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与花》第38章


话,怎么可能还全身而退!”程兰芝说着,原本白皙的面孔更是苍白。
阿初嫂瞟了一眼程兰芝,并不答话,转身往书阁深处走去,不一会儿,拖着一个大麻袋吃力地走出来。
她将麻袋口一松,露出一个昏睡的面孔,正是一直失踪的门房老贾。
这一次,非但是初荷,连程兰芝也露出了惊讶之色,失声道:“你、你还没有处理掉他。”
“他还有用,为什么要处理掉?让他们三个都死在一起,锦衣卫和采花大盗同归于尽,这不是最好的了结么,你还怕什么。”
“哦?这位大嫂,你真的确定这样就没人知道一切了么?”
初荷听到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心中乍喜,扭转头一看,只见薛怀安正站在书阁的尽头,书架投下的阴影将他拢在其中,也看不出是急是忧,唯有被光影勾画出的身形轮廓清晰而坚定。
然而初荷一转念,想到薛怀安如此孤身前来,不是正合了阿初嫂的心意,心下又是焦虑不已。
阿初嫂显然没有想到薛怀安这么早就到了,面上微微有些惊色,带着恨意狠声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缇骑之枪’啊,竟然能找到这里。果然名不虚传。”
“大嫂你客气了,大嫂你心够狠,手够毒,在下也是颇为佩服。”
阿初嫂脸一凛,猛然从怀中掏出一只短枪,瞄住一步开外的初荷,冷冷地说:“想要留她一命,你就别再往前走一步。”
初荷被冷冰冰的枪口对着,心突突地直跳,可是一定下神来。却发现那只短枪竟然是自己造的。
这且不说,她在扳机旁设置了一个小小的拉栓锁住打火的钢轮,以防在偶然之下火石和钢轮因为震动碰撞出现走火的问题。扣动扳机之前一定要先拉开这个栓锁,否则便不能开枪。大约是因为薛怀安比预料中早出现了太多吧,阿初嫂竟然还没有拉开这个栓锁。
初荷一见有机可乘,将手背在身后,悄悄给薛怀安比出手语:“没拉栓,分她神,我有机会。”
“你这杀人的计谋原本想得周到,可是你知不知道,再周到也有破绽,你可想知道破绽在哪里?”薛怀安说道。
“哪里?”
“你让程兰芝和杜小月约定,待她宣布关闭女学以后就在半山亭见面,程兰芝在杜小月离开后没多久,就以换戏服为由跑去那间小厢房。那小厢房的后窗能看见青石阶路,虽然从山中的曲折小径走过去不算很近,可是从窗子到青石阶的空中直线距离只有一百步左右。程兰芝自幼习箭,是射箭好手,在这个距离上几乎百发百中,于是,她在看见杜小月出现在山路上之后。就朝她背心射了一箭。”
“不错,细节上也许有出入,不过你猜得八九不离十。只是不知,你是如何看出杜小月是中箭而死的?”
“其实你那时候早就埋伏在石阶旁的林中,一见杜小月中箭倒地,先上去用短刀将箭头挖出,可是那样的伤口难免让人起疑,于是又用短刀在伤口里面一阵搅和。直到面目全非,这就是你的第一个破绽。若不是我看到这伤口,怀疑凶手想掩饰真正致命的伤口形态,以此掩盖真正的杀人凶器,就不会去猜也许是中箭而亡。”
“哼,果然有些本事。”
“你之后将尸体拖入林中,仰面放好,造出奸杀的假象,可惜想得太多,大约是生怕我们验尸的时候怀疑致命的凶器不是刀子。于是用刀在尸体正面又刺了几次,好诱导我们认定杜小月是被刀子刺死的,这就是破绽二。起初这多余的几刀让我百思不得其解,才会对整件事情有所怀疑。然而,如果今天上午二位不说谎的话,我也不会这么快就猜出来。”
阿初嫂听了脸色微变,却没有言语。
“老贾的剩饭都长出了绿毛,阿初嫂你却说他案发当天还在。至于程校长,那个后窗我之前问过茶室仆役,仆役清楚地记得他依照规矩每日清早开窗晚上关窗,但那日他晚上收拾屋子时后窗已经被人关上了,既然不是仆役所为,那就是你亲自关的,可是你却说记不清楚。再加上我们恰巧从校长这里借过弓箭,后面就只是需要一些大胆假设了——远距离、精确、无声无息的杀人方式,既然我们曾经想得到,有人也能想到就不足为奇了。”
讲到此处,薛怀安忽然仰天一声长叹,目光转向程兰芝:“程校长,枉你这么个聪明人物,为何没想过阿初嫂为什么一定要你射这一箭?要你亲手杀这个人?她有武功,为何不替你出手?为何她要不断教唆你,让你陷入恶念里无法挣脱?因为,她要用这件事来永久地挟制你。因为,她需要你和她一样被困在恨意里,永远不得超生。因为,她要让你和她一样,沾上一手永远也洗不掉的鲜血。那样,你们就永远在一起了,你会永远被她控制,从此以后再也没有自由,日日夜夜、一生一世都沉沦在只有你和她的黑暗里。”
薛怀安的声音诅咒一样回旋在藏书阁沉闷的空气里,程兰芝脸上血色尽失,身体倚住后墙,勉强保持住站立的姿势,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梦呓一样低语:“但是小月,她威胁我,我为她安排了那么多,我那么疼她,为了她向阿初低头,甚至背叛国家,她却要毁掉我的生活。”
“难道阿初嫂没有毁掉你的生活么?”
