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311章


“那封跛子和牛贵儿呢?”
“昨晚,睡在大堂上……”郭纳终于想起来,答道。这时,他才完全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一下骇得瘫在地上,浑身乱抖地呼出声来,“你等,是逆……?!”
“哈哈哈哈!”那驼背握着长剑怪笑起来,“神助我军,飞渡黄河啦!”
“呵……呵……”郭纳傻了眼,忙一下趴在地上,捣蒜般叩头哀求道,“大将军爷爷饶命!我郭纳愿领灵昌全郡,归顺禄山王爷!”
“汝是本郡太守?”
“正是小人!”
“哈哈哈哈!……”驼背笑得更欢了。随即命随从道,“有郭纳的人头在,王爷总可稍稍出一口气啦!即将他押往城门外,等候王爷将他连同那生擒的上万官兵,一同坑杀,为郡马报仇!”
“喳!”随从们大吼一声,把吓得死了过去的郭纳,拖出了大堂。
灵昌城楼之上,安禄山由李猪儿、安庆绪扶着,静静地立于城堞前,听着史思明在楼下高声禀告道:“时辰已到,坑已挖成,请我王旨意!”
犬牙旗帜,在朔风中卷动、飘荡,发出悲泣般的“呜呜”声。安禄山血红着眼,望着城郊一排排深坑,一堆堆面对泥坑、背对刀矛的唐朝官兵,嘶声望天哭嚎着道:“我奉敕领兵入京,为国剪除国贼杨国忠,何罪之有!为何杀我长子!为何杀我长子!”
“皇帝如此无道,我等愿随大王恭行天讨!”史思明、高尚、严庄在楼上城下,振臂大呼。
“我等愿随大王为天下黎庶除暴君!”
高邈等心腹将官,也在各部中齐声狂呼。
“人心思除暴君,天命不可逆违!”安禄山猛地拔出佩剑,向漫郊遍野的人众奋力吼道,“即将暴君人马坑杀!大军即发灵昌,直攻荥阳!”
第十一章
范阳、平卢节度使封常清,仅率不足半千人马,保护着监军牛贵儿,逃归天武军元帅行辕所在地——都畿道西陕郡。副元帅高仙芝急忙迎入大帐,正欲询问灵昌失陷细末,却连得凶报:癸巳,安禄山引兵攻荥阳,这时,逆胡大败天武军前部、杀灵昌太守郭纳及上万降卒的消息传来,荥阳官兵吓破了胆,一闻鼓角声,便纷纷跳城溃逃,不经一战,荥阳即陷。安禄山又引兵攻武牢,武牢军都是新募之卒,未经训练,闻禄山兵至,举棍棒迎敌;安逆命骑士三万,纵马挥刀,直驱冲杀,武牢官兵几乎全军丧于禄山铁蹄之下!势如破竹的叛军前锋,又昼夜急攻,连破葵园、上东门。丁酉,安禄山大军自东都洛阳四方的建春、永通、长夏、定鼎、厚载、龙光、徽安、安喜诸门鼓嗓而入,纵兵杀掠,大唐东都失守。
接着,河南尹张通儒降于禄山。
在官兵频频溃逃,不少文武大官偷生降敌之际,同时传来东都留守李憕、东台御史中丞、原左相卢怀慎之子卢奕二公慨然就义的消息。
就在张通儒降安禄山当天,李憕对卢奕道:“吾曹荷国重任,虽知力不敌,亦耻作张通儒状!当以死酬国!”
卢奕挥泪应道:“先父昔为今上用,谨欲其坐镇雅俗!我卢门中唯知廉耻,不敢畏死!”
李憕即携卢奕,搜集残兵数百,告其御敌守土之志。谁知众人一听,惊惶失声道:“二公疯邪!”一时作鸟兽散。李憕见状,悲恸泣血。即正冠端带,独坐留守府。卢奕拭尽泪水,将印信付托妻儿,教他们改换衣帽,由偏道去长安见君陈情。惨别妻儿后,卢奕换上朝服乌纱,端然坐于东都御史台中。
安贼听说,由张通儒领着,前往留守衙门察视。在凛然端坐的二人面前,安禄山也暗自感佩,命张通儒劝降。李憕叱道:“汝祖韩公张仁亹地下有知,当以其不泯之英灵,废掉汝这背君降逆的不肖子!”卢奕直指安禄山骂道:“汝上负君恩,下害百姓,岂得福报?我死不失节,死而无恨!”骂得张通儒俯首垂袖,满脸通红;安禄山却命刀斧手,当堂斩首。
进帐喘息未定的监军牛贵儿,听了这些凶报,惊得手足都软了。高仙芝默默地将探马们遣出帐外,搓着双手,焦虑不已地道:“灵昌有黄河天险,逆胡却出奇得渡,连取河北、河东、河南诸道,连东都业已落于逆胡手中,竟是何因呢?”
