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子大传》第62章


夫概从昏死中醒来,朦朦胧胧听见了他们的对话,便叫道:“孙将军!长卿,长卿!活着你是寡人的大将军,死也是知己!夫概三生有幸,死不寂寞!”
夫差问伍子胥:“伍将军你可听得明白?”
伍子胥气愤得白发竦立,大骂:“夫概你这乱臣贼子,死到临头还敢谋害孙将军?我割了你的舌头!”
伍子胥拔剑,要去砍杀夫概。
夫差与伯嚭挡住。夫差:“听他说清了再杀不迟。”
夫概伤痛难忍,依然拼命叫喊:“孙将军!你我二十年后再来取这吴国江山!”
孙武听了,连连苦笑,无可奈何,无计可施。
伍子胥气不可遏,要杀夫概,冲又冲不上去,便后退了两步。
夫差、伯嚭见他退后,放松了警惕。
伍子胥闪电一般扬起了剑,向夫概掷去。雪亮的剑穿破了夫概前胸,立即把夫概钉死在旗竿上。
伍子胥:“我叫你闭上你的狗嘴!”
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夫差怒目瞠视伍子胥:“你敢灭口?”
伍子胥:“岂止是灭口?我是恭请王子别听反贼挑拨,免得错杀了功高盖世的孙武,王子获罪于天下!”
夫差:“如此说来,我夫差倒要领教了。行刑官,斧钺侍候。”
“慢!”伍子胥说:“你斩杀将军,说他谋反,证据何在?”
夫差:“不要以为夫概一死,死无对证。要证据何难?把孙武家小推上来!”
夫差实在是决心要翦除反叛,斩草除根的。这对于吴国,对于他自己,都是命运攸关。夫概称孙武为“大将军”,他并不感到震惊。他早已冷眼观察着夫概和孙武的“往来”。他知道漪罗是夫概两次三番给孙武准备的“佳肴”,仅凭这一点就可判断他们的关系不一般。他进城剿灭夫概,已得知夫概称王之后最先惠顾的是孙武府上,并且厚厚地赏赐了孙武家小。他看到了这一切“蛛丝马迹”。如果孙武不“犯”在此刻,他也会发难,也会从此对孙武存有戒心。当然,这会儿,擒了夫概,也捆了孙武,一石两鸟,在他看来是非常好的结果。他想那孙武如存二心,对于社稷,可将是一块大毒瘤,发作起来,无药可医。他生性骄横,刚愎自用,他自信斩除孙武比斩除夫概更要紧,绝对没错。他对伍子胥半路杀来,怒火中烧,恨不能将其一斧子也剁了完事,只可惜时机不到。他望着夕照中被捆在姑苏台旗竿上的孙武,有一种说不出的胜利的喜悦。这人也会被押上姑苏台么?哦,姑苏台,姑苏台!将近十年前你心爱的眉妃就在这儿身首异处。十年,一百二十个月,三千六百五十天,你受用了多少美艳的女人,可就是忘不掉眉妃。你一辈子唯一不会忘掉的,只有眉妃。想着她那皓齿明眸,夫差的心上粘粘的缠绕着难得有过的柔情。似乎,他又看见披着犀甲的眉妃,那最后的可怜兮兮的样子了,又看见那沾满了尘土的血光淋漓的头颅了。眉妃,眉妃,夫差为你报仇的时辰到了,让你等了十年了啊,十年……终于报应了!
顷刻间,孙武的家小,连同下人,一共十几口子,都被赶到了姑苏台下。
孙武茫然地俯看着姑苏台下。这时,夕阳的芒刺,已经是强弩之未了。西边半天的鳞状云,红得如血。姑苏台下,升腾着一片烟尘,暗红的,脏兮兮,混沌沌的。人们的一张张脸在暗淡的红尘中翻动。孙武眯上眼,努力辨认着人潮涌动处,徒卒们用戈划开的路,辨认着自家的老老小小。帛女抱着吃奶的婴儿,漪罗领着养子,还有田狄,还有老军常,蹒蹒跚跚而来。自从他远征楚国,一别姑苏,这是第一次见到帛女,幼子孙星生下来十一个月了,这是第一次见父亲!真没想到见面竟然是在姑苏台,竟然是在阴阳界,竟然一人被诬陷罹罪,全家难逃一死!十一个月的婴儿何罪?四岁的养子何罪?你有何面目见帛女?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夫差道:“呵呵,孙武,你的家小全都在此,夫差让你们最后诀别,你还有什么话说?”
孙武:“孙武自齐国临淄千里来到姑苏,为吴国强盛,十年披肝沥胆,百战沙场之上。虽然孙武可以决胜千里之外,却实在是对乱臣贼子的诬陷和昏庸小人的加害无可奈何!也罢!人总是有可为,有不可为啊。我死也就死了,只是遗憾不能救妻妾幼子于斧钺之下。但请夫人,请伍子胥将军,请天下人明鉴,孙武死也清白!”
