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落日圆》第26章


来那一刻起,中原和西蛮就不可能和平相处了,守着那个虚幻的肥皂泡影又有什么意思?
这是他的自我主张。甚至连吴之敬都不知道。只是在那日半夜伸手一摸突然摸了个空,立马惊醒,一直到天亮看到人率军平安归来才放下心,不由分说把人拉回屋子劈头盖脸一顿批。
萧玓只是沉默听着,最后慢慢来了句,这是最好的办法。
吴之敬骂累了,泄了气,坐到床上,就那么直直盯着萧玓,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么。其实他只是气他那么重要的事情却不事先和他说一声,万一发生什么意外怎么办?为什么不叫他一起?
可是萧玓好像完全没懂的样子,以为吴之敬是在责备他的这个举动太轻率不计后果。
最后吴之敬无力地吐出了句,没事就好。
话音刚落,就突然被紧紧抱住,听人在耳旁轻轻喃道,我不想让你过这种日子。
吴之敬一怔,好像有点懂了。萧玓也许是在急,害怕他们可能在这个小小关城过一辈子提心吊胆的日子。自从有了牵挂,便再无可能潇洒自由了。
吴之敬拍拍萧玓的背,道,等这一仗结束,我们去大草原吧。那边天高地阔,我们可以养一群小羊羔,几只小奶牛,一条牧羊犬,随心所欲,想去哪去哪,远离战争与喧嚣,过上神仙眷侣的生活,你说好不好?
萧玓抱着吴之敬的手紧了紧,狠狠地点了下头,下巴嗑得对方的肩头有点点疼,那疼却是幸福的疼。吴之敬从不知道萧玓竟是这样的萧玓,乍一看高冷无比,实则却笨拙得像一个孩子。这样的人儿真是让他越看越喜越不舍得放手。
几月后,中央送来一封书信,收件人是萧玓,寄件人是一个叫秦实的人。萧玓对此人没什么印象,倒是吴之敬记得正是这人当初把他从幽禁的宅邸中救出的。
话说到此,萧玓心中略有不甘,不知为何对秦实也产生了股莫名的敌意。吴之敬心大,不管这些,他催着人赶紧看看里面写着什么。
信封一开,两人把脑袋凑在一起看起了内容,不禁都撑大双眼,露出了惊喜之色。
庆元三年秋,西蛮集结了十万大军对中原的西部防线发起了全面的进攻。
每个关城都遭受到了严重的冲击,其中火力最猛的是剑关那一路。剑关是中原西防的中枢,西蛮人很清楚。
可是让西蛮军讶异的是,当他们到达剑关时发现那竟是一座空城。
城内凉风萧瑟黄沙漫舞,三两只老鼠从城墙脚下窜进窜出。关城大门敞开,就好像是在故意邀请西蛮人入内一般。
那群西蛮人一个个都迟疑了,总觉得有点怪。难道是中原人怕了全都逃了?还是他们放弃剑关了?
可这等谋心之事哪里是西蛮人擅长的。统率一声大喝,兄弟们进城!
全部约三万人的军队以震天动地的脚步声齐齐往城内移动。
这没人,便宜不还给我们占了?不占白不占!
浩浩荡荡三万人一进关城,那城门立即轰的一声紧紧闭上,又听厚重金属相撞之声,原是那门从外头下了锁。
这让那三万西蛮兵一下慌了神,大声喧哗起来。
西门外头方才还空无一人,转瞬间从两边的林子中冒出了好多训练有素的中原兵,领头的正是萧玓和吴之敬。
吴之敬激动地一拍大腿,大笑道,他们怎么那么蠢?!乌云那家伙脑子里在想什么?
萧玓怨念地瞥了他一眼,只要从吴之敬口中吐出乌云和秦实两个名字,他心就被戳一下,包括张传,现在都不敢和吴之敬走太近了。这位将军其实是个大醋坛子一事在全军中已是人尽皆知,不知道的恐怕只有将军夫人一个人。
这会儿吴之敬一说乌云,全军的人都能感受到自个的将军身周的气压低了一层,他们全肃然站立,一言不敢发,等候下一个命令。
萧玓一抬手,后面三排兵,人手一个火把往前一迈步,跟着萧玓的手落,一个个火把往城里掷去,就见熊熊火光啪一下窜得好高,听到城内传来撕心裂肺的喊叫,整个关城燃为了一座火城。
萧玓又是一个手势,后一排弓箭手拉满弓蓄势待发。
城墙上陆陆续续见到有士兵冒出来,都是一时慌乱上城墙想要逃生的人,但在这毫无遮挡的城墙上就是最好的人靶子,几十支箭一齐往城墙上飞去,应声倒下了一批人,终于没人再敢冒这个险了。
那些西蛮兵完全变成了瓮中之鳖,任人烹煮。
城外的驻防军都想鼓掌欢呼了!忽的就见城内上空窜上了一束刺眼的烟弹,伴随着很响亮的嘭的一声。
萧玓怔了下,吴之敬怔了下,驻防军那百来人也都愣在原地。
糟糕,他们在放信号求救!
