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加木失踪始末》第27章


水井,走的是陌生的路,没有插路标。
我不由得记起,考察队的副队长汪文先对我说的那句话充满感叹的话:
“彭先生向来忘我地工作。他在‘文革’中遭受了巨大的打击。在‘文革’之后才得以重返边疆。这时的他,年已五旬,有一种时间的紧迫感。他很想干一番事业。不过,他把‘四人帮’的影响,估计太轻了。他把大家都看成跟自己一样……”
汪文先的话,说得很婉转。
比如,我在采访中,有人向我反映,考察队从乌鲁木齐出发的日子,彭加木定为1980年5月3日。在彭加木看来,到了这一天,考察的准备工作已经完成,那就应该出发,抓紧时间工作是第一位的。可是,5月3日是星期六。考察队很多091队员的家在乌鲁木齐,希望改在5月5日星期一出发,这样可以在乌鲁木齐跟家人一起度过星期天。尤其是这次外出考察,一走就是一两个月,很多人期望在星期天安排好家里的事情。彭加木的家,不在乌鲁木齐。他没有考虑队员们的合理要求,还是坚持在5月3日早上出发。他是队长,又是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队员们也就服从了他的决定。
还有,在完成纵穿罗布泊之后,到达马兰,彭加木提出要东进,这是原科学考察计划中所没有的。彭加木的出发点当然是很好的,可以借归途顺道考察罗布泊东线。然而,考察队从5月3日离开乌鲁木齐,到6月7日纵穿罗布泊,已经一个多月生活在野外,队员们已经非常疲劳,急于回乌鲁木齐休整。再说,原先没有东进考察计划,许多队员未跟家中打招呼,有的已经安排了其他工作。队员们又一次考虑到彭加木是队长,又是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副院长,还是服从了他的决定。
也正因为东进是彭加木在马兰临时作出的决定,所以准备工作十分仓促,而对东进路线上的困难又估计不足,所以才会发生到达库木库都克之后缺水缺油,才会发生彭加木为解决缺水问题而独自往东去找水井的悲剧。
又如,司机们跟我说,中国科学院新疆分院当时有一条很不合理的规定,汽车的油耗以及轮胎、机械损耗,是按行驶的公里数计算的。然而,在崎岖的罗布泊行驶一百公里,怎么能跟在平直的柏油马路上行驶一百公里同等对待呢?汽车的油耗以及轮胎、机械损耗,显然完全不同。司机们曾经向彭加木反映,而彭加木却因为他这个副院长并不主管行政工作没有予以解决。
还有,与彭加木在考察队一起工作的科研人员以为,彭加木的知识面很广,这是他的优点,但是他毕竟是主要研究植物病毒的,对于罗布泊综合科学考察中的方方面面,他并不样样在行。作为这一科学考察的领导者,他应该尽量倾听各方面研究人员的意见,而彭加木做得不够。
所以,彭加木的失误,在于过分的自信,倾听别人意见不够。他往往对困难估计不足。先进人物如果脱离了群众,就像火车头脱离了长长的列车。
彭加木的失踪,从技术上讲,失误在于没有穿野外工作所必须穿的特殊颜色的工作服。
在彭加木失踪之后五年,发生首漂长江的勇士尧茂书在长江漂流探险中失事的事件。我从上海飞往四川进行采访。后来,我在《万绿丛中一点红》一文中,把尧茂书之死与彭加木失踪,加以比较:
1980年盛暑,当彭加木在新疆罗布泊失踪的消息传来后,我马上赶往那里参092加了搜救工作。当我坐在直升机上,飞行在出事地点库木库都克上空,唯见黄沙漫漫,无际无涯,就连“大漠孤烟直”的“孤烟”也从未出现在我的眼帘之中。
一次又一次飞行搜索,毫无所获。空军出动了三十多架次飞机,飞行时间达一百多个小时,未见彭加木踪迹。记得,在飞机上,一位空军战士感叹地对我说:“彭加木穿的是一件洗得发白的蓝劳动布工作服,在沙漠里不容易发现。按规定,进沙漠考察,应当穿红色工作服。如果他穿红色工作服,飞机就用不着这样一次次寻找了……”他的话,给我留下很深的印象。
1985年7月24日,首漂长江的勇士尧茂书牺牲于通天河。我奔赴四川采访。据公安部门告知,就在7月24日下午两点多,青海省玉树且巴塘乡的藏族牧民便看见了顺流而下的“龙的传人号”橡皮艇及尧茂书尸体。当天太阳快落山时,四川省石渠县罗须区奔达乡的两位藏民,也看见顺江漂流的尧茂书尸体。25日、26日,同样都有人目击……短短几天,这么多沿江的藏民都在无意中发现遇难的尧茂书,是因为尧茂书身穿一件特制的“BJ…1型保温救生服”,能够漂于水面,而且色彩鲜红。“万绿丛中一点红”,极易引起人们的注意。
“红”虽“一点”,为什么在“万绿丛中”显得格外醒目呢?
