对？”我说，眼睛眨巴眨巴看着东伯爵，以前，我可不敢这么对该隐撒娇。
东伯爵揉了揉我的头发，笑道：“对，没有我的伊丽娅，我们现在估计都被他们攻城了。”
我明知他在哄我，还大幅度地点了点头。
渐渐地，我的悠闲转换为了紧张。
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我悠闲过分了。这是战争的一部分，边境重要城池的攻防战，应该不会怎么轻松才对……
东伯爵的神色也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的眉毛蹙了起来。
东伯爵又紧紧抓住权杖柄，夸张地挥了几下，雷网上几道惊雷聚集在一处，劈死了好几个血族。
“不行，我们不能被他们困在这里，赶紧把他们灭了，我们出去。”
我点点头，集中精神，给他指每个血族下一刻出现的位置。
后来，他也不用我指了，直接轰击，打倒的血族比我帮助他的时候要多很多。
雷城上方，风驰电掣的魔法来来回回。我注意到远处的莉莉斯在频频看向天空，她脸上的疲惫之色也越来越严重。
又一轮激烈的魔法对击后，我和东伯爵知道了她看天空的答案。
夜空上，一道浓黑的雾气遮住了所有的颜色。血色的字迹逐渐浮现在黑幕上。
莉莉斯的嘴角扬起了一丝得意的轻笑。
我，已经不知道用什么词来形容此时此刻的心情。震惊？惧怕？
血色的字迹写道：大西国的新国王已经被我俘虏，莉莉斯，你可以退兵了。
☆、the　Atlantis·17
61　伊丽娅的身世（上）
国王被“我”俘虏，莉莉斯，你可以退兵了。
那个“我”，明显是该隐。
看着天上显现出的那句话，我抿着唇，已然呆若木鸡。我们……没有国王了么？我们是残兵败将了么？
知道新国王是喜欢冲在前线的，也知道新国王的实力很强大。所以，我一时难以相信国王被俘的事实。
“轰——”
墙体剧烈的震动了一下，我赶忙往旁边看。
只见东伯爵一拳重击在东之雷城的城墙上，血肉禁不住骨头与砖头的碰撞，浓红的血液顺着四个骨节缓缓流下……逐渐，染红了长长的一条。
我跑过去，捧起他的手，吹了吹他的伤口，说：“你这是干什么？自残很好玩么？”
他咬着牙，不说话。
我叹了口气，扯下自己的袖口，简单地包扎了一下他的伤口：“好了，别再自暴自弃了，没意思的，殿下。”
“别说了。”东伯爵很意外地横了我一眼，“你也不正常，别再握身上撒泼。”
我本来还想跟他斗几句的，但看他态度十分不好，反省了一下我自己，确实，我也不怎么正常……
平时，我跟东伯爵的相处方式都是相敬如宾的感觉。他总是笑着，笑着，包容我的一切，也独自承受下一切。
我也鲜少当面指出他的错误，对他说话也是毕恭毕敬的，偶尔撒娇，那是属于脑回路烧坏的状况。
大概，我们彼此都接受不了这样的结局吧。国王，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被……俘虏了？那我们的全部行动，全部努力，还不都付诸东流了？我从以诺城的离开，我年复一年的训练，我的决定，我初次上战场的激动，这全部，都成了笑话……？
我摇摇头，这、不是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