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皇》第314章


大步走向“司花神阁”。
领着近侍们候在阁上的李猪儿,早将炉中凤炭,烧得通红,用温汤鎏金隔子温着酒肴。这一来,阁中本仅温暖如春,而且散发着诱人的胡酒胡菜的香味。李猪儿见安禄山一行逶迤而来,忙领着近侍奔过去,抬臂承腹,把安禄山安顿在背北面南、铺着虎皮的锦榻上坐下,安庆绪、史思明、严庄和随后到来的高尚、张通儒,分别坐在安禄山左右的软墩上。见众人俱已坐下,李猪儿将鎏金隔子上盖摘去,一时汤雾缭绕阁间,安禄山说了声“好香!”便在李猪儿端着的花鸟银盆内净了手,从鎏金隔中拿出一块蒸得稀烂的熊掌,朝食榻上的椒盐盘里一蘸,送入口中,嚼得津津有味,发出很响的吞咽之声。
安禄山的吃法和吃相,使身旁的史思明想起了少年时代的“轧犖山”,那时,他也是这样吃羊肉穑敗H缃瘢恼馕弧鞍⒌堋保鸵厦娉凭恕;故钦獍愕滦校恢裁矗较朐讲皇亲涛丁K辖袈裣峦啡ィ痈衾锒顺鲆桓鍪⒙忧寰频穆觇Х掳霰矗灰。乔惚龅木疲负豕嗳氡强字小?br />
严庄见张通儒和高尚登阁落座,知他俩已商议停妥,便借举杯之机,以目向他们催促。张通儒忙从食榻后立起身来,向安禄山躬身笑禀道:“大王今日率臣等登神阁、赏瑞雪,岂可无诗纪胜?故小臣不揣鄙陋,吟成一诗,敬献于大王驾前。”说毕,双手将那诗笺献到安禄山食榻上。安禄山喜滋滋停住咀嚼,偏着头朝那诗笺一看,还没看完,便将手中熊掌望地下一扔,怒冲冲拍着榻沿,道:“汝……!岂可陷禄山于不忠不孝之境地!”
开初,张通儒见禄山发怒,也不免心惊胆颤,但他立刻意识到这是安禄山在做戏,于是假惺惺地一头跪伏在地,貌呈惶恐之态,心里却在笑看高尚、严庄、史思明、安庆绪等将作何举动。果然,严庄第一个出马,从座上立起身来,躬身对禄山道:“我王为何震怒?”
“你自去看去!”安禄山将诗笺递给严庄,怒视着跪在身旁的张通儒道。
严庄故作仔细地将那花笺看了个来回,然后鼓掌笑道:“此乃天意!大王何必如此!”
“这是何意?”安禄山冷冷地问道。
“启禀我王,”严庄兴高采烈地道,“张君侯此诗,因雪劝进;臣等近日皆闻洛阳城中,遍传一首童谣,居然也是因雪示我王当取代李唐,主掌江山!”
“童谣是怎样讲的?”安禄山盛怒顿减。
“那童谣道:‘燕燕飞上天,天上女儿铺白毡,毡上十贯钱。’”
“这……是何意?”
“据东都耆老解来,燕燕者,言我王根本于燕地;飞上天,自含天子之意。天上女,我王姓氏‘安’字也;铺白毡,言我王入洛阳时,瑞雪盈尺。一贯为千,十贯为万。是言我王当取代李唐,千年万载,执掌天下!”
“竟有这等事……”
“父王,”安庆绪紧接严庄话尾,朗声禀告道,“唐皇无道,天怒人怨!父王替天下伐灭无道昏君,何言不忠不孝!儿恳请父王,即登大宝,以顺天意人心!”
“此言极是!”史思明接过话来,“天意明,大燕兴!愿我主创大燕朝,除灭李唐!”
“这,这……”安禄山似有满腹难言之隐,搓着双手,愁眉不展。就在这时,数百耆老、僧道,被李猪儿导着,从司花神阁对面的园壁南门入了神都苑,在阁阶下的雪地上跪了下去,又一齐高声叫道:
“我等奉天地佛神之意,恳劝大王进位为大燕天子!”
“这……”安禄山似被这情状弄得窘困失措,站起身来,求助似地朝阁上众人望去。
“天命不可违,人心不可逆!”阁上众人不约而同地也跪了下去,齐声道,“望大王即登大宝,早安社稷,定天下!”
“众卿并父老请起!”安禄山叹着气,向阁内阁下众人抬起双手,“且容禄山从长计议!”
这“从长计议”,在第二日:大唐天宝十五载春正月乙卯朔,(即公元七五六年)便见到结果:安禄山于东都洛阳即帝位。国号大燕,自称大燕雄武皇帝。改元圣武元年。以张通儒为中书令,高尚、严庄为中书侍郎,封子安庆绪为王。其余文武百官皆升赏并备衙署。另以范阳为大燕国之东都。
安禄山即皇帝位的当天,即于观凤殿下诏令安庆绪在大酺之后,领兵攻取潼关。但是,与此同时,一道密奏急呈到狂歌魔舞的观风殿,禄山展本一看,气急败坏地命李猪儿:“速宣庆绪、思明、中书令并侍郎来此见朕!”
