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剑出燕京》第268章


众少年一听有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这么冷的天,连出来捡死人骨的野狗都没有。
于是,给城门塞了点钱。十方楼干的是什么营生,在瑞州地面上的官兵,无人不知。只是上面都没话说,乐得官兵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么夜深送尸体出城也不是头一回,还有银子赚,何乐不为?
担架一摇一晃,雪地里留下的一串脚印,很快又被大雪掩埋得了无痕迹。
少年们挖了一个坑,你看我我看你,都不太愿意去抬死尸。
“给毒成这样,会不会传到你我身上啊……”一人胆怯道。 
“怕什么,又不是没穿衣服,不要碰到皮肤不就行了。”
“说得轻巧,你去搬。”方才说话的少年被同伴踹了一脚,不服气地瘪瘪嘴,“我搬就我搬,我还想早点回去睡觉,你们这些没用的。”
尸体被他抱起来,费了不小功夫才扔进坑里,脸朝泥,少年嘿咻嘿咻直起腰:“死人真沉。”
“你的脸……”一个少年哆哆嗦嗦抬起手指他。
“脸怎么了?”抬手摸了摸脸,摸到一道血痕。
“好像刚才他的手指甲在你脸上刮的。”
顿时那人脸色白得雪亮,捡起雪块就往伤口上敷。
“他手没动怎么会刮到……”
“肯定是他不小心啊!”
“我……我好像看见他刚才动了……会不会是穷奇……穷奇被他师兄赶出十方楼,想必已经死了,会不会是魂儿回来,又看见徒弟被害死……”
“别说了!”雪块贴着皮肤化出的水,带着伤口的血顺着脸留下,少年咬咬牙:“快点埋了走人,你们埋!我要先走,回去敷药。你们几个不许偷懒!”丢下这么一句,少年火烧眉毛地顶着雪风,往回走。
众人面面相觑,给尸体身上盖了层薄土,听着不知道从树林里传出的什么不明声音,一人忍不住叫道:“行了吧,反正下了雪,看不出什么……”
“不行,等雪化的时候就会被发现。”
“别吵了,快点埋。”
一声尖锐的吼声响彻夜空。
“什……什么……”其中一个少年手抖得没法捧土。
“像吃肉的,咱们可以收工了!”
不管谁说的这话,这话却正中红心,众少年彼此看了看,马马虎虎用脚蹬踹些土下去,看也不想多看一眼毒发身亡的狰狞面孔,彼此排在一起,迫不及待离开埋死人的坑,要是埋得吃死人的动物都发现不了,人自然不可能察觉。要是被动物刨出来吃掉,也正中下怀,总之不被追究就行。
夜晚还很漫长,雪风呼啸而至,滚过千家万户的屋顶,带起瓦片阵阵作响。
母亲哄着孩子入睡,老人摸一摸老伴在床,便再无忧虑。
一条人影映在坟地里,他蹲下身,人影旁出现一个很小的人影,坐着。
“死得透透的,哎哟,这模样,真该让赵洛懿瞧瞧,我不信他还能下得去嘴。”懒懒的腔调,尸体被人从坑里拖出来。
安巴拉累得一屁股坐地上,厌恶地皱眉在身上擦干净手。
树影里走出两个小的,阿汀自觉地走去抱起巴拉,有点摇摇欲坠,却没抱怨半句,只是催促道:“你快点!笨死了!白长这么大的个子。”
“小媳妇,你再说一遍我让你来背,你不是怪喜欢这个大哥哥吗?”