这因为红、绿、蓝是光的三原色,而原色给人眼的感觉最为鲜明——大自然中五彩缤纷,都是三原色以不同比例混合而形成的。人眼能够辨别颜色,是由于具备红、绿、蓝三种感色单元。不同的颜色给这三种感色单元以不同程度的刺激,于是人眼能分辨五光十色。三原色只是使人眼中的一种感色单元受到刺激,而这种刺激又格外强烈,所以产生的视感最为鲜明。
仅仅本身色彩鲜明还不够。一点红落入“红海洋”便难以寻觅。必须加大与背景色彩之间的“色反差”。美国人卢基,是一位广告专家,他为了突出广告中的主要形象和文字,曾做了一系列“色反差”实验。他发觉,就红色而言,白底红色的色反差最为强烈,其次为黄底红色、绿底红色、蓝底红色。哦,正因为这样,攀登珠峰、南极探险,人们身穿红衣。白色的救护车上,漆着红十字——白底红色。也正因为这样,沙漠考察、江河探险,要穿红色衣服——黄底红色、绿底红色。
至于我国人造地球卫星的回收舱漆成橘红色,那同样是为了在落入海洋中便于识别——蓝底红色。
倘若彭加木叫上一位队员跟他一起往东去找水井,倘若彭加木外出时穿了红色的工作服,那么悲剧就不会发生。即便一时走失,也很容易找寻,也就不必花费那么那么多人力、物力去一次次寻找了。
当然,彭加木的悲剧已经凝固成为历史,无法改变。彭加木的悲剧,提醒人们,在科学探险的时候,千万不能独自外出;在科学考察中,必须身穿规定的工作服。
第二章 童年
◆早产儿
1925年初夏,在广东广州附近的南海槎头村(今广州市白云区槎龙村。槎念“茶”),一艘像橄榄一样两头尖的“玛浪艇”(玛浪艇,广东语,一种小船。)。女的四十岁,瘦瘦的,眉目清秀,梳着髻,小脚,肚子稍大。
他们为什么如此行色匆匆呢?
原来,那男的叫彭炳忠,是广东韶关一家杂货店里的伙计。
那女的是他的妻子,叫严秀和,比彭炳忠大两岁。妻子怀孕了,此时只有七个月,照理离分娩的日子还早着呢,今天突然感到临产的征兆,于是急急忙忙雇了船,送往广州。
船夫是本乡人,他也心急如焚,不顾汗流浃背,飞快地划船。只划了两个多钟头,“玛浪艇”就靠在广州荔枝湾码头。柔济医院就在离码头不远的地方。
产妇很快被送进柔济医院。刚到那里,就分娩了,生了个男孩子,才三磅重!这一天是农历4月23日(公历1925年5月15日)。
大家都很担心这个又瘦又小的早产儿能否哺养大。彭炳忠也不敢给孩子取名字,想过几个月看看,如果能够养活,再取名字不晚。
很巧,柔济医院刚刚进口了一只温箱,这个早产儿便成为温箱里的第一位居民。
算起来,这个早产儿该是第五胎了。按照当时人们重男轻女的眼光看来,彭炳忠的“福气”是很不错的,一连五胎竟然都是男孩:
老大因为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缺木”,取名“家模”。他在两岁时死了。
老二因为算命先生说他“命中缺水”,取名“家泰”。“泰”字由“三、人、水”组成,一人有“三人水”,便不缺水了。后来,他改名彭浙。
老三生下不久便夭折了,没取过名字。
老四生性聪颖,取名“家颖”。
老五精瘦如猴,以惊人的生命力,居然在温箱中活了下来。
他满月了。
彭炳忠和妻子抱着瘦小的老五,坐着“玛浪艇”,回到了槎头。
乡亲们见到这个早产儿平安长大,都来贺喜,纷纷问起孩子叫什么名字。
直到这时,彭炳忠才决定给老五取个名字。取什么名字好呢?
按照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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