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癖》第46章


“很快,战争结束了,德国是战败国。当我听到希特勒自杀的消息后,第一个念头就是寻找安卡的下落。我的父亲在战争中不幸身亡,我失去了可以依靠的对象。
对于一个弱女子来说,要找到一个远在千里之外的异国恋人,而且还是一名臭名昭著的党卫军军官,简直是痴人说梦。我小心翼翼地隐藏着自己和安卡的关系,
同时拼命找到父亲以前的故交好友,看是否可以重新回到德国去。我一定要找到他,这是我们的约定。
“很快机会来了,我父亲的一名学生要去德国为政府获取一些军事资料。我自告奋勇地去做翻译,当最终获得许可,走上轮船时,我简直激动得不能自已。我双手紧握于胸前,站在船头向神祷告,祈求我可以顺利地见到安卡。
“战后的德国一片废墟,大家都忙于生存下去。我苦苦寻找当年的朋友,却依然没有得到安卡的消息。每每提及党卫军这个称呼,人人避之唯恐不及。我只能在德国待两个月,随着时间的临近,我几乎要绝望了。”
“安卡,就这样再也没出现过?”我问道。
“如果他就这样再也没出现过,就好了。”老人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看来她应该是重新遇到了自己的旧情人,但从语气来说,她似乎又很难过和悲伤,甚至充满了懊悔。
“在临离开前四天,我回到了和安卡第一次相遇的地方——那栋楼已经变成了盟军临时医院。在夜色里,我走到花园中,孤独地站在圆月下。
“安卡,安卡,我的爱人啊,你在哪里?你还活着吗?”
我这样低语着,重复着,抬起头,被月光刺得留下了眼泪。
忽然,我感觉到身后有人,一双大手从肩膀处环抱过来,抱得那样紧,几乎让我窒息过去。我感觉到了熟悉的气息,却又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回过头的时候,我看到了安卡。
天哪,当时我以为自己眼花了或者是产生了错觉。月光下,他的脸和六年前一模一样,没有丝毫变化,连我都觉得自己老了,但他还是那么年轻,依旧有着熟悉的笑容和那双海蓝色的眼睛。
“我来了。”
我无法抑制地哭泣着,投入他的怀里,将这么多年的委屈和煎熬统统发泄出来。安卡沉默不语,只是用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
“终于,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死了。”我抽泣着。
“如果可以的话,即使死了,我的灵魂也会追随到你那里。”安卡的嘴唇很苍白,他看上去似乎病了。
“你到底去哪里了,为什么不来找我?”
“我无法告诉你,当请你相信,我对你的爱从未改变。”他依旧紧紧抱着我。
那一晚我和安卡聊了很久,因为过于激动,我感觉到了疲倦,等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但是安卡不见了。
难道是梦吗?我这样问自己,失落感包围着我,我几乎崩溃了。可是黄昏之后,安卡再次出现在我面前。他穿着黑色长裤和马甲,马甲里面是白色衬衣,走过来的时候很像一个园丁。
“你为什么不辞而别?”我质问他,安卡只是笑着。
“我还有一些工作要完成。”
我发现安卡的衣领处有一处红色。
“那是什么?”我指着问。
“只是一些红色油漆,我在一家油漆厂工作,工作很繁重,你也知道有很多房子要重建。”
男人如果要欺骗女人,特别是爱着他的女人的话,即使再不可思议的谎言也不会被发现。
我没有同父亲的学生回国,而是留在了德国,以支援德国重建的名义留了下来。我和安卡住在了一起,租住了一间简陋的房子,虽然很苦但是非常幸福。只不过在白天基本上见不到安卡的影子,偶尔的几次他也将自己关在房间里看书,窗帘也拉得死死的。
渐渐地,我发现安卡身上总有一些刺鼻的腥味,虽然他仍告诉我那是油漆的怪味。还有他并不是太在意事物,好的肉食和面包总是让我先用,我要求和他一起吃饭,却总被他拒绝了。
“‘我答应过,给你幸福,陪你看日出。’安卡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总有一些空洞。
“沉浸在爱情中的女人往往很蠢,其实我已经发现了这些变化,但是总觉得与可以和安卡在一起相比,根本不算什么。所以我依旧在德国艰难地生活,直到我发现的秘密。”
“秘密?好吧,虽然他看上去是有些古怪,但恐怕最多是另结新欢,或者逃避盟军的追捕。”
我心底这样说道。
“您刚才说,秘密?”
