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300章


!”
“阿翁……”仙音迟疑地立起身来,两眼充满了恐惧,“今上今番……不比往常,连念奴,都被上了绑桩了。”
“小心侍驾去吧!”高力士忙宽慰她,“我即刻便到!”
“阿翁!你千万要早些……”仙音哽哽地哀恳着,颤惊惊地下了亭阶。
“相爷,力士有一言,不知当讲否?”仙音刚下亭阶,力士忙对国忠一揖动问。
“请讲!请讲!”
“以力士观之,为大丈夫者,当以雄才大略售予帝王之家,方是立身安命之本。相公以今日之事思之,不知是否?”
杨国忠明知这番话是针对自己平日依仗椒房受宠而发,虽觉狼狈,但此刻也只得连称:“承教!承教!”
高力士叹息一声,才转入正题:“今日之事,实在棘手,力士只得尽力为公行事。而力士也有一请,望相公允诺!”
“请大将军明谕!”
力士将安禄山疏本取出,双手递给杨国忠,道:“若依此奏行事,则不仅有害于杨氏满门,势当危及宗庙社稷!如公能急谏君不允此请,则公所作所为,不愧为大丈夫而卿相者,何愁不长享富贵荣华!力士,亦深谢了!”说着,高力士也一下长跪在地,期待地望着右相。
“唉!大将军!”杨国忠被力士这一跪,慌得差点趴在地下,“只要大将军保得贵妃无恙,我杨门尊荣依旧,从今而后,国忠唯大将军之言是听!”
高力士听着,朝杨国忠注目良久,末了,他才扶着右相,站起身来。又对杨国忠手中之本关切地注视有顷,才一揖抱袖,向亭外近侍命道:“随我急返南内!”
注释
①让皇帝:宁王李宪死后的谥号。
第八章
时近黄昏。
“槐上宫灯,怎么还不燃点?”
死一般寂然的长生殿庭内,忽然传来皇帝恼怒的喝问声。半天来,已骇得呆若木鸡般的本院女官、宫娥、采女、近侍宦官、宫中小儿们,此时又如焦雷轰顶,都跪伏下去。
“真正反了!本院女官何在?”皇帝迈下一步阶梯,朝庭院环视一遍,厉声喝问。
刚刚偷跑回来的仙音,恰巧听到皇帝怒问槐上高悬的乞巧彩灯,为何未点,她心里明白临近乞巧穿针吉时皇帝的心情。就在昨日,也是黄昏时分,皇帝望着悬灯挂彩的宫中小儿,对调弄磬架的贵妃笑逐颜开地道:“明日登楼,受禄儿献俘和呈扩疆宏图;回来,赏爱卿击磬妙音,观乞巧之戏。真可谓天地人间之巧,朕尽得之矣!哈哈哈哈……”
可是,就为一支玉笛,使这良宵美景化为泡影,长生殿庭,不见贵妃的身姿,不闻皇帝的笑声。
“大将军!你为何还不到来啊……”仙音焦急地暗暗呼唤,盼望救命菩萨高力士快快出现。
“哼!侍驾者何在?本宫女官何在!”
不容她迟疑,皇帝又向院中环视着,怒吼起来了。仙音惊恐万分地接近了皇帝,颤声奏道:“奴婢……侍驾……”
“哼!这副怪模样!汝等今夕都疯魔了吧!嗯?”
“奴婢、奴婢……”
“你适才在何处?”皇帝似乎记起什么来,突然问道。
“难道我偷偷离宫求救之事,今上已知道了?”仙音脸色倏地变得惨白,叫了一声:“奴婢罪该万死!”便扑伏在皇帝足前,抖个不停。
“哼!果不出朕所料:盗笛之事,是你和念奴贱婢,一同去的!”
“呵!”皇帝原来指的这事。仙音稍稍稳住心神,忘情地申辩道:“启奏大家!那不是盗啊!奴婢等奉娘娘旨意前往宁王府借笛,曾有花笺留告汝阳王和寿王……”
“寿王!”皇帝一听“寿王”二字,似乎深受震动。他呼出一声,打断了仙音的话,又俯下身,逼视着仙音,“原来,寿王和你等……”
仙音意识到皇帝误会了什么,急忙地向皇帝摆着双手。
“好呵,原来是这样!……”不待仙音申辩,皇帝不无凄然地吐出这句话来。想起贵妃与自己纷争时所说的“帝王家的孝悌,我知道得太多了。可怜你那让皇帝‘阿哥’,生时真受够了你的‘悌’、‘爱’……”这些话,此时是那么尖利地刺激着皇帝的心。“原来是这样呵……”他又凄然地喃喃重复着,一个踉跄,向前趔趄着。
“大家!”仙音惊得一跃而起,急忙搀扶他。
“啪!啪!”皇帝却猛地伸出手来,朝仙音劈头盖脸地打去。未等仙音叫出声,他又向金吾们喝道:“将念奴、仙音二婢,立刻杖毙殿外!”
