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颜拓》第35章

“然而，我并不是被念真小仙所感化，”那凌薇花蓦地向我一笑，说出了一句让我傻在当场的话来，“毕方情深意重，我爱上了他，要给他我所有的爱。”
什么？师父情深意重？……好，或许不假，只是从师父那张冷冷的面孔实在难以看出来。
她居然说她爱上了师父！才认得我师父几日，就……把我两千年来从未敢说出口的话说出来了……
可气的是，她要说边说，为何还要化作我的模样……
“凌薇！”素女的面色有些变了。应龙的表情也颇不自然。
在场只有师父一人面色如常，依旧是淡漠不语的样子。
素女追上前一步，十分紧张地对凌薇花说：“凌薇，难道你忘了观音大士曾说过的话了吗？”
“没忘。”凌薇花坚决地说，“假若一生只能爱一次，那我也要做自己的选择！而轰轰烈烈总比漫长无期好，我早已厌倦了等待。”
“……”素女一时间千言万语都说不出口，只是小心翼翼地问，“如果结果令你失望了呢？”
“失望总比无望好。”凌薇花瞥了一眼应龙，又说，“失望的人是因心有所属，她付出过，哭过、笑过；无望的人则永远守着一场虚无，我不怕失望之后后悔，只怕在无望中将自己消耗殆尽。”
我内心纳罕，没想到凌薇花是如此执意决绝。她宁愿自己选择，也不愿在仙界苦苦等待。
因她早就明白，像她那样隐居在仙界，长此以往她等待的终归是一场虚无。而自己勇敢迈出去，永远胜于封闭自己……
“应龙，”素女回头望着应龙，苦苦哀求，“快劝一劝凌薇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应龙，应龙此刻不知所措，只是目光复杂地看着凌薇花和师父。
半晌，应龙才说：“这样就离开，我确实心不甘情不愿。”
“不论毕方多么出色，我始终没觉得我哪里差。为何凌薇下界之后不去找我？而与毕方才刚认识……竟然……”
“应龙照料了凌薇三百年吧。”应龙的话太过晦涩，我淡淡地接过，说，“凌薇你确定吗？你确定与应龙之间无半点深厚？三百多年的情谊竟抵不过别人的回忆么？”
看到凌薇强作镇定的脸蓦地僵了，我默默地笑出来。
没猜错，我师父毕方是所谓的“失望”，凌薇懂得，师父必然不会移情于她，可应龙却是那“无望”，若不引起他的注意，怎么能有所希望？她凌薇花，本就是不愿等待、执意决绝的脾气啊。
“应龙，你又有什么犹疑不决的？”我转身问应龙。
应龙本就复杂的神情更添了慌乱的颜色，他似乎对自己的感情模糊不清，远没有打架来得爽快。
“我……我始终当凌薇是一株仙草……”他终于说出口。
我一愣，才明白应龙的意思。
他对凌薇的感情只是单纯的爱护而已。
“不如给你们一个机会。”这时素女忽然提议，“观音大士说，要忘记自己的出身和经历、封印法力和修行，才有可能懂‘情’之一字。不如应龙和毕方都转世为人，我给凌薇暂时抹去记忆，看她爱上谁。”
“不行！”我第一个反对。这件事与师父究竟有什么干系，不至于牵连他。
应龙也有些犹疑，一直未曾说话的师父却正色说：“我可以去。”
“……为什么？”我有些吃惊。
“只是想试一次做人的滋味。”师父不看我，又说，“先把无名岛安排好，之后就跟你们一道。”
“……好。”素女点点头，又问凌薇，“这也是你的意愿吧？”
凌薇笑着不说话，我看着她，觉得有些苦涩。她周身泛起白光，不消一会儿，人形幻影消失，重新变回一株草的模样。素女将她收回手中，我细看她，却想不出她的花朵应该是什么样子，只是就现在来看，确实很像一株掺杂了藤蔓的绿草，很特别，却不是很美。
“还有一事相求，不知念真可否把朱颜拓借我一用。”
“朱颜拓？”
素女说：“当初观音大士曾说过的，到那时，找念真借那支朱颜拓去南海找她，她便会给凌薇点化。”
我答应了素女，又回去凡界取笔。
早不像当初那般不济，如今近两千岁的我，能够轻易地感受到朱颜拓的位置。几乎不费力就追了去，只是最终却站到了傲玉的布店门前。