“我才不背!”阿汀鼓着眼睛叫道。
安巴拉哼哼两声,背起李蒙的尸,朝着南边而去。
☆、一八三
眼前是漆黑一片,耳朵里听不见一点点声音,连自己的呼吸都感觉不到。但李蒙知道自己醒着,因为不是醒着他怎么会有感觉呢?只是这感觉丝毫无法让他感到愉快。
他张了张嘴,在叫:师父。
依然没有声音。
李蒙试着又叫了三五声,耳朵依然罢工。
他想坐下,他坐下了,却感到身体一直在往下掉,仿佛永远也不能触碰到底。
猛然一个念头蹿进李蒙的脑子:他死了。
李蒙一阵阵心慌,他站起来,大叫着朝前跑,没有气流拂过身体,空气是凝滞不动的,跑了很远他的身体也一点都不累。
一股真实的难过涌入李蒙的心里,泪水让他感受到真实,脸上仿佛真的有液体流过,他伸手摸了摸,热乎的,有感觉的。
一片开阔的河流出现在李蒙的面前,山崩地裂的巨大水声无孔不入地钻进李蒙的耳朵里。
刺眼的阳光让李蒙难受地皱起眉,他抬起一只手,遮住眼睛,片刻后他放下手来,看见掌心发光的水渍。
“醒了啊。”
安巴拉站在李蒙面前,以靴尖踹了踹他胳膊,“醒了就起来,赖在地上还想我背你多远啊,你小子沉得要命。”
一瞬之间,山谷中流动的风,潺潺流动的河水,阳光下发光的绿色叶片,坐在不远处拍裙子的阿汀,绕着他不停跑圈,不时冲他伸出手又失望放下的孔孔,带着铺天盖地的真实感,让李蒙浑身一颤。
“怎么回事,这是哪里?师父呢?”李蒙坐起身,浑身没有一处不酸不痛,好像被人重重殴打过。他嘴角抽搐地起身,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没了啊。”安巴拉随便地说,戳了戳巴拉肉嘟嘟的下巴,巴拉咯咯地笑。
顿时一股难以呼吸的滞闷攫住李蒙的胸口,他茫然地抬起一只手,捂住胸口,胸腔里那颗心每一次跳动都让他觉得难以忍受,只想把它按住,紧紧按住。手碰到一样硬邦邦的东西,李蒙略蹙眉,满脸疑惑。
摸出来一只铜色的盒子。
他鼻翼瞬间抽紧,难以遏制鼻腔中的酸楚,眉尖难以控制颤动。李蒙深吸一口气,把盒子收起来,皱着眉头,警告道: “正经点。”
“真的没了。”
李蒙手顿住,谁也没有想到,他会忽然挥起拳头,照着安巴拉还带笑的脸孔揍了过去。
“李大哥!”阿汀霍然起身,跳着脚想下来。
孔孔也不再绕圈跑,吓得小脸发白。
安巴拉猝不及防挨了一拳,却没有生气,他缓缓抬起头,将没有挨打的右脸也凑过去。
“这么生气?”眉一扬,“还有这边。”
那股冲动来得快去得也快,怒意顿时消散,李蒙嘴唇绷得紧紧的,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他习惯地去抓自己的剑,才发现他身无长物,除了揣着的那盒烟丝,什么也没有带出来。
谁会给死人的身上带东西呢?
他看了一眼阿汀:“我要去找我师父,你跟不跟我去?” 回头看一眼安巴拉,安巴拉脸上被李蒙刚才一拳头砸得发青,他懒散地坐下,巴拉摇摇晃晃走来,把胖墩墩的身子往他盘起的腿中间挤。
“还是你想和他们一块?”李蒙问阿汀。
阿汀果断地跳下石头:“我跟你一起,青皮脸,你别吓唬他了,这是能开玩笑的事吗?这么一大把年纪了。”
“你说谁一把年纪了?”安巴拉不服道。
“还有谁?”阿汀不买账,孔孔犹豫地看他们,不知道说什么好,他性子有点腼腆,倒是合适跟着骧贤。
“小媳妇儿我告诉你,没有我,你的李大哥,别说找人,离开这片林子恐怕都成问题。不信你让他提气运功试试?”
“李大哥,他,他刚才把你背过来,摸了你的身,我,我没留神,他一定是使坏了!”阿汀急得满脸通红,攥起拳头扑到安巴拉身上要揍人,安巴拉轻轻松松架住小姑娘的胳膊,将阿汀牢牢控制在身前。
巴拉兴奋得直叫唤,一把抱住阿汀的腿。
“你们俩……”阿汀甩掉巴拉,巴拉就像块粘人的糖又扑上去。
“干得漂亮,不愧是我儿子!”安巴拉洋洋得意地说,“李小兄弟,要走你就快走,不走你就跟着大哥,别的你甭管,有我在,谁也动不了你。你身上被我下了个蛊,十个时辰以后,蛊虫会自行离开。”
“无聊!”这样的蛊下了不等于白下吗?李蒙心急如焚,仍然想走,暗中运功,顿时双膝一软,掩饰不住浑身前倾一个踉跄,顿时单手撑地才能勉强稳住不摔个狗趴。
“没骗你!”安巴拉拍了拍手掌,“这么说吧,我做的这一切,都是听你师父的吩咐。”
李蒙闻言顿时浑身僵硬地看向安巴拉,齿缝里挤出一句话。
“什么意思?”他心里觉得难以置信,却也提醒自己,不可尽信安巴拉。
“你师父根本不想你跟着他,早就发愁怎么摆脱你。人生苦短,他剩下的日子不多,你呢?像个小苦行僧,成天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他早就腻歪了。不然你以为,为什么他最近常常来找我喝酒?我就跟他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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