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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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那只黑犬也逃之夭夭了。
伯嚭咕哝了一句:“自做自受。”不知是责备自己呢,还是怨恨执拗的伍子胥。
伍子胥坐着纹丝不动。
好在是阵雨。雨飘到了罗浮山的西麓去了。
罗浮山在雨云之中,飘飘逸逸,若幻若真,若有若无。伍子胥三人经了一阵雨,肚子里已是肌肠辘辘。
斜阳如血。
阳光从云缝中挥动着剑,这才是东边斜阳西边落雨,说是无晴却又有晴呢。
田狄从房中出来了:
“实在怠慢了你们三位,我们夫人说了,先生在长兴镇上沽酒,想是与要离谈得融洽,一个时辰回不来,请你们三位到镇上打听到要离,即可见到先生。噢对了,先生还留下话说,如若伍子胥伍大人来访,请伍大人瞧瞧我家房门,把门打开一条缝儿,先生想和伍大人说的话,就是这个,伍大人一看便知的。”
门缝儿?伍子胥和伯嚭这回可弄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了,面面相觑。
第04章 要离的酒店
午后落雨的时候,孙武信步走进了要离造酒的小作坊,扑面是醉人的酒香和蒸腾的白雾。十几位大汉赤条条正在发酵的粮食上踏,像踩着云彩。一个个汉子锋棱突起的肌腱,闪烁着油光,嘴里呼嘿地叫啸。孙武饶有兴致地看这力的舞蹈,觉得陶然。一时,竟也挽起裤管,和那些汉子们一起去踏,踏得出了一身的透汗,痛快淋漓。
要离跑过来,叫道:“哎呀孙先生,你怎么……快,朝中有人来访你。”
“是伍子胥来了么?”
门外的伍子胥应声而入。
两人互相见了礼。伍子胥说:“长卿先生,莫非你能神机妙算么?真是奇怪得很哪,你如何得知是子胥前来拜会你呢?”
“我哪里会什么神机妙算?孙武不过一山野村夫而已。谁不知道伍子胥要把天下之士一网打尽,不是你又会是谁呢?谁又会有这番踏破铁鞋的执拗?再说,伍子胥过昭关,一夜白了头,你这白头发乃是天下闻名,这就更没错了。孙武候你多时了。”
伍子胥哈哈大笑,笑得消尽了一路的疲劳,忙又引见大夫伯嚭。孙武就请二人在旁边的酒窖里席地而坐,侃侃而谈。要离和他的老婆刹女送了酒来,伍子胥举着盛满酒的角,目光从角的边沿上滑过去,看这孙武:一身布衣带着汗气和酒香,青白的一张方脸,五官突出,带着许多的书卷气,全然不把叱咤风云露在外头。那脸越喝酒是越显得白,不知酒消化到了何处。高大魁伟的身躯,坐在那里项背溜直,静静地望着他和伯嚭,平和地听,平和地说,平和之中显得愈发深不可测,不知胸中藏着怎样的韬晦。这人又是如此自然,飘逸,混迹酒工之间,出汗便出汗,斟了酒,举角就一饮而尽,全不做作。
要离的妻子刹说:“实在得请诸位恕罪,乡野小小的酒坊,哪敢想到有伍大夫你们来呀,下酒连个猪蹄也没有。”
要离说:“这有何难?难得吴国名流在小人的酒坊一会,你们若不嫌弃,待我割了身上的肉,给你们下酒!”说毕,便要去捉刀。
三人忙叫使不得。
伍子胥望望瘦小干瘪的要离,朗朗笑道:“如若割身上的肉下酒,我的肉比你的还要多些。”
孙武说:“人肉我是不吃的。要离,快些到市上弄些酒菜来。”
要离遵命而去,一溜烟跑掉了。
伍子胥道:“今日拜会孙先生,适逢先生不在家,尊夫人给我们出了些谜来猜。扔了一枝莲蓬,莲子却不熟,未知何意?”
孙武说:“家妇竟然斗胆在二位大夫面前做些小儿之戏——莲蓬是说‘子在里面’,我孙武并未远行,莲子未熟,意思是时机还不到。”
伯嚭:“还算让我们懵对了。可是后来把门开了一条缝儿,实在费猜详,还得就教于先生。”
孙武微微一笑:“二位奉大王之托,网罗天下贤士,可是为了求得复兴吴国之策?”
伍子胥:“当然。”
孙武说:“孙武闭塞,却也耳闻目睹,吴王阖闾立而为王以来,坐的地方不铺两重席子,行的舟车不加雕饰,住的宫室不求华丽美观,吃的食物不求味美,戒奢求俭,雄才大略。又知伍大夫为图吴国霸业,修城郭,设守备,练士卒,广积蓄,这已是振兴气象,兴国之大策了,孙武不过献一小计,以解大王燃眉之急,心腹之患。”
伍子胥说:“孙先生请快讲,何为大王心腹之患?”
