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嗜血的皇冠光武皇帝之刘秀的秀》第1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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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武三十年(公元五十四年)二月,太尉赵熹、司空张纯先后上言,奏请刘秀在即位三十周年之际,封禅泰山。刘秀无意好大喜功,当即严词拒绝,下诏道:“即位三十年,百姓怨气满腹,此时封禅,吾谁欺,欺天乎?”群臣不敢复言。
建武三十二年(公元五十六年)正月,刘秀夜读谶书《河图会昌符》,忽见以下文字:“赤刘之九,会命岱宗。不慎克用,何益于承!诚善用之,奸伪不萌。”意思是说,刘氏第九代帝王,将会封禅泰山(岱宗即泰山之别称)。如果不封禅,不足以表明得到了汉室正统;而封禅之后,则可以确保奸伪灭迹,天下大安。
对刘秀来说,大臣的话可以不理,谶书上的话,却是一句顶一万句,不能不听。刘秀担心孤证难立,又令虎贲中郎将梁松等人翻检所有谶书,查找其他的封禅依据。梁松等人这一查,居然查出多达三十六处,都提到九世封禅之事。
谶书即是天意,天意不可违,刘秀这才“不得已”而封禅。本年正月二十八日,自洛阳出发,随行有诸王、诸侯、文武百官、郡守州牧等等,帝国的权贵精英,悉数到齐;二月九日,抵达鲁国;二月十二日,宿于奉高;二月十五日,行斋戒。
斋戒满七天,二月二十二日,封禅大典正式开始。这天一大早,先燎火祭天于泰山之下,狼烟直冲云霄,相当于提前向老天爷打声招呼,咱们这就来了,麻烦您老先在家里等着。
事毕,刘秀乘御辇率先登山,其余人等,随后跟上。这次封禅,负责接待的泰山郡,一共准备了三百副辇,远远不够用,虽然来的都是领导,但也没得办法,只能优先满足更大的领导(贵臣、诸公、王、侯),至于小一点的领导(卿、大夫、百官),就只好委屈一下,靠双腿步行了。
古时泰山,交通不比今日,极其险峻难攀。尽管已经提前派了一千五百民夫修整道路,然而仍是崎岖难行。起初,十余步一休息;再往后,口干舌燥,体力不济,五六步一休息。有些老领导,平日养尊处优惯了,走上一段,直接晕倒路旁,然而也没人答理,过一会儿自己苏醒过来,接着再往上爬。在今天这种场合,甭管多大的官,谁也休想享受特殊待遇,只能自己依靠自己。
中午时分,到达山顶,秦始皇和汉武帝当年封禅所立的石碑和门阙仍在,一南一北,相顾无言。刘秀的圆形祭台设在二人中间,高九尺,方圆三丈,东西两边各有台阶。圆形祭台上建有方形祭坛,方一丈二尺,祭坛上又叠有巨石,其方五尺。
群臣自觉地在祭台前止步,那是只属于刘秀一人的舞台。虎贲卫士持戟立于台下,刘秀从东边台阶拾级登台,尚书令捧玉牒(其上刻有致神明之书,其文秘而不宣,世莫得知)而上,刘秀以一寸二分皇帝玉玺封之。封毕,太常领驺骑三十余人撬开坛上巨石,尚书令将玉牒藏于石下,然后巨石复位,尚书令用五寸印再封石检。
事毕,刘秀向天而拜,拜毕,北面而立。群臣再拜刘秀,高呼万岁,声动山谷。
神圣的仪式在此刻达到高潮。许多大臣早已潸然泪下,为这旷代的盛典,为这不世的荣光。
在五岳之尊的泰山之巅,刘秀和他的臣子们将帝国的强盛呈报给了上天,他们完全有理由感到骄傲和自豪,他们在一片废墟上重新建起了帝国的大厦,而且比以往更加富丽堂皇。
这是最为辉煌的时刻,每个人都为置身其中而亢奋激动。我旁观着他们的欢乐,然而感到悲伤。
帝国大厦之建成,既非一日之力,更非一人之功。帝国大厦,奠基于漫长的血火与牺牲、尸首与哭喊、无数家庭的妻离子散,而这些作为地基,已被深深埋于地底,迅速遭到遗忘,直至无人提及。而修建帝国大厦的工人,则是占据人口绝大多数的黎民百姓,然而,他们就像是用来施工的脚手架,一旦大厦落成,迅即被拆除抛弃。他们修筑了这座大厦,但却永远住不进这座大厦,更不可能在大厦中拥有某个房间。现在在泰山顶上的这批人,才是大厦的真正业主,瞧,他们正在开业主委员会呢。
