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的思念》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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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99年12月23日,寒冬的傍晚,放学后,梁冬屏家里的车一直跟着宋楠楠身后开。他跟宋楠楠说了好几次,希望20世纪最后一天,能和宋楠楠一起度过。
“你说话呀,宋楠楠?好不好?”梁冬屏坐在车里一直问一直问,车跟着宋楠楠缓缓开,驶近狭窄的巷子,车身散发的亮光透着一股寒。
宋楠楠背着书包,默默地,一直走一直走。一直走到一个卖红薯的摊子前,停下来了。梁冬屏家里的车也刹住,拦在宋楠楠面前。
宋楠楠放下书包,满脸通红地对守着红薯摊子的男人说:“爸爸,你先回去吃饭,等下再来换我。”
说完,宋楠楠怀着一股怨气恶狠狠地抬头。是他逼自己将贫穷和窘迫全暴露。宋楠楠心里恨恨地想:好了吧,你现在知道了吧,宋楠楠是一个卖红薯的女儿。哪里像你,在中学时期就有闲情逸致谈恋爱。
像梁冬屏那样的少年,是断然想不到世界上还有另一种截然不同的生活境遇的。看到他眼里的惊讶,宋楠楠还不解气,说道:“今年的最后一天,我会去卖气球,一晚上能赚六百呢。没工夫陪你玩。”
梁冬屏黯然地看着宋楠楠,眼神里的轻狂渐渐散去了,一丝酸楚从眼睛里蔓延出来。
就在这时,刚走几步的爸爸忽然调转头,慌张地跟宋楠楠说:“快快,推进去,城管来了!”说着爸爸就冲上前,将那铁皮桶往巷子另一头推。
然而,梁冬屏的车堵在了那里。爸爸烤红薯的铁皮桶推不过去,一转眼,城管已经呼啸而来。
他们掀翻了烤红薯的铁皮桶,争执中,爸爸用手里的铁钳子戳向了一个工作人员的身体……
此刻的宋楠楠,已吓得不知所措,呆呆地站在那里,全身发抖。还只是个少年的梁冬屏也呆在了那里……
任何一场小小的意外都可能毁灭一个贫寒而卑微的家庭。那次意外事件,不仅赔光了宋楠楠家所有值钱的物件,连妈妈的结婚戒指都卖了。爸爸还被拘留了十五天。这已是天地开恩,不幸中的万幸:爸爸当时手里只是一把不尖锐的火钳,而不是一把刀,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此后的生活更加举步维艰,宋楠楠的大学时代从学费到生活费,都是她自己一分一厘挣来的。
如果不是他那用来显摆的小车一直跟着自己,堵在狭窄的巷子里,一切都不会发生。都怪他!
宋楠楠把梁冬屏写给她的八十多封情书,全部烧掉了。她不仅看不起他,还恨死他了。
十七岁的梁冬屏不敢将此事告诉家人,过了两天不知从哪里弄来了三万元钱,塞到了宋楠楠课桌里。那时的宋楠楠真纯洁得让人心疼,因为对梁冬屏充满了怨恨,她跟钱过不去。她跟他怄气,也跟钱怄气,将那些钱全撒在梁冬屏脸上,恶毒地说:“死胖子,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喜欢你!我永远都不会理你!”
梁冬屏万般羞愧,宋楠楠心怀怨恨。至此,两人再没有说过一句话,甚至没有正面相遇过一次。一切还未开始就已愤然结束。
后来宋楠楠去sb市,上大学,工作,为了给自己赚学费和生活费,终日忙碌奔波,十多年里,甚至只回过三次家,自然也无机会再见到梁冬屏。
03
那日同学聚会散场后,梁冬屏反复恳求要送宋楠楠。曾说过“我永远都不会理你”的宋楠楠,早已被生活磨去了锐气和怨气,她变得很淡然、很随和,上车后,两人寒暄着,很快到了宋楠楠家门前的小巷子里。巷子依旧有卖红薯的人,身处这个时代,大部分人的生活其实都不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
临下车的时候,梁冬屏告诉宋楠楠,他一个叔叔的公司缺一个人,职务还不错,待遇也还可以,问宋楠楠有没有兴趣。
潦倒至此,连曾经发誓永远都不要理的人都可以握手言欢,怎么会对性价比高的工作没兴趣。
宋楠楠隔天便去面试了,很顺利地上班了。有了梁冬屏的关系,宋楠楠本身又聪明勤奋,发了第一个月的工资,居然比在sb市工作拿的薪水还高。真是有文凭有能力统统不如有关系。