“傲玉？”我进了店门，心想朱颜拓竟然被傲玉取了回来，莫不是出了什么事了？
一只黑猫蹲在橱窗那里，回头冲我“喵——”地一声。我转过头愣愣地看着它，通身毛发漆黑有光泽，一双金色的眼睛炯炯有神地盯着我，身形优美四肢细长……
难道它是我先前那只猫崽么？已经这般大了？
从里屋出来的人看见我，不由得喊了出来：“姑姑，你可回来了！这都几年过去了，可急死我了。”
我收回目光，转过身就看见桃花匆匆走过来，顿时喜上眉梢：“桃花，你已回来了？”
“是。”桃花招呼我坐下，给我沏茶，“只是柴生的骨灰早已不见了。”
“……”意料之中，我点点头。
“傲玉帮我把根迁到了翠芙山。”桃花笑笑。
“翠芙山那里可好？我还未来得及回去看。”
“很好。”桃花点点头，“我找到了柴生的转世，看他一切都好，心里就放心了。”
“他还记得你吗，桃花？”
桃花摇摇头，终是笑着说：“不打紧，柴生才是我的主人。”
傲玉确实把朱颜拓拾了回来，但是近几天出了门，又不知道往哪里去了，只留桃花看店。
我猜他大概要那朱颜拓又用，便留下来等他回来，反正人间几天对于无名岛还不到几个时辰，我待师父打理好无名岛再回去也不迟。
桃花白天始终忙着店里的大小事宜，只有晚上才得空与我聊天。所以白日我都与黑猫作伴，打发无聊的日子。
说是与黑猫作伴，倒不如说是我陪黑猫。不知道这几年间林灼有没有来看过它，恐怕林灼现在已经长成青年人了吧？
那黑猫真是大了，不再爱黏人。整日作息十分有规律，不过多数时间都呆在橱窗跟前看着街道，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我每次逗它玩，它不感兴趣，一副蔑视的样子盯着我。然而我在它旁边看着他，觉得十分有意思，还与桃花开玩笑说：“照这么下去，这猫再没几年就要成精了。”
“是啊，稀饭总跟个人似的，很通情理道义。”桃花早已习惯了。我看得出来，她现在对黑猫远没有我们最初买下它时那般亲昵了。
“……什么？稀饭？！”我失笑，“这是谁取的名字？”
“是傲玉起的，”桃花一边核对账目，一边回答我，“傲玉说，贱名好养活。”
我十分尴尬地望向稀饭，发现他也正哀怨地看着我。
阿织&凌薇（五）
与稀饭在一起时间久了，我总结出来：稀饭最爱上午七八点钟、正午以及下午三四点钟坐在橱窗前看街景。
起初还以为是无所事事地打发时间，后来才发现每天到那个时间几乎是雷打不动，它必在橱窗前守着。微微晃着尾巴，十分懒散的样子。
它最爱那个位置，大概是因为橱窗位置比较高，它能够蹲坐在合适的高度，把过往的每一个行人都看清楚。我觉得很有意思，也发现只要有几个女学生出现，它便警觉起来，似是竖起十二分的精神，瞪圆了眼睛一个一个追着看。
有时候真觉得稀饭是一只十分通人性的黑猫，连人好色的本性都没有放过。
只是有一天，我把对稀饭的例行观察转为对街上每个路过的女孩子进行观察之后，不由得“啊”了一声。
稀饭被我吓了一跳，转过头不解地看了我一眼。
那女孩大概已经十六七岁，和其他女学生一样穿斜襟立领上衣配黑布长裙的学生装、白袜黑布鞋，梳着学生头，但她身材高挑，眉目俏丽清新，让人移不开眼。
“那个……不会是……那不是纤歌吗？！”等她已经走远了，我才敢确定。
稀饭一脸鄙夷，跳下橱窗不知哪儿去了。留我独自一人面对着它的背影，满心的疑问。
实在憋不住，我只好去问桃花。然而桃花说她一直帮我留意着，那纤歌早已不唱了，正在一所女校读书，估计快毕业了。
“那林灼林少爷呢？”
“林少爷？……”桃花正盯着伙计搬料子，听我这么问，转过来拉着我的手，“林灼死了。”
“……死了？”我心一沉，“那他……来看过稀饭吗？”
“他来过。”桃花拍拍我的手，继续说，“纤歌的戏他也总是找机会去看。只是后来仗打起来了，纤歌不再唱，林灼要去参军，林兆海不许……”
“后来呢？”
桃花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