“大……家……”仙音一听,瘫倒在地,恐怖而绝望地哀恳着。护殿金吾却已扑了过来,拖着仙音,向殿院门外拖去。
“杖下留人!”
“啊!高大将……军……”仙音望见了由宫中小儿搀着疾步奔来的高力士,她虚弱地唤了一声,便昏过去了。
“力士!……”皇帝也看见了力士匆匆奔来,不无辛酸地呼唤着。同时,向高力士伸出手去。那姿态,与其说是天子引臂腹心近臣、欲其搀侍,毋宁说是一个受了委屈的童儿,要求母亲的保护。力士两眼也潮湿着,蹒跚地走近皇帝,一膝跪地,哽哽地回应一声:“大家!”
“今夕,是七夕呵……”
“正是。”
“可朕,快被她们气死啦!……”
皇帝终于吐出一口恶气。高力士这才徐徐站起身来,扶着皇帝,道:“大家龙体要紧,千万要息怒才好……”边劝慰着,边把皇帝扶上殿阶,向伴月轩走去。
轩中,被夕晖映照的凤仙花丛,红灿灿的,刺得二人感到晃眼。高力士将皇帝扶上御榻半卧着,心里已盘算好该怎么尽快结束帝妃间的纷争了。
“这酸滋怪味的日子,叫朕怎么过!”皇帝刚一卧下,却又撑起身子,拍着榻沿,自艾自怨地对高力士道。
高力士不作声。
“唉!朕真悔呀!当初何以让张果独自仙去?朕也该与他同去,省去人间多少烦恼!”皇帝见力士不吭声,又唠唠叨叨的说起来。
高力士仍旧不作声。
“朕贵为天子,尚不能使天下适朕之心!细细想来,实实无味!”皇帝不禁愤愤然了。
高力士还是不作声。
“唉!高卿!”皇帝终于忍不住了,一拍榻沿,仰首望着高力士,大为不满地问道,“卿就看得下去么?!”
“奴婢可未触怒大家呀!”想不到,高力士却这么答应皇帝。
皇帝呼吸也急促起来了:“可她和她们,却快将朕气死啦!”
“依奴婢看,这却是冤枉。”
“什么,什么?谁?谁冤枉?”皇帝气得站起身来,逼问着高力士。
“自然是……娘娘!”
这回答使皇帝气得一下坐在榻沿,半晌说不出话来,只望着高力士,两眼里喷着怒火。高力士却并不惧怕,安详地走到榻沿,给他捶着背。
“你你你!”几拳轻轻擂下,皇帝总算回过气来,他把力士一推,“你这哪里是在为朕消气,分明也在气朕呀!”
“这却是大家冤枉奴婢了!”
“你们都被朕冤枉了,”皇帝一跺双足,“又是谁冤枉了朕了!”
“大家,”高力士皱着眉道,“那玉石编磬,是何人赐予娘娘的?”
“哼!”皇帝一侧面,似乎不屑于回答。
高力士却绕到他对面,偏要面对面说话:“既是大家钦赐宝磬,这乞巧的献奏,自应以天下第一宝笛相伴奏,才可献奏于大家圣驾前。若仅用龟年凡笛协伴,何异神龙凡鸟之配!以不匹之磬笛,献奏御前,岂是臣子忠孝之举?贵妃虑及于此,方遣念奴、仙音去祭祀堂借笛。公者,可称忠于臣道;私者,贤于妇道。集忠臣贤妇于一身的贵妃娘娘,却被大家废逐于宫人斜中!此,是大家冤枉,还是娘娘冤枉?”
硬着颈脖的皇帝,听着听着,那戴着九龙通天皇冠的头,耷拉下来。
“若大家能体谅贵妃此心,此时新月露影,正是张灯燃香,欢祀织女、戏赛穿针乞巧的极妙良辰。长生殿院,正当歌舞飞扬;赏心乐事,触目便见。娘娘也定击玉磬、舒玉体,献人间妙音佳舞于御前。只因大家之故,娘娘此时在那宫人斜中,不知是何光景!”
皇帝听到这里,猛地抬起头,但他一触及力士目光,便又将头埋到胸前。
“朕……可真是糊涂了……”被高力士数落着的皇帝,心中悔意骤生。
其实,进宫之初,他也并未将此事看得如此紧要,哪知阴差阳错,竟闹到这般境地!“是呵,朕何必如此,既冤枉了爱妃,又使自己面临良辰,如此无趣……”
皇帝俯仰之间,已把满腹心事,无言地向高力士倾述了。力士见时机已到,趁皇帝不觉,向轩门珠帘外点点头。
“好快!”躲在帘外的小鸭儿,心里直想笑,一溜烟跑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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