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锄奸》第27章


林振海一到卫生所,胡小月和几个女兵就炸了锅了——给林振海看病,胡小月还没有这个心理准备。她别过头,赌气地违背着刘大队长的意志。
刘猛一见到胡小月,心里就软得不行:小月。你现在不是在给汉奸看病,这是在工作。
那你说,他不是汉奸是啥?俺不会给汉奸看病。
白冬菊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林振海,心里比谁都急。如果林振海就这么不清不白死了,她的清白就没有人能说清了。她忍不住就去劝胡小月:小月,你就给他治吧。
胡小月冲白冬菊嚷了起来:咋,林振海不是你仇人了?
一句话戗得白冬菊一时无语,想了半天,才道:等他病好了,杀他才更痛快。
最后,还是曹书记讲了一通人道主义,胡小月才勉强地为林振海把了脉,嘴里叨叨咕咕地说:刚采了点儿药,本来是想留给自己同志的,没想到却给一个汉奸用了。
她说是这么说,但还是配好了药。
白冬菊显得很是积极、主动,又是刷药锅,又是点火的。
药熬好了,她还亲手喂给林振海。
入夜时分,林振海仍是昏迷不醒的样子,就被留在了卫生所。
刚开始,是几个女兵一起在看着。夜深后,几个人就困得不停地打哈欠。白冬菊就说:你们去睡吧,俺看着他。
胡小月忍着困意说:万一他跑了咋办?
白冬菊用手指着林振海:他都病成这样了,手还绑着,就是想跑,跑得出咱卫生所,也跑不出县大队。再说,村里村外还有咱们的岗哨呢。
胡小月见她说得头头是道,就带着两个女兵睡觉去了。
临走时,还是说:俺下半夜来换你。
白冬菊等胡小月走后,就到了林振海身边,一会儿探探他的鼻息,一会儿又摸一把前额,俨然一个合格的护士。
见林振海仍昏沉沉地睡着,她终于忍不住了,不停地摇晃着他:醒醒,药都吃了,该醒了。
林振海有气无力地睁开眼睛,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面前的白冬菊,他梦游似的叫了声:菊——
白冬菊又惊又喜:你可活过来了。
林振海仍云里雾里道:这是哪儿呀?
白冬菊嘘了一声:别出声,跟俺走。
说完,扶着林振海坐了起来。
他的手仍被绑着,白冬菊却没有给他解开的意思。她小声地说:别出声,跟着俺。俺让你干啥,你就干啥。
林振海有气无力地点点头。
白冬菊轻而易举地把林振海带出了卫生所的院子。
在她的帮助下,两个人躲开了县大队的流动哨,也躲开了村外岗哨。
一走出村子,林振海激动得声音都变了,他变腔变调地说:菊,还是你对俺好,快把俺手上的绳子解开吧。
白冬菊就掏出了枪,顶住了林振海的脑袋:你以为俺是要放你呀?想得倒美,走,跟俺去白家庄。
林振海狂喜的心,突然又冷了下来。
白冬菊推搡着林振海:快点儿,天亮前咱们还得赶回来哪。
菊,你放了俺吧,俺以后会报答你的。
别做梦了,放谁也不能放了你。
林振海仍抱着幻想:菊,跟俺进城吧?到了城里,保准你吃香的、喝辣的,要啥有啥。你跟着县大队藏来躲去的,太苦了。
白冬菊用枪筒敲了一下林振海的脑袋,喝道:你做汉奸还不够?还想拉上俺。
不去城里也行。俺带上你,远走高飞,走得越远越好。
白冬菊终于忍不住了,狠狠地在他后背推了一掌:别磨蹭,快点儿。
林振海知道,此时想说服白冬菊几乎是不可能的。这时候,他就想到了逃跑。今晚绝对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既然自己喜欢的女人不能和自己一起走,那只有自己逃了。他的这种想法一经产生,便越来越强烈了。他在前面走着,突然就蹲下了身,在那里“哎哟哎哟”地叫起来,白冬菊踢了他一脚:别耍花样。
林振海一脸痛苦地说:肚子疼呀,疼死了。
说完,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白冬菊见他这副模样,心里越发地急切起来,她明白,天亮前一定要从白家庄赶回来。否则,县大队找她会找翻天的。她也知道。自己这样做是违反纪律的,可纪律和清白放在一起,她还是选择了后者。
想到这儿,她弯下身子:你要真走不动了,俺背你。
林振海龇牙咧嘴地说:那倒不用,俺就想解手。
白冬菊皱了皱眉头,也只好答应了。
林振海往前走了两步,她下意识地背过身去。
林振海忽然就停住了脚,一脸为难地冲白冬菊说:能不能把俺的手解开,俺脱不了裤子。
白冬菊犹豫了一下,还是替他解开了手上的绳子。
林振海一边装着解裤子,一边向一棵树后走去。
白冬菊“哗啦”一声,子弹上膛,对准林振海:别耍花样。你要跑,俺的子弹可比你跑得快。
林振海哼哼唧唧地蹲到了树后,白冬菊赶紧扭过头去。
时间过了一会儿,白冬菊喊:好了没有?