安庆绪、史思明、张通儒、高尚、严庄醉眼矇胧,步履不稳地来到后殿。但当他们看罢密奏疏本,都象随即跌入冰窖雪坑一般,感到股股寒气直入心头,顿时驱散了醉意。
“这颜氏兄弟,厉害啊……”这位大燕皇帝,也被颜真卿、颜杲卿意想不到的举动,惊叹出声。
这颜氏兄弟,安禄山都认识。颜杲卿从范阳户曹,升至范阳判官,数年后超升至常山太守,其从弟颜真卿从判官超升至平原太守,还是安禄山亲自荐奏的。因此,安禄山在范阳起兵时,并未担心这两个书生会生二心,还曾分别向颜氏昆仲下了牒书文告,要他们拨平原、常山兵将七千,防卫河津。
谁知就是这颜氏兄弟,在大燕立国伊始,却在河北起兵救唐,给了大燕皇帝当头棒喝!
原来,那“密奏”上说:就在安禄山领兵长驱直入,攻占东都洛阳,谋划称帝时,颜氏兄弟与太原尹王承业已密约,起兵救唐。
十二月丙午,安禄山派往幽州征兵的高邈至河北藁城,颜杲卿与长史袁履谦等声称慰劳,携酒食妓乐前往藁城,待高邈等大醉后,收其甲袍兵器,尽缚其党。次日,召其所征兵将于城下,痛斥禄山兴兵祸国之罪,斩高邈以下贼将百人,留高邈献送京师,即散所征之兵众。接着,颜氏兄弟以藁城之捷遍告河北诸郡道:“王师已下井径、藁城,朝夕当至,先平河北诸郡。先下者赏,后降者诛!”深受安氏刀兵荼毒的河北诸郡闻捷响应,凡十七郡皆归朝廷,兵合二十余万!现河北仍附禄山者,唯范阳、卢龙、渔阳、汲、邺六郡而已。
“颜氏负心贼,断孤归路,”安禄山气急交加地搓着手,对众人道,“潼关又有哥舒野狐重兵把守,这可怎处?”
“陛下!”
见严庄呼唤,安禄山忙道:“汝有何计谋?”
“陛下……”
“嘿!事急如火燎卵了,你还吞吞吐吐的干什么!”
“陛下既登大宝,”严庄赶紧说道,“陛下自称‘朕’而不能称‘孤’……”
“呀呀呀!”安禄山直跺足,“都什么时候了,谁和你说‘朕’,道‘孤’?你枉为中书侍郎,尚不知我这时要的是平定河北、攻取潼关之计!”
“陛下息怒!”高尚也暗怪严庄不拣西瓜拣芝麻。但他仔细看过密奏后,已知症结何在了,忙向安禄山奏道,“依臣看来,颜氏兄弟虽侥幸得手,但彼等事起仓促,守备定不严密。陛下可遣大将一员,领兵直取常山,那颜杲卿措手不及,我可一鼓而平常山、重定河北!”
“陛下,”史思明象嗅见猎物气味的凶犬,高尚刚奏到这里,他便闪身而出,躬身请战,“思明愿即领兵出征,为陛下重定河北!”
“唔!”安禄山赶紧一点头,“河北已失十七郡,非阿哥亲自出马,我实难放心!”
“再则,臣闻李隆基因高仙芝、封常清丧师失地,已下旨将二人斩于潼关。而其部属深痛其冤,一夜间逃去兵将达三万余人!所余七万之众,皆属哥舒统制。但哥舒风疾极甚,起居皆不能自理。属下又人心不齐,兵无斗志。故仍请陛下以庆绪王爷殿下为帅,领兵取潼关。潼关乃西京门户,我军进取,李唐朝廷自是全力把守,不敢救河北之危。更因我军驰骋西、北,使各道闻风丧胆,不敢再效颜氏兄弟之举!此乃我大燕朝万全之计!”
“卿此计实是上策也!”安禄山脸色和缓了,又兴高采烈起来。
“只是,”严庄刚才被安禄山责训一番,自觉脸上无光,也忙去仔细看那密奏,这时见高尚所谋之计,大受禄山称赞,他也忙插言指出众人的疏忽处,以证自己的精明,“李隆基令取府库钱帛运往太原,着太原尹王承业大募兵众。史将军今领兵攻取常山,王承业发兵相救,只怕也难取胜吧?”
众人果真闻言一怔。但张通儒却冷笑两声,对安禄山奏道:“陛下可知那王承业之为人?”
“卿,这是何意?”
“陛下,臣与那王承业共事数载,依臣观之,此人乃见利忘义、贪天功为己有之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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