“专诸已将王僚杀死,王僚的儿子庆忌率领军队逃到楚国,被封为爵士,庆忌勇冠三军,迟早要归报杀父之仇,岂非大王心腹之患?为此,孙武才献此小计,这不过是个字谜而已。”
孙武起身将酒窖的门,打开了一条缝:“你们看——”
…;文;…夕阳最后的光线闯了进来。
…;人;…说是字谜,伍子胥和伯嚭恍然大悟。
…;书;…伍子胥蘸着酒在手心写了一个“间”字。
…;屋;…伯嚭也蘸酒写了一个“间”。
孙武一手攥着伍子胥,一手拉着伯嚭,哈哈大笑:“英雄的见解总是一样的啊!”说着,忽然滔滔不绝说起兵法,激动起来,“明君良将,超人智慧,可称之为先知。先知,并非祈祷神鬼,并非以经验推断,并非照搬往昔之战,必须从得知敌情的人那里得到。这便要使用间谍了。用间之计,有乡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种。间谍的选用,关系最亲,赏赐最厚,任务最秘密。间谍之计无所不用,这是最微妙的事情呐!既然那庆忌擅于用兵,勇武过人,既然吴国初兴,还在休养生息,最好的办法就是指派间谍,打入庆忌身边,探得最机密的军情,使我们相机而动,伺机破之。或许,间谍抓住机会取了庆忌首级,一了百了,何患之有?”
伍子胥和伯嚭连连称善。
这回是伍子胥拉住了孙武的手:“请孙先生随我晋见大王,当委以千军万马,吴国破楚指日可待了!”
孙武:“不可。莲子未熟。”
伍子胥说:“长卿,我听你论此用间小计已经是豁然洞开了,来日还要听你宏论治军大策呢。大王正如饥似渴地等着你呢,如此雄才大略岂能在汲水灌园中消磨?不是说‘若作酒醴,尔惟曲蘖,若伴和羹,尔惟盐梅’吗?酿酒没有酒曲做引子不行,煮汤没有盐来调味也不行,吴国这一巨瓮之酒,鼎镬之羹,等着先生的手段呢!”
伯嚭:“孙先生请上车吧!”
孙武平静下来,说:“不不。就说酿酒罢,或秋天贮藏冬天发酵,或是春天酝酿夏天成酒,时候不到都是不行的。孙武暂献这一小计,为君王扫去浮云,晋见大王之日,俟我著完十三篇兵法不迟。”
伍子胥:“是否要大王亲自来迎?”
孙武笑而不答。
伍子胥:“也罢,伍子胥和伯嚭大夫这就回去奏明大王,大王定会礼贤下士的。”
伯嚭:“也好。我们就此告辞。”
孙武:“请稍等。刚才说到用间之计,我这里已经物色好了人选。”
伍子胥:“哪一个?”
“要离。”
要离?就是那个干瘦如柴,三根筋挑着头颅的家伙?
伍子胥和伯嚭面面相觑。
要离的老婆刹女却放声哭起来:“孙先生推举我夫,我夫必死无疑了!我的死期也到了啊!”
孙武无动于衷,别了伍子胥和伯嚭,飘然回他的田园去了。
阖闾见到伍子胥带来的这位干猴儿一般的要离,心里十分恼火,阴森森瞟了子胥一眼,耐着性子,坐在粗硬的席子上,低头读竹简,把竹简弄得很响:“伍大夫你还有什么事情要说吗?”
伍子胥:“臣举荐的勇士要离等着回大王的话呢。”
阖闾:“不必了。”阖闾欲走。
要离匍匐向前,拦住阖闾去路:“大王慢走!”
“你有话去和伍大夫说去吧。”
“大王让勇士一直匍匐在地,不怕天下人心寒吗?”
“噢?——你就起来。”阖闾不耐烦。
要离立起,挺胸凹肚,做出一派英雄气象:“臣从吴国东边,千里迁移到国都附近,就是要效力于大王的。大王的心腹之患难道不是逃亡在楚国的公子庆忌吗?杀庆忌者,舍我其谁?”
阖闾忍不住哈哈大笑。
“大王看不起我要离?”
阖闾止了笑:“非也。寡人是说,那庆忌单手能捉住天上飞的燕子,双手可以掐死山里的熊罴,有万夫不当之勇,你……”
要离:“是呵,表面上看起来,要离瘦小无力。迎着风就把我吹得冻僵了,背着风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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