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争目光》第89章


正要往下说,走廊里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肖镇南忽地一下站起来,冲出门口,一名护士跑过来说:“医生让您去。”
手术室里,医生们正对肖磊采取紧急措施。心电监视仪猛地跳一下,接着使成了一条直线。肖镇南已经清楚地知道这将意味着什么,他对医生点了点头,小声说道:“我想单独和儿子待一会儿。”
欧阳梅停止了急救,慢慢地退出手术室,其他人都跟着退了出去。肖镇南轻轻地托起肖磊的头,抚摸着他的面庞,止不住的泪水哗哗地流了下来。他亲吻着肖磊,喃喃地说:“儿子,爸爸和你在一起……”
肖磊奇迹般地睁开眼睛,望着肖镇南,断断续续地说:“我做了一个……梦,有许多海豚陪着我,在大海里……游啊游……”他头一歪,便倒进父亲怀里。
“肖磊——”肖镇南大叫一声,失声痛哭。人们闻声进去,里里外外哭成一片……
演习还在继续。
当天晚上,肖镇南在“长江号”导弹驱逐舰上给关维汉通电话,极度悲伤地说:“关参谋长,我觉得我要垮了。我现在这种状况,已经不适应继续指挥陆战队A旅演习,我请求辞去A旅演习指挥员的职务,让林沐阳同志来接替我。”
关维汉沉默了片刻,说道:“肖旅长,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但是,作为一名指挥员,在战场上看到士兵伤亡,是不应该过度悲伤、沮丧的,这会影响士气的。”
“我知道,可我现在是一个失去孩子的父亲啊……”
“肖旅长,请相信我,一切都会过去的。”
“可我做不到……”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沉默。少顷,关维汉语气坚决地说:“肖旅长,我已经安排王主任返回驻地去通知您夫人了,家里的事你放心,他们会处理好的。肖磊的牺牲,不仅你个人失去了一个好儿子。我们也失去了一名好战士,我们会永远记住他的。登陆演习马上就要开始了,明天就返回你的指挥位置去。我相信你能做得到。”
放下电话,肖镇南渐渐平静了下来。这半年多时间,他经历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不知是A旅在改变着他,还是他在改变着A旅,但他知道一切都在变革着,在演进着,尽管这种变革与演进有时和风细雨,有时又电闪雷鸣,都是他无法回避的,无论那样的变革与演进给他个人带来的是痛苦,还是欢乐,他都必须去面对,去承受,就如同现在他必须面对和承受丧子的现实那样,无论这是多么残酷,他都必须面对,他必须坚强。
夜深了,他对陪伴他的沈沛东、江平波说:“明天早上八点整,实行海葬。”
第二天清晨,“长江号”导弹驱逐舰缓缓地航行在平静的海面上,低沉的哀乐在海天之间悠悠回荡,八一军旗降到了旗杆顶端的三分之一位置,“长江”舰上的全体舰员和海军陆战队“红色飞龙”的官兵代表在后甲板上列队,几只白海鸥绕着舰尾飞翔。附近海区所有的舰艇都参加了为烈士肖磊送行的仪式。
八时整,四名身穿白礼服的水兵抬着一个担架,缓步来到“长江”舰舰尾,两边由六名海军陆战队队员站着武装岗。烈士肖磊的遗体用白布包裹着,上面放置着“红色飞龙”的姑娘们连夜赶制的一个花环。在他的脚部位置,拴着一块重重的铅砖。人们面向烈士遗体默哀,站在前排的肖镇南手里端着军帽,神情肃穆,身于僵直,在舰政委致悼词的几分钟里,他俨然如一尊冰冷的雕塑,一动不动。
最揪心的时候终于来临,心名水兵把担架高高托起,抬过舰尾的栏杆,然后将靠近头部的担架抬起来,肖磊的遗体缓慢滑入大海,随即被雪白的海浪所吞没……
“去吧,孩子,让海豚伴随着你一起畅快地游,向前游……”肖镇南在心中一遍又一遍地祝福着。
这时,舰上值班员在航泊日志上写道:八月九日八时零五分,海军陆战队A旅战上肖磊海葬。地点北纬二十二度零九分,东经一百一十七度三十二分。
值班员拿着填好的航泊日志来到甲板上,让舰长江平波签名,江平波签完之后。把本子递给了肖镇南。肖镇南工工整整地签上自己的名字。然后审视良久,生怕有什么差错似的。在确认无误之后,昂头走进停在机坪上的直升机。