“遍身罗绮者,非是养蚕人”,被儒家吹捧得神乎其神的封禅大典,说到底,不过是权贵阶层的一种自娱自乐,一场闭门狂欢,和黎民百姓完全无关。他们被无情地拒之门外,连一位列席的代表也没有,或者说,他们在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便已经被代表了。
当告天石碑树起于泰山之巅,封禅仪式宣告结束,已是日暮时分,众人起程下山,各举火炬,缓缓而行,比上山时更为小心翼翼,队伍绵延二十余里。夜半时分,终于回归山下,无一人摔伤,无一人生病,也算是不小的奇迹。
【No。2 命运之叹】
刘秀下得山来,非但毫无倦意,反而精神百倍,又召昔日功臣饮宴,为彻夜之欢。他刚刚办完人生中的最后一件大事,的确有资格放纵一下自己。
刘秀封禅过后,就像祥林嫂捐过门槛一样,心中无比安宁。上天选择了他成为天子,现在他总算是对上天还过愿了,于是感到踏实,感到不再亏欠。
这一夜,刘秀破例饮了许多酒。当初和他并肩作战、共同打天下的老战友们,如今就只剩下眼前的邓禹、马武等寥寥数人。刘秀看着这些熟悉的面孔,心中一阵伤感,他们都老了,他也一样。
君臣饮酒作乐,酒酣处,也和其他普通的老人一样,很自然地聊起当年往事,开始忆苦思甜。
酒越喝越多,话越聊越深,刘秀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后怕。他们即将接近人生的终点,盖棺论定的话,他们都可以算是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成功者。然而,如果人生可以重新来过,他们的命运还会是现在这样吗?
刘秀将这个问题抛给邓禹等人,问道:“倘若当初天下不曾大乱,诸卿身处太平盛世,自以为爵禄如何?”
邓禹先答道:“臣年少时曾经用心学问,做某郡的文学博士应该问题不大。”
刘秀笑道:“太谦虚了。你是邓家子弟,名门之后,又有志行,就算做不了二千石的太守,也可以做六百石的掾功曹嘛。”
其余功臣也都依次作答,刘秀一一评论,最后轮到马武。马武嗜酒如命,时已半醉,高声狂言道:“我虽然不如邓禹有学问,但却比邓禹有武勇。我可以做到二千石的都尉,专管抓捕盗贼。”
刘秀大笑道:“你自己不做盗贼就不错了。依我看,你最多也就是当亭长(近似乡派出所所长)的命。”
众人哄堂大笑,笑完,却又不免惆怅。
借着酒劲,邓禹大着胆子问刘秀道:“那么陛下你呢?”
刘秀含笑不答。
这问题他早就想明白了,人生根本就没有如果,现在没有,过去更加没有。
每个人都被唯一的命运俘虏,穷其一生也无法挣脱。而他的命运,早就写在谶书之上:“刘秀当为天子!”
那么,究竟是他在经历命运,还是命运在经历着他?只有这个问题,让刘秀始终无法解答。
一年之后(公元五十七年)的二月初五日,刘秀驾崩于洛阳南宫前殿,享年六十三岁,谥号光武(谥法:能绍前业曰光,克定祸乱曰武),庙号世祖(礼:祖有功而宗有德),身后只留下这样一份简短的遗诏:“朕无益百姓,皆如孝文皇帝制度,务从约省。刺史、二千石长吏皆无离城郭,无遣吏及因邮奏。”
同日,皇太子刘庄继位登基,是为汉明帝。刘庄因父之丧,追感前世功臣,命画师作开国二十八将之画像,张于南宫云台,铭旌其功,永卫汉室,后世称为云台二十八将,其名罗列于下(排名严格分先后):
〖太傅高密侯 邓禹
大司马广平侯 吴汉
左将军胶东侯 贾复
建威大将军好畤侯 耿弇
执金吾雍奴侯 寇恂
征南大将军舞阳侯 岑彭
征西大将军夏阳侯 冯异
建义大将军鬲侯 朱佑
征虏将军颍阳侯 祭遵
骠骑大将军栎阳侯 景丹
虎牙大将军安平侯 盖延
卫尉安成侯 铫期
东郡太守东光侯 耿纯
城门校尉朗陵侯 臧宫
捕虏将军杨虚侯 马武
骠骑将军慎侯 刘隆
中山太守全椒侯 马成
河南尹阜成侯 王梁
琅邪太守祝阿侯 陈俊
骠骑大将军参蘧侯 杜茂
积弩将军昆阳侯 傅俊
左曹合肥侯 坚镡
上谷太守淮陵侯 王霸
信都太守阿陵侯 任光
豫章太守中水侯 李忠
右将军槐里侯 万修
太常灵寿侯 邳彤
骁骑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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