见问,封常清悔愧交加地揖手答道:“逆胡得渡黄河,绝非天神之助,而是逆贼智谋过人!”
“嗯?”
“常清后来得知:逆贼大部抵达灵昌,于对岸西北林隐蔽,另以小部贼军,于岸北明扎营寨,障我军眼目。近夜,西北林中贼军,大伐树木,拆毁民宅,堵塞浅河,冻结成冰道,贼兵得以长驱直入,奇袭灵昌!……也怪常清轻敌大意,故有此惨败!”
高仙芝听着,将信将疑地打量着封常清。封常清看出了这位高丽族副元帅并不以为然,忙以沉痛的口吻道:“常清之败,败在轻敌,连日血战,方能冲出重围,已深感贼军来势凶猛。望副元帅万勿轻贼!”
高仙芝沉吟有顷,方问道:“依君之见?”
“逆贼已得东都,陕郡已不可守。”封常清急切地回答道,“欲保西京,不如尽快引兵退于潼关,与西平郡王之军,合守潼关。”
高仙芝听后,按剑离座,紧张地思忖起来。在灵昌失守前,高仙芝和朝野间大多数官民一样,并未把逆胡放在眼里,显得乐观而轻松。但灵昌失守,逆胡直入河南道,现在又居然占据了东都,官民不仅失望,也无不暗自惊慌而茫然。按理,他早就该下决心领兵撤离陕郡,另作御敌之计;但他又不甘心:探马报告,逆军虽号称二十万,其实仅十五万之众。而且连日奔驰,已疲乏不堪。他所募的天武军,虽只十一万人,但皆在陕郡,尚有锐气,如果逆军真的袭来,只怕不会如灵昌、荥阳、东都那样不堪一击吧!或许还会将敌击退,那,将是不世之功呵!
这念头却被封常清的沉痛告诫打乱了。“这位以善于治军闻名于安西诸道的本军先锋虽身残而心高,岂会放过建功立勋的机会而作此狼狈状?”回头再想:“河北、河东、河南三道在数日间尽插降旗,也可知朝野间所说逆贼不堪一击、安禄山不日授首的话,实是轻敌妄言呵……”
他又想到自己那十一万新募之军,连刀枪箭戟尚使用不来,更不用说排兵布阵!常清前军失利,尚有原宥处;若我大军失利于陕郡,龙颜必然震怒!……高仙芝顿时感到脊背发冷,他一拍佩剑之柄,“就依君之见!我军即去潼关与潼关之军会合,以御逆贼、保长安!”
“慢!”就在高仙芝作出决定,正欲命众将来大帐下达此令时,牛贵儿却乱晃着双手,阻止起来。
刚才,牛贵儿见高、封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地商议御敌之计,仿佛身边没有他这么一位捧着天子尚方宝剑的监军似的,他已深感不快;此时,事已议定,二人仍无意向他禀请,便欲下令,他忍无可忍,想出一个借口,要挫挫二人的傲气。
“敌军离此,仅三百三十里之遥,”封常清见牛贵儿居然在这紧要关头出来纠缠,焦急地提醒道,“望监军大人欲言则从速!”
牛贵儿听封常清的口气,似乎他倒成了自己的监军,他“哼”了一声,对高仙芝道:“副元帅,天武大军屯陕御敌,乃今上旨意。今欲退守潼关,也应先奏请今上降旨后,方可施行吧?”
“贼兵已逼临西京门户,”高仙芝已看出牛贵儿的心思,冷冷答道,“我军只好一面前往潼关,一面烦劳监军将此情上奏圣人了!”
“你还知道我是监军哩!”牛贵儿暗自一声冷笑,他想,“就此收场,日后那跛子和这高丽杂种,更不把咱牛监军放在眼里啦!不成!还得绕他二人一绕!”于是他又一摇头,“慢来!”
高仙芝愠怒地发问:“监军还有何言?”
“我大唐朝没有这种规矩吧?”
“监军这是何意?”高、封二人不约而同地问道。
“先行后奏!”
“事出非常,”高仙芝按剑的手,已气得哆索起来,“不如此,大军战败事小,只怕西京就要保不住了!”
“依旨行事方是臣子本分。”牛贵儿也铁青着脸道,“先斩后奏、便宜行事,只有我监军可如此!”
“监军大人!”高仙芝听他这口气,再见他那副傲慢地抱着尚方宝剑的模样,愕然地呆在帐中,气得说不出话来!封常清气急交加,拍案而起,指着牛贵儿道,“征战之事,岂是儿戏,容你如此拖宕么?灵昌之败,罪自在常清。但是夕常清欲领兵于河岸布防,你兀自纠缠不休,以至使常清醉于沉沉梦中,而致六万之众,不战而败;更悲惨的是,万名降卒尽被逆胡坑杀于灵昌!你我皆成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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