“回A旅演习指挥所。”他对驾驶员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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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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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几天关维汉觉得有些疲劳,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疲劳不是一时一事造成的。三十多年的军旅生涯,他如同一部没有刹车的汽车,一直在高速公路上跑个不停,很少开到维修站去检修一下。
“组织一场大规模的军事演习,从某种角度上讲,其难度并不亚于打一场同等规模的战役。”当“神圣…01”联合登陆演习高潮迭起的时候,关维汉终于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就这次联合登岛演习而言,其目的是检验在实战背景条件下,部队的战斗力水平、指挥机关的组织能力以及诸军兵种之间的联合作战意识,从演习中发现问题,汲取教训,为今后的训练和领导决策提供参考依据,而不是为实战提供一种模式。
从这个意义上讲,军事演习不可能像在真正的战场上那样,随着战役的发动、发起、发展而变幻莫测,从而展现出指挥员统揽全局,运筹帷幄的雄才大略,或大智大勇、奇险奇胜,或力挫群雄、化险为夷。军事演习中双方的胜败荣辱,早已像电脑程序那样,严密地编制在演习预案上,你再高明的指挥员也只能在这个平台上操作,就如同杂技演员表演钻圈那样,无论你横着钻,竖着钻,一人钻,多人钻,圈的大小是固定的,圈的位置是固定的,钻圈的顺序也是提前编排好的,假如在临场表演时出现意外,高明演员的高明之处就在于处变不惊,能够“救台”,不露破绽地继续表演下去,之后在出现失手的地方多加练习,直到熟能生巧,巧能生精。
“演习就是这个理呀。”关维汉对肖镇南感叹道。
肖镇南从海上回到旅指,就像做了一场噩梦似的。仅仅二十四小时,他好像走进了一条跨越千年的时空隧道,他无法从黑暗的隧道里摸索出来。他一遍一遍地对自己说:“肖磊是巡游大海去了,明天他就会回来的。”说得多了,他也就信以为真了。他是用这种自我麻醉的方法来解脱自己,使滴血的心得到暂时的慰藉。
这天晚上,关维汉来到肖镇南的营帐里,他一走进去,便看到肖镇南面前的桌子上摆着一块红布,红布上面一粒子弹头幽幽地闪着寒光,不用问,那一定是夺去肖磊生命的那颗罪恶的子弹,肖镇南正盯着那颗子弹发呆。肖镇南看到关维汉,站了起来,关维汉与他握了手,便在他身边的一张行军椅上坐了下来。肖镇南像是自言自语地说:“人这个东西咋就那样脆弱呢?一碰就碎了,我真的不相信。”
关维汉说道:“情况初步查明,这个事件不是偶然的,它是受某大国指使的一个国际走私武器团伙所为,这个团伙以商船做掩护,长期向我敌对势力贩卖军火,妄图破坏我国和平统一大业。我国政府已经正式提出抗议,深入调查还在继续。肖旅长,就这件事本身,我们应该从中吸取什么教训,也应该好好地反思一下。”
肖镇南嚅动着嘴唇:“我对儿子的死负有责任,我们的训练不够,按道理,他们应该对付得了。”
“能认识到这个就好。”关维议说道,“也包括我个人在内,对演习中可能出现的意外情况估计不足。我们的一些应急机动作战部队,平时的训练课目陈旧,方法单一,关键时刻手足无措,这种训练已经远远不能适应现代战争的要求了。”
肖镇南收起桌上的红布,把那颗子弹握在手心里,痛不欲生:“要死也该我去死,为什么让儿子代替我呀……”
关维汉不声不响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块红布,在肖镇南面前摊开,里面是一块扭曲着的铜片,铜片表面泛着一层绿绿的锈斑。
肖镇南一脸诧异:“这……”
“这是我父亲的一件遗物。从我当兵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带在身边。”
“你父亲?”
“他是在一江山岛登陆战役中牺牲的,那时我还不满五岁。”
“你父亲他……”
“他在张爱萍指挥的渡海战役司令部里担任参谋长。”关维汉说,“那时全国解放不久,逃到台湾的国民党残余部队还盘踞在一江山岛。当时,他们凭借美国主子的撑腰,在东南沿海为非作歹,闹得中央领导吃不好,睡不香。陈毅元帅火了,他拍着桌子说,不惜一切代价,坚决给我拔掉这颗东大门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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