“是的,秘密,安卡极力想掩饰的秘密,但是他忘记了他始终是一名纳粹军官。之前我也以为他总是夜晚出去是为了掩饰身份,但没想到,他极力想掩饰的并不仅仅是他曾经当过党卫军的经历。”
老人叹了一口气。我有一种奇怪的感觉,这种感觉沿着椅子下的脚踝处慢慢攀缘上来,让我有种想要离开却无法离开的矛盾心情。
“终于我开始对他产生了怀疑,那是我最不愿意想到的。虽然我也尽量说服自己他只是为了躲避盟军的追捕,但是始终无法摆脱女人的感觉,我怕他真的认识了新的女性,毕竟他太完美了,让我多少缺乏一些安全感。
“一天深夜,他突然从床上起来,接着穿戴整齐离开了家。那段时间我一直警惕着,当他刚刚出门,我也穿好衣服跟在了他身后。
那时候占领区刚刚解除宵禁,一些喜爱啤酒的德国人慢慢慢慢开始在酒吧喝酒,修复战争创伤。但总的来说,街道还是稀疏无人,远远跟在安卡身后,我总觉得有些害怕。
走了十几分钟,穿过几条街道后,我突然发现他不见了。黑暗中只剩下我一个人,在原地打转的我非常懊悔。同时,我也知道安卡的确对我有所隐瞒,他的心里有不可以告诉我的秘密。
“我拖着身体刚刚回到家,打开门的时候,我看到家里坐着两个穿着黑色西服的男人。他们操着美式英语向我问话,当我想退后时,忽然又进来三个军人模样的家伙。
“‘女士,请告诉我住在这里的德国人的下落。’看上去是他们长官的一位向我询问道。
“‘我不知道,他不在这儿。’
“‘他是个党卫军军官,双手沾满了无辜者的鲜血,纳粹都是十恶不赦的恶魔,更何况他还是恶魔中的恶魔。’他在说这话的时候,双眼怒目而视,几乎像发狂的野兽。我害怕极了,在心里高喊着安卡,安卡救我。
“‘带她走,迟早会找到那家伙。’那个男人挥了挥手,他们想将我带出我的爱巢,正当我奋力挣扎的时候,房门打开了。
“‘是他!’里面的人混乱地高喊起来。
“而我欣喜若狂,那是安卡,是的,他来救我了。我看到他冷漠地站在门口,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
“‘放开那个女人!’安卡用英语高喊着。
“‘打死他!’所有人都掏出手枪对准了安卡。
“‘别用枪!不要惊动军警!’他们的首领这样喊道。
我被神秘人粗暴地推到了墙角,后脑勺撞在了墙壁上,视野慢慢模糊起来。我努力想让自己保持清醒,却无济于事,耳边想起了搏斗的声音和男人沉闷的呼喊声。我害怕安卡就这样离开我,但自己还是不争气地昏了过去。”
“安卡,死了?还是被抓走了?”我吃惊地询问道。
“不!如果他真的死了就好了!”老人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接着低下头双手捂住脸庞。她瘦削的肩膀耸动起来,十分激动。
“您没事吧,我不是太明白……”我有些不解,也十分慌乱,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
“我实在太失态了,这么多年了,每次想起这件事依旧无法冷静面对,接下来我要说的事没有告诉过别人,也没人问过我。无论你相信与否,请不要对别人提起,更不要写在笔记本上。”
“嗯,好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我渐渐醒过来,不,应该是一种刺鼻的气味促使我不得不醒过来。我看到的是数具已经不成人形的尸体,整个房间到处是刺眼的鲜红色,
血液在墙壁上、课桌上、地板上缓慢地流淌,粘稠的好像有生命似的。在红色的房间中央,安卡静静地站在那里,那些人的首领被他抓在手里,
如同提着一个等人高的木偶般四肢无力地垂下,鲜血一滴滴地从那人的黑色皮鞋尖上滴落下来。我抬起头,看到安卡将牙齿死死地咬在那人的脖子上,贪婪地吮吸着,在死寂的周围发出液体吞咽进喉咙的‘咕咕’声。
“我已经无法叫喊了,眼睁睁地看着那个男人被安卡吸干扔在地上。安卡抬起头转动了下脖子,发出了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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