林振海吭哧着:一会儿就好,别急。
又过了一会儿,她又问:好了没有?
这次林振海没有回答,白冬菊意识到大事不好,转身向那棵树后冲了过去,哪里还有林振海的影子。
白冬菊直到这时才知道上当了,她冲着暗夜大喊一声:林振海你这个王八蛋,你就是跑到天边,俺也要把你抓回来。
她的第一个意识就是,林振海一定是跑回县城了。
于是,撒开腿,向县城飞奔。
林振海是老江湖了,刚开始他并没有跑,只是在地上打了几个滚,滚到一个沟坎下。见白冬菊往前追去,他才爬起来,朝相反的方向跑去。
天亮的时候,白冬菊终于到了城外,一路上她连林振海的影子都没有看到。她知道,自己这回可是闯大祸了。
天还没亮,整个县大队就被惊动了。
胡小月睡了一觉醒来,马上意识到看守林振海的白冬菊的眼皮还没合一下哪,忙去换白冬菊。结果,不仅没了白冬菊,林振海也不见了。
刘猛得知白冬菊和林振海一同消失时,他一下子就明白了。他派李彪带着锄奸队去了白家庄,同时又派出几个小队在通往县城的各个路口设伏,以防万一。
天亮透的时候,李彪带着锄奸队回来报告:白家庄没有白冬菊和林振海。
刘猛意识到事情严重了。他背着手,在空地上走了一趟,又走了一趟,气哼哼道:又是白冬菊。看你回来,我怎么收拾你。
站在一旁的李彪和锄奸队的人也是心烦意乱。看守这几个人,本来是他们锄奸队的任务;没有完成好任务,队员的心里也不好过。
李彪上前一步:大队长,林振海真要是跑了,你就处分俺吧,是俺没有看好林振海。
刘猛马上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地指着他:处分你有啥用?我要的是人,不是处分。
李彪赶紧说:要不俺带着人,再去一趟城里。
两个人正说着话呢,村口的哨兵跑过来报告:白冬菊回来了。
人呢?
还没等哨兵回话,一抬头,刘猛就看见了白冬菊。
此时的白冬菊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头发蓬乱,脸上左一道右一道的划痕,她居然用捆林振海的绳子,把自己给绑了。
她低着头,一步步走到刘猛跟前:大队长,你关俺禁闭吧。
刘猛立刻咆哮起来:白冬菊,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白冬菊把经过讲了,最后含着眼泪说:大队长,俺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他当着白家庄父老乡亲的面,还俺一个清白。
刘猛又气又恨,一跺脚道:白冬菊啊白冬菊,你知道你做了什么呀?
白冬菊泪眼朦胧地说:俺知道。你关俺禁闭吧,只要你不把俺赶出县大队,让俺白冬菊干啥都行。
刘猛用手指着她,气咻咻道:说不好听的,你这是通了汉奸哪。
曹刚这时走了过来:老刘,别乱说。
然后就去解白冬菊手上的绳子:小白啊,你这是干什么。
白冬菊挣扎着躲开:曹书记,你就让俺绑着吧,这样俺心里好受些。
曹刚坚持把绳子解开了,他语重心长地说:都是自己的同志,这是何必呢。今天林振海跑了,我们再把他抓回来。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白冬菊突然捂着脸,蹲下身子,“呜呜”地哭了起来,一边哭,一边哽咽道:曹书记、大队长,你们给俺白冬菊一个立功补过的机会吧。俺一定把林振海给抓回来。
李彪这时走过来,站在刘猛和曹刚面前:你们下命令吧,锄奸队一定把林振海给抓回来。
曹刚摆摆手:别急嘛,这蛇刚被咱们惊着,不忙。总有一天,咱们会把他抓到的。
刘猛仍是怒气未消,他手指着白冬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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