“够了,你住嘴!”阿初嫂冲薛怀安大叫道。
在这叫声中,初荷骤然出手。
阿初嫂是受过严苛训练的人,一见初荷扑上来,当下扣动扳机,一扣不动,立刻想到自己的失误,眨眼已经拉掉栓锁,又是一枪。
然而初荷每日练习长跑和臂力,虽然人看上去瘦小,爆发力却相当惊人。阿初嫂这一息的迟缓足够初荷冲上来一拳打在她的脸上,只见她身子一仰,一枪射飞到房顶上。
这一枪射空,初荷知道得了机会。火枪无法连发,致命一击避过便再无可怕,立时拳速加快,不给对方二次装弹的时机。
但阿初嫂的武功高于初荷很多,身子被打得向后一个趔趄,却马上一拧身找回了平衡,挥手就是一拳,攻向初荷的面门。
一刹那间,初荷跟她连过三招,已然落在下风,好在阿初嫂存了要拿住初荷威胁薛怀安的心思,下手还稍稍留有余地,因而只是有惊无险。
然而就在这时,一道绿色的身影冲了上来。阿初嫂连来人的面孔都未看清,已经被这人连攻了三拳,身子被击得退后两步,才看清来人正是——常樱。
常樱的拳脚极其霸道厉害,手上的擒拿功夫更是犀利非常,三五招之间,阿初嫂便有些招架不住。
常樱看出一个空当,一个锁喉得手,右手卡住阿初嫂的咽喉,左手往她的嘴巴里探去。
然而她终究是晚了半招,阿初嫂在被她制住的一息之间已经咬紧了牙关,黑色的液体顿时顺着她的唇角缓缓流出。
“妈的,又自杀了一个!真不知道北明是怎么训练这些家伙的。个个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儿。”常樱失态地骂道。
她想起还有一个活口。转身要去抓程兰芝。只听“砰”的一声枪响,待看清楚的时候,程兰芝已经手中握枪,倒在了血泊之中。
初荷蹲在地上,看见程兰芝的双唇在轻轻地颤动。她把头凑过去,听见程兰芝轻声道:“别难为我的家人,他们不是间谍。我也是迫不得已,被阿初抓到短处,才做了对不起南明的事情。”
初荷点点头,程兰芝见了,眼睛里最后的神采骤然散去,然而仍然有低语从唇齿间流出:“那时候,她小小的,躲在厚厚的棉衣里,蹲在书阁的角落看书,偶尔抬起眼睛看人,神色羞怯而孤单……”
尾声
i:“i”发音如同“爱”,你说小月写下“i”的时候,是不是也在写着另一个不存在的“爱”?
后膛击针枪
19世纪上半叶,普鲁士人Z·德雷泽发明了后膛击针枪,这是真正的枪械革命。它终于可以让士兵在卧例、匍匐时装填弹药,并且在射程、精度上远远超过了其他枪械。而普鲁士士兵在19世纪中叶拿到的新式步枪则代表着一个新的、一直延续到现在的时代,这种枪已经不能叫“火枪”了。19世纪70年代,毛瑟兄弟发明了现代式的闭锁机构和供弹机构,从那以后直至现在,枪械的基本原理都没有什么改变。可以说,火枪的历史是随着后装线膛枪的出现而完全终结的。此后,战争的艺术完全变成了各国工业生产力和技术的比拼,军事领域的进步随着技术革命一起飞速发展,令人眼花缭乱,直到现今。
就像一场梦一样。
开始得离奇,经历得迷乱,结束得骤然。
初荷看着锦衣卫将尸体运走,想:谁来将我叫醒。
有人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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