寒风料峭,宋楠楠拿着第一个月的薪水,决定去商场买一双靴子送给自己。她的鞋子在2008年的大雪灾中磨损了,不保暖,脚指头总是又痛又麻,在sb市熬着冻了很久,都没买,只是每天回家扔掉鞋子里的暖宝宝,然后用热水泡脚。
嗯,发了工资,要买一双好靴子。宋楠楠又想,还要买一件毛衣送给梁冬屏,作为礼物表达谢意。她特别喜欢毛衣的柔软和温暖。
明晃晃的商场里,宋楠楠先去看毛衣。她记得,十年前,中学时,梁冬屏就常常炫耀自己的鞋子是两千多一双的。因此犹豫再三,宋楠楠花了近五千元,买了一件男式黑色羊绒毛衣。她想:虽然贵了点,他帮的这个忙,是对得起这个价的,就当还人情。更何况,她真的不愿冒着被看不起的风险,买便宜的礼物送他。
余下的钱要交给妈妈做生活费,宋楠楠很多年没在她身边孝敬她,爸爸去世后妈妈唯一的依靠就是她了。这样,宋楠楠买靴子的预算超支了,只能放弃。
宋楠楠抱着毛衣,一步一回头,经过了那些琳琅满目的鞋子。她安慰自己:等春节吧,春节的时候应该会打对折。
当天晚上,宋楠楠就迫不及待地将毛衣送给了梁冬屏。那放在家里的昂贵毛衣,和妈妈身上穿了十年的旧棉袄形成鲜明的对比,让宋楠楠如坐针毡。
在车上,梁冬屏看到毛衣,很惊讶,看得出来他很高兴。他甚至迫不及待地脱衣服,立刻将毛衣穿在了身上。
“羊绒要贴身穿才好,好面料都是养皮肤,比如真丝和羊绒。”梁冬屏一边说一边一把将上衣脱了个精光。宋楠楠没想到他会赤着上身,一下子没回过神来,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我是不是瘦了很多?帅了吧?”梁冬屏一边说一边拍自己的肋骨。
“知道我怎么瘦的?就是你说完那句‘死胖子,我永远都不会喜欢你’后,我忽然知道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了,我就发誓要减肥。真瘦下来了!哈哈哈哈!”梁冬屏好像在嘲讽别人似的,一边说一边乐呵呵地笑。
宋楠楠有些窘迫,不知道如何接腔。这时,宋楠楠的目光滑到了他的胸口,那里有三个字母:“S…N…N”。
她好像被什么东西打中了脑袋,一股痛感从后脑勺直奔心窝。
“你的文身……”宋楠楠指着梁冬屏的胸口。
梁冬屏嘴角满不在乎的笑意也淡去了:“你的名字。呵呵。你可能想不到。当年,我有多么,喜欢你。你就像我心中,一个,一个女神。呵呵,你别笑我这样比喻,就是那种感觉。那时我真的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梁冬屏的声音越来越低,顿了一会儿,说:“算了算了,不说了。喏,烟,你也来一根?”
宋楠楠接过烟,点着了,吸了一口,又呛得咳了几声,咳出了几滴眼泪。
这些年,宋楠楠疲于应付生活,几乎没有用心爱过男人,一直没有谈情说爱的闲心,也可能是性格使然,从不会浓烈地去爱。她好像不知道爱的感觉。因此也从不曾想过:自己会这样被一个人深爱。
梁冬屏不断地说着,零零碎碎的回忆。当初的爱,当初的伤心,那些原本听上去矫情的、煽情的话,放了那么多年,再从一个成年男人嘴里说出,难免唏嘘感慨。
宋楠楠越听越难过,是感激,是委屈,是后悔,是羞愧,是……总之,最后她哭了起来。哭得莫名其妙又控制不住,低着头,拿着烟,嘤嘤地哭出声来了。
梁冬屏俯身,拍着她的背,说:“好了,好了,不要难过了。以后,我会照顾你的。”
听到这样的话,宋楠楠哭得更厉害了,躲在他的怀里瑟瑟发抖。这些年,所受的委屈,连一个释放的安稳怀抱都不曾有过,宋楠楠的确是过得太不如意了。她在他的怀抱里,脸贴在那柔软无比的毛衣上,感到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温暖。
窗外,雨一直下。他们就这样,在车里,拥在一起。
后来,梁冬屏吻宋楠楠的时候,宋楠楠想:就这样吧。就是他了。知根知底,家境颇丰,生活优越,人也变帅了,最重要的是:他那么爱自己。人生活到快三十,对爱情无奢望,还是平淡的幸福比较靠谱。
他们吻了很久,等到分开的时候,宋楠楠发现自己手里的烟,将梁冬屏的毛衣袖子烫了一个洞。
“哎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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