孙武泪眼朦胧。家小哭成一团。帛女眼角涌着泪,又咽下去了,她跪下了。
漪罗拉着孩子跪下了。十余口人全跪下了。
帛女说:“将军,请受帛女一拜!算是就此拜别。妾以为,效死君侯,勇冠三军,破楚入郢,将军才所以为将军!至于谗言相害,小人诬陷,将军罹难,将军依旧是将军,在我等心里,将军你没有什么不清白的啊。将军,最后再看一眼你的幼子,孙星他,他,再有一个月……就是一周岁了。”
夫差:“说完了吧?”
漪罗泪如雨下:“王子,你今日斩杀功臣,你要对天下人说个明白!”
夫差:“还用说么?”
伍子胥:“不明不白,便是你嫉贤妒能,公报私仇,愚钝误国。天下贤士名将都会作鸟兽散,离国而去!毁吴国社稷的便是你!你当得起这罪责么?”
夫差:“哦?如此说来,夫差可以让你们明白。孙武与夫概密谋反叛已非一日,漪罗便是他二人的针线。夫概以抵挡秦楚联军为名,逃回姑苏造反,行前就在孙武府中密谋。夫概王冠盖顶,第一件事就是拜会他的‘大将军’妻妾。孙氏府中,夫概‘赏赐’的金银玉帛和吴国国宝,堆积如山。孙武,孙武,你的良心和你的兵法,卖了一个好价钱哪!”
孙武连连摇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夫差狡黠地笑笑:“怎么是我加给你的罪过呢?这里有夫概‘大王’赠给将军的一个信物,请过目。”
玉连环!
夫概强塞给孙夫人的玲珑玉连环,在最后的暮霭中闪现着一片血色。夫差抖动着,玉连环发出叮叮当当清脆的声音。姑苏台上下静极了,那玉的声音,在人们的心上敲动,谁都听得见。
阖闾身着微服走来,站在一个角落里,不动声色,几名侍卫悄悄地跟在身后。
阖闾的眉拧着,脸拉得好长,眼睛里似有杀机。
他看着姑苏台上下,注视着人们如何动作。
孙武惊讶地看着玉连环:“夫人,这玉连环……”
漪罗喊起来:“不对!这是夫概硬抛在府中的!夫人没受夫概一片瓦当啊。”
夫差:“孙将军,你一向聪明过人,不会不明白这玉连环有何意义吧?”
孙武茫然地看着天。
夫差:“你看,玉连环,环环相扣,勾搭连环,就是我想把你和夫概解开,也没有这样的本事。”
帛女冷冷地笑笑,站起来:“解又何难?”
夫差笑眯眯递过玉连环,说声:“夫差领教了,”玉连环已被帛女夺去。帛女把玉放在了地上,蓦然转身,抽出了身旁徒卒的剑,一剑剁去,玉连环成了数段。帛女扔了剑,捧起一把碎玉,让那碎玉从指缝间一粒粒地溜下去:“请王子过目,玉连环已经彻底解开了。可是,谁能硬把这一捧碎玉捏合起来?为什么一定要把互不相干的碎玉摆在一起?帛女早对你的叔父大人说过,孙氏一族,宁肯玉碎,不肯瓦全。”
夫差大怒:“那好,我叫你姓孙的九族玉碎!来呀!行刑官,先斩了孙武!”
伍子胥发疯一般跑上姑苏台,张开两臂护住孙武:“要斩,可以先斩伍子胥。伍子胥十恶不赦!其一,我与夫概曾经同在帐下议事,同在一席饮酒,同谋破楚大计,夫概还赠过我一匹好马,依王子之律,伍子胥也可以列入谋反之列;其二,孙武既然是反叛,他是我伍子胥举荐的,我也干净不了,来吧!索性来一个淋漓尽致!一斧子剁了完事!”
夫差,伯嚭,徒卒,硬把伍子胥拖开。
孙武摇摇头,说:“伍将军,不必为我伤神了。人各有气数,孙武知道落入他们陷阱,非死不可了!孙武拜辞了!”
夫差吼叫:“推下去!”阖闾只是远远的观望着,依旧没有任何动作。
夫差看见了阖闾,愣了一下,看看阖闾没有阻止,想大约是默许的意思,气焰更高,“推下去!腰斩了叛臣孙武!”
徒卒跑过来,要把孙武从旗竿上解下来,推上斧砧。
伯嚭在近处,小声地叹息一声:“唉,孙将军……人难免一死啊!”
孙武说:“只是没想到会应了那句话,螳螂扑蝉,黄雀在后!”
他哈哈狂笑,又喃喃自语:“果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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