第36章 卅六
当看到那排山倒海而来的黑压压一片时,张传的内心是绝望的。这次肯定死定了,他那么想着。
一百对一万,这就是老虎抓兔子,轻而易举就能被撕得四分五裂。
即使是把那大队人马引至事先挖好的壕沟中,也只是延缓死亡罢了。
张传的耳边是兵器穿刺肉体的声音,鼻中充斥着血腥味,那味儿就像在菜市场中,却比那要猛烈好几百倍。
他的头有点晕,几乎是依着本能挥动手中的长矛,进行自卫与攻击。
一张又一张脸变得狰狞,一个又一个身体变成了血筑成的肉块,他一个后退便能踩到那软软硬硬说不出感觉的东西,连低头的余裕都没,一个喘气便能让他去到另一个世界。
这会的大脑应该是一片空白的,张传却在这刀光血影中眼前过起了走马灯。辛勤养育他的父母,教他念书的先生和学堂的小伙伴们,传他武艺的师父,还有这几年来朝夕相处的战友,大将军,萧玓,薛小五,吴之敬……那一张张脸咧开嘴开心地笑着,却慢慢开始褪色,变得苍白,最后消失在了一片血红之中。
张传大叫了一声,似乎是想要抓回那些过去。他奋不顾身地一路往前冲,所有加在身上的痛感在死亡面前都变得无足轻重,与挠痒无异。
忽的,一只强劲有力的手拉住了他,张传恍然回神,就见眼珠都快蹦出来的一张惊悚大脸从他面前倒下,手上还举着一把大刀。
死里逃生。
他的脑袋被重重拍了下,就传来一声粗鄙的骂声,他娘的要不要命了?
尽管骂得难听,但那人还是替呆住的张传挡下了所有刀枪。
面前这个高大的身影正是当年欺负他欺负得最厉害的甲伍长。
甲伍长心里不住地骂娘,这小子能活到现在真算他命硬!换别人被砍了十几次都不足为奇了。啧,偏偏让我看到他!
他拿棍子用力捅了张传一下,粗声粗气道,打不打了?不打跑远点!
张传眼里噙着泪,操起长矛便刺向那正向甲伍长扑来的西蛮兵。那人应声而倒,甲伍长微微讶异,旋即咧开唇角,大声喝道,哦!怕不怕死?
张传吊着嗓子,如公鸡叫鸣般叫道,不怕!
不……怕……
他双瞳骤缩,睁大眼睛死死盯着眼前那一张笑脸,就好像他方才的幻想中一样,忽然变得苍白,然后往他身上倒去。
最后那一声还是那么粗,却是没了力气,窝囊废,战场上只要血水汗水,不要泪水。
男人所有的重量都压到了张传身上,他才看到男人背上心口处插着一把断裂的长箭。
张传像疯了一般吼叫,在身周用长矛筑起了一圈围墙,一阵阵血花飞溅,如同一股旋风,无人能挡。
战况除了两个点以外,就是单方的屠杀。
另一个点的中心正是萧玓。
但这个萧玓却不是那时在凉州城那个死神。
他身后护着一个人,一只手牢牢地牵着那人,这大大限制了他的行动。
不少西蛮人认出,那人正是当年让他们的王魂牵梦萦的中原人质,吴什么的。
吴什么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把这个人虏回去了,王不得重重有赏啊!
于是这边的局面焦灼了起来,所有的攻击都是往吴之敬那儿去的,但全都被萧玓给挡了下来,双方谁都没有好好正面较量,一来一往像打太极。
吴之敬忍不了了,用力一甩手,把萧玓给甩开,喝道,别管我了!好歹小爷我也是当了那么多年兵的!
说毕,用一点不亚于萧玓的气势与迎面而来的西蛮兵打了个正着!
别说,萧玓亲手调教的,还是有那么一两把刷子的!
这边俩开启了大杀四方的模式,那边的张传依旧在一人无双中,薛小五便在边上捡捡他的漏。但敌人